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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 53 章


 萧琢洋洋得意, 暂时扳回一盘。


 延鹤年来,逢大人夫妻都有些莫名,今天是回门, 按理说亲朋什么的是应该来看看新姑爷,但是延鹤年……


 他应当不是来送什么祝福的,他跟萧琢见面, 委实是有些尴尬。


 他们女儿不知道这傻小子的心思,他们还是能看明白的。但人来都来了, 也只能当个亲朋招待。


 聂夫人虽然对萧琢还有偏见, 但女儿都开口了,延鹤年这个外人还在,她于是也不好冷落萧琢,饭间时不时同他搭话。


 “也不知道殿下爱吃什么, 时间匆忙,未来得及准备,这些都是小喜爱吃的, 您不要见怪。”


 逢大人也应和;“是啊, 您多担待,若是有什么爱吃的只管说, 让厨房做。”


 萧琢心里还是有点受宠若惊的, 没想到才这么短短的功夫,他们的转变竟然这么大。


 他大概也猜得到,他走之后, 逢喜和她父母说了什么。


 萧琢脸微微一红,显得略有些羞涩, 其实, 也许, 逢喜心里不是完全没有他的是吧,就算因为他的颜色,也对他多多少少有偏爱关照。


 他稍稍点了点头:“我不挑食的。”


 逢大人将萧琢的样子看在眼里,心里犯嘀咕,兴许他人真的没有传说中的那样乖戾,至少现在看起来,是个有点害羞的孩子。


 他心想自己的确是长久外放,不怎么了解洛阳的情况,光听传闻来判定一个人,的确不太好。


 延鹤年继在萧琢那里之后,又在逢大人夫妻上受到了伤害,他们似乎并没有之前那么讨厌萧琢。


 甚至还有些和蔼,一直同萧琢在说话。


 他原本以为自己今天来,怎么着也能和萧琢判个高下,膈应他一把,让他知道到底谁才是外人。


 但现在看来……


 他是,他才是外人,是和这一家人格格不入的外人。


 延鹤年浑身都要冒酸水儿了,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家子。


 但他走肯定不能就这样灰溜溜地走掉,这样未免也太丢人了些,只能硬撑着,吃完饭后跟着他们一起去看戏。


 聂夫人特意将如意坊的戏班子重金请到家里来唱的,如意坊是洛阳最好的戏班子,颇受推崇,这一次花了她不少钱。


 萧琢与逢喜并排落座,他见逢喜兴致勃勃的样子,于是侧身问:“你喜欢这个戏班子?”


 逢喜见饰演杨贵妃的花旦踏着鼓点出来,婀娜如柳,眼睛都直了,“唱得好自然喜欢。”


 她冷不丁听萧琢这么一问,心里一咯噔,问;“这难不成也是你的产业?”


 你要说以前的话,她是不信的,但现在来看,以萧琢的能耐,倒是很有可能。


 萧琢似笑非笑。


 逢喜一下子兴奋了:“那你能让他们每个月单独来家里唱一出吗?”


 萧琢给她剥了个松仁:“不行。”


 “为什么,你好抠门啊。”


 “因为暂时还不是。”当然如果能赚钱的,他买下来也不是不可以。萧琢心里想。


 逢喜听他的回答,哼了一声,“那你还吊着我。”


 “你们说什么呢?”延鹤年洗手回来,见他们二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心中不由得腾起一股酸意,上前问道。


 “没什么。”逢喜随口道。


 听闻此话,延鹤年心中的失落更甚,但还是带上笑容,落座在他们身侧。


 萧琢志满意得,给逢喜剥了只橘子,还有一些旁的水果什么的喂给她。


 提前催熟的橘子很难得,都是专门培育出来供达官显贵的,聂夫人没舍得吃,专门留下给逢喜回家吃的。


 逢喜吃得很顺手,萧琢给她就吃,像是习惯了他伺候一样。


 延鹤年眼不见心不烦,干脆不去看他们,但心里又忍不住想,为什么才两天,两个人的感情就这么好了?


 戏唱到安史之乱,聂夫人对这段儿并不干兴趣,于是转头看向女儿,见萧琢顺手将一颗果脯塞进逢喜的嘴里。


 她默默转过头,心里挣扎纠结。


 萧琢这孩子看起来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不堪,对女儿似乎还不错……


 很快就唱到马嵬坡,逢喜东西也不吃了,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戏台。


 杨贵妃凄惨婉转地甩了几转水袖,然后泣泪连连,唱:“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不多一会儿,几个人举着白绫涌上来,将杨贵妃缠绕住……


 逢喜看得很动情,眼泪都出来了。


 萧琢也很受触动,譬如他听到那句“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的时候,手一哆嗦,将橘子掉在了地上。


 逢喜不图他的钱,也不图他的势,只图他的脸……


 他今年二十出头,颜色正好,等过个十几年,他可就没什么值得逢喜贪图的了。


 萧琢忍不住想着逢喜决绝的身影,一时间和台上的杨贵妃有了些许的共情。


 延鹤年坐在萧琢身边,察觉到他的动作,忍不住偏头去看。


 他见萧琢眉头蹙起,很为台上的人物伤感。


 原本还想奚落萧琢跟个女人似的感情丰沛,但见那张脸,他忽然就奚落不起来了。


 不得不承认,越王这张脸,就算身为同性,也只有欣赏的份儿,甚至很多恶意,对着这张脸,他们根本无法坦然释放出来。


 延鹤年忍不住想,若萧琢是个女子,想必是不会有色衰爱弛的那一天吧,就这样的脸,再衰能衰到哪儿去?


 待最后一出七月七日长生殿落幕之后,天已经黄昏了。


 一个小厮匆匆跑进来,气喘吁吁冲逢喜和逢大人道:“老爷、娘子,刑部和大理寺来人了。”


 逢喜正放婚假,却冷不丁被拎回来办案子,任谁看来都挺不厚道的。


 但这次的案子实在有些大,牵扯的人太多,刑部和大理寺但凡是还在洛阳的人,都临时被叫回去了,连夜点灯办案。


 昨夜在皇陵下的一个村庄被屠了,今早才被发现,村子中的每个人都死相凄惨,像是被什么野兽活活咬死的,连尸体都被爪子抓烂了。


 但是皇陵附近根本不可能有野兽,那里都是被人严加看管的,有只狐狸就算了不得了。


 许三正在为其中一具尸体验尸,逢喜点了一盏灯过去,和他一同查看。


 死者身上带着深可见骨的抓痕和咬痕,这样的抓合力和咬合力,的确只能出自野兽。


 “看出疑点了吗?”许三问她。


 “死者身上并没有野兽的毛发,其余死者身上也没有……”她至今还不知道哪种能伤人的野兽身上是不长毛的。


 逢喜目光一沉,举着灯靠近死者脖颈处的伤口,在他脖子间捻了捻,除却凝固的血液和裸露的血管,还有一些粉末状的东西,已经被血液染成了红色,或者说它们本来就是红的。


 她抬起手给许三看。


 许三也皱起眉头,捻着搓了搓,若是不注意的,这些粉末很容易被当成血液干涸粉碎后的残留物。


 他将这些粉末泡进水里,水很快就被染成了粉红色,但这些粉末纷纷浮上水面,血块遇水会化,它们却不会。


 “这些粉末过于细腻,又粉碎的很整齐,并不像意外沾染的尘土,你看看其余死者身上有没有,送去让人验验。”


 死者太多,整个村庄都被屠戮成了血的海洋,大理寺、刑部和京兆尹三方费了一夜,才将案发现场清理好,尸体尽数抬去附近的义庄,然后封锁了消息,不至于引起百姓的恐慌。


 萧琢心心念念着逢喜的婚假,一下子,啪,突然就没了,这世上再不会有比他更惨的新郎了。


 与官场相关的事情,他不好再掺和,于是安安静静坐着马车,停靠在村庄外面的阴影里,等逢喜出来。反正村庄外头都是各位大人的马车和来来往往托运尸体的拖车,他也不打眼。


 他等了一夜,直到天亮的时候,里面才陆陆续续走出几个神色疲惫,几乎被掏空了的大人。


 萧琢忍不住凝神张望,见逢喜走在后面,浑身都沾着血,原本就低迷的神色更低迷了,打着哈欠,面色青白的,下一刻就要昏睡过去。


 他这才下车,快步走过去。


 几位大人就算累迷糊了,也还记得这位小祖宗,于是连忙拱手请安,只见小祖宗神色匆匆奔着后头的小逢大人去了。


 他们忙了一晚上几乎无法运转的大脑突然想起来,哦,越王好像和小逢大人前几天刚成亲来着。


 这成了亲就是好啊,也不吵架了。


 逢喜迷迷糊糊,把胳膊架在萧琢身上,问:“你怎么来了?”


 萧琢手贴着她后背,撑着她的腰,也没嫌弃她浑身是血脏的不行:“我闲着没事,路过……”


 逢喜困得要死,他说什么是什么,她只停顿了一下,然后呆呆点头:“哦……”


 逢喜的父亲逢大人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他在两个人身后肺都咳出来了,都没能引起自己狼心狗肺的女儿的回头。


 他亲爱的女儿和女婿搀扶着走了,剩下他一个孤寡老人在寒风中摇曳。


 他心情还挺复杂,一方面觉得越王似乎当个女婿还不错,竟然巴巴能来接人,看来等了不少时候了;一方面觉得他又觉得两个人耳朵聋……


 萧琢将刚买的桂花蜜豆浆和烫面角塞进逢喜手里,又给她围了一件毯子,她在放尸体的义庄里待了一晚上,就算大夏天浑身都是冷的。


 逢喜喝了几口豆浆,就抱着东西昏昏沉沉了,一点儿力气分不出再吃东西。


 萧琢于是将她手里的东西取下来,放回食盒里。


 马车一颠,她径直歪倒过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拖着她的头,让她枕到自己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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