第1328章 寻找

 这天下人只记得取得天下第一的，其余的人谁会放在心上，挂在口中呢？便是天下第二也没有人记得。所以做人就要争天下第一。”


 陆成道：“可这三十年……”


 杨轻抒痛快道：“人生怎样不是过一辈子，在此打铁如修身养性一般，这天山下无忧无扰，不知比在中原整天混迹于江湖要好上多少倍。”


 陆成问道：“前辈，晚辈有一事不明，这里又不是集市，也不靠村落，你为何偏偏选在这里打铁呢？”


 杨轻抒道：“你看这天山如一条玉龙横卧东西，按五行八卦方位来看，这里应是坎位，属水，正是龙眼。你看这水井但是这巨龙之目。取天山之石炭为炉火，再以天山太极峰顶之上的千年极寒玄冰混和这龙泉井水，这样加以锻造，那才能造就出一把青锋利剑来。二十八年了，我每日以血汗相浸，朝夕锻铸这把宝剑，不舍昼夜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却遇你这毛头小子一声喝彩，将我二十八年心血毁于一旦。”陆成道：“不知晚辈一声喝彩如何能毁老先生半生心血?这中间必有细微精妙之处。”


 杨轻抒道：“铸造青锋宝剑每日必以虔诚专注之心烧炼锻造，就算烧火也须以贯注之神，不可稍有心驰，否则便失其锋利，以千年玄冰混和龙泉之井水瞬息相激，更不能有半点疏忽，长也不可短亦不可，这或长或短，看似瞬息之间，平常至极，心态若不满怀敬畏之意，稍有偏迟，往往便会成败由定，故而做事不可小觑了心态二字。二十八年，我不敢有丝毫大意，生怕前功尽弃，并以血肉相浸。今日堪堪成功在即，忽听你一声喝彩，我一时心神飘移，偏之毫厘，锋芒已有了偏失。”


 陆成听罢心想，这世上果然是完美便有缺憾。说道：“晚辈不意误了老先生大事，令老人家功亏一篑，晚辈愿听前辈裁制。”杨轻抒连连摆手道：“也不全怪你，怪我自己修身不专，心神仍为外物所诱，修为浅薄。再说这些已无甚意思。我当年将红炉选在这偏僻山野便是怕闲杂人打扰，天意如此，是老朽与这宝剑福缘浅薄，与你何干？倒是与你有些缘分。哈哈。”陆成道：“愿为老先生添炭抡锤，重新再锻造一把青锋如何？”


 杨轻抒道：“二十八年已付东流，我还有多少个二十八年的血汗可流。算了，注定了一生夙愿难酬。人生就是这样，不过这样一来，反倒是一了百了。有剑又有何用。即使是剑术天下第一，内功又未必是天下第一，内功天下第一的刀法又未必是天下第一，如此争夺，穷其一生也不能夺尽天下第一。”杨轻抒此话中意思是刚才一抓之下竟不能抓得住陆成，心悟大开，以这年轻人如此小小年纪便有这般好的内功，再过数年，只怕自己再年轻二十岁也怕敌不过眼前这小伙子了。可陆成却不知情，以为是他手下留情了呢。


 听到杨轻抒如此无奈感慨，陆成心下更是不安便说：“老先生要怪罪在下尽管打骂好了。”


 杨轻抒笑道：“哪来的这句孩子气的话。今天你虽坏了我的好事，毁了我的心愿，却令我顿悟人生真谛，让我摆脱了萦绕一生的名利负累，与你相遇恰如上天点化，是上天让我今朝参悟顿开。人生一世有太多的东西是不可强求的，如此一来我心中反倒没有了牵挂，心愿已破，正好云游四海。唉，人一生为名负累，想想这么多年来。自囚于天山脚下，每日锤声如乐相伴，烈火炙烤，总算深悟大道。炼不出青锋宝剑，倒是炼得了潇散之心，肉体自囚于此，俗念全无，专注炼剑，到头来尘念解脱，一剑利不如一念利。万事万因万果皆有所归。二十八年修一剑不如修一道。是你将我由万千之‘痴苦’中解脱出来的，来，小兄弟，满饮一杯。”说着杨轻抒举杯尽饮，感慨万端：“一口饮尽一生憾。”


 查查听爷爷一通机锋禅悟的言说，大为不解，便道：“爷爷呀，你说的是什么呀，顿悟是什么悟，悟又


 是个什么东西？”


 杨轻抒呵呵轻笑道：“人一生所悟讲究一个顿悟，所谓‘顿’，便是于一瞬间若有所悟，世上所有之悟，皆为若有所悟，猛然省悟之若悟非悟，是悟非悟，一旦能讲出来，那悟便不是深之悟了，故而，悟，实为不可言说也。想必这位陆公子是明了的。”


 陆成谦道：“前辈虽有所悟，但晚生却是不甚明了，什么是‘顿’？”


 杨轻抒道：“所谓顿，便是千万之千万分之一，顿乃秋毫之末之末，微之不可道也，说之不尽。比如说，这把剑长不过尺许，若以中分，取其二分之一，虽分千万次仍取之不尽。顿便是瞬间之千万分之一，顿悟者，乃须臾之间的猛然醒悟。却又言之不尽，说之不臻，非语言所能表述得，那便是顿悟。”


 陆成听了连连点头称是，道：“前辈言辞蕴涵机锋，精微奥妙之处，令晚辈茅塞顿开，心智大启。果然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杨轻抒起身拿过墙上挂着的刀剑，仔细观摩，爱不释手。杨轻抒道：“这些刀剑都是我用锻造青锋宝剑剩下的火尾打造的，不值哂笑。可于老朽看来仍是至宝之物。”


 陆成道：“即便是这些兵刃也堪比那些珍存的宝剑。”


 杨轻抒道：“这世上俗物太多，那些珍之又珍的也更多是凡尘俗物，何足道也，何足道也。即便用的是火尾炼的也是我专心所铸，那些俗物自然是不可比拟。小兄弟眼力够犀利，深谙兵器之道。”


 陆成说道：“在大漠上见得西域各国来往的商队多了，所以知道一些，据说大食的钢刀最为精良。大宛宝马大食的刀，天山的美酒四方飘，在大漠上行走的人有谁不喜欢呢。”


 杨轻抒听罢欢喜道：“小老弟，小小年纪果然见过不少世面，今日一见如同老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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