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 面子

 秦青被洛兰看得哭笑不得，他多少猜到了一些洛兰的心思，突然觉得这小姑娘挺有意思，于是饶有兴趣地回答，“真要论起来的话，我也是秦氏很重要的人，为什么要屈尊去迎接那几个老家伙？”


 洛兰被噎了一句，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语速极快地反驳，“可是，他们既然是为了秦修羽的事情来的。这次参与其中的人大多数都是你的人，你不用去解释一下么？”


 “呵呵……”秦青挑起嘴角，心情愉快地看着洛兰，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赏。秦青以前从未真正地去了解过洛兰，对于他而言，这个人虽然跟洛氏千金有着一样的名字，但同名同姓这种事情太常见了，在他心里，这两个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根本没有可比性，他也从不曾混淆过。可是现在，秦青突然发现，眼前这个普普通通的女孩意外地聪颖。


 欣赏归欣赏，秦青活了这小半辈子，女人见得多了，可从来没有同情心这种东西，即使是对女人，他也从不懂得怜香惜玉。所以，沉默片刻之后，秦青突然尖锐地说道：“虽然我的下属参与其中了，但杀了修羽的，可不是我的人啊。”


 洛兰脸色一白，咬了咬唇不说话了。


 秦青暗暗摇头，心说要是被秦修凯看到肯定心疼死了，不过眼下，他还是阴森森地笑了笑，压低了声音继续说：“人是你杀的，你说修凯是去干什么的？”


 秦青的别墅里，秦修凯压根没领着人去书房，就在客厅摆开了架势。秦青宅子里的帮佣本就没几个，秦修凯事先跟代替张妈的管事打了招呼，只留管事一人，其他人都被遣出去了，所以整栋小楼都显得格外安静。


 秦修凯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发了会呆，直到屋外不远处响起汽车引擎声才眨了下眼睛回过神，坐正了等待着。秦修凯偶尔发呆的时候其实会感到迷茫，他第一次不知道自己做的决定是否正确，所以偶尔一个人思考的时候总是会有一些动摇。在回到帝都之前，秦修凯曾一再地跟自己说，这一次决不能把洛兰牵扯进来。这一次如果不是为了陪他，洛兰又怎么会再回到帝都来。


 可尽管他倾尽了人力物力，最后还是牵涉了洛兰，虽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洛兰自愿的，可秦修凯常常会自责，每天想得最多的事情就是要确保洛兰的安全然后尽快忙完公司的事情回去陪她。可事实是，他努力了那么久，现在缓缓而来的，依旧是针对洛兰的危机。秦修凯想不清这其中的纠葛，只知道，这一次无论如何，他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洛兰。


 屋外响起脚步声的时候，秦修凯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他站起来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袖，抬步往外走，经过管事身边的时候，低声说：“人来了，泡茶吧。”


 “是。”年迈的管事毕恭毕敬地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厨房。


 秦修凯站在门口，正好看到阿进和阿杰带着几个老头走过来，还没走近呢，秦修凯已经能感觉到几个老头不悦的情绪了。也是，大老远的跑过来，结果小辈一个都没看到，秦修凯没去迎接，秦青也没露面，面子往哪儿搁啊。


 秦修凯站在门口跟众人问了个好，然后让阿进带他们进去坐下，让阿杰在门口守着。阿杰乐得轻松，连忙点头。


 几个老头到底是理亏，见秦修凯还算恭敬地跟他们问了好，立刻缓了缓脸色，也没介意是客厅还是书房，相继在沙发上落座了。


 秦修凯走过去随便挑了一张单人沙发坐下，阿进就站在他身后。秦修凯回头看了一眼，阿进了然，转身走进厨房。等阿进帮着管事把茶端出来之后，秦修凯适时地开口，“张妈住院不在，所以委屈爷爷和几位叔伯了。”


 “这些都是小节，无妨。”坐在正中最大的沙发上的老者开口说道，声音沙哑，满头白发，看起来最起码八九十岁了。


 最年迈的老者一开口，其他人也立刻坐不住了。坐在他右手边的一个灰发老者干咳了一声，闷声闷气地接了话，“修凯啊，我知道你有苦衷，但修羽再怎么说也是你弟弟，你这么做未免太绝情了。”


 站在一旁的阿进嘴角抽了抽，心说幸好不是阿杰在这里，要不然白眼肯定翻到天上去了。看了一眼一贯面瘫的秦修凯，阿进知道这几个老头就是来找茬的，秦氏的几个掌权者有哪个没沾亲友的血？这个时候看谈感情也太可笑了一些。


 秦修凯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痛不痒地说：“他自己送上门的，我也没办法。”


 “就算修羽不懂事，你完全可以捉了他送到老宅来，我们自会处理，怎么能就这么杀了了呢！太没规矩了！”说着，老头还拍了一下沙发扶手，脸上隐隐出现了一丝怒气。


 阿进闻言先是低头看了秦修凯一眼，就见他眯了眯眼睛脸色不善。说话的老者就是之前跟秦修羽串通好了置洛兰于死地的两个老头之一，这两人都是秦修凯本家的叔伯，平日里秦修凯对本家的亲戚都比较客气，包括秦修羽。最开始的时候，秦修羽一而再地生事，秦修凯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去了。直到秦修羽对他动了杀心，秦修凯才开始动真格的，两人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水火不容起来的。


 正因为是本家的叔伯，所以自然向着同样是本家的秦修凯和秦修羽。只是，秦修凯上位多年，虽然一直是钢铁手腕把秦氏打理得井井有条，但很多事情上，秦修凯不够圆滑，没有顾忌上面几个长老的面子，这才在几人心里埋下了芥蒂。


 本来几个长老也没打算真的就此把秦修凯从家主之位上拉下来，只想着杀了洛氏的遗孤扶秦修羽上位，给秦修凯一些警告，过些时候，自然会把家主之位还给他的。这些计划，秦修羽当然是不清楚的。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秦修凯竟然主动放弃了家主之位还出走他国，让他们措手不及。


 秦氏陷入一团混乱的时候，谁都想过要让秦修凯回来，可谁又都开不了那个口，说到底，他们都还记着自己的身份，不想丢了面子。现在，秦修凯好不容易被秦青劝回来了，几个老头自然知道如何借坡下驴。可说到最后还是要照顾一下面子问题，所以抓住这个机会立刻来找存在感来了。


 可惜，他们忘了，秦修凯已经变了，不再是他们秦氏的小辈。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他自己。所以听到本家的叔伯说出这样的话，秦修凯脸色一愣，新仇旧恨立刻一起涌了上来。


 阿进一看秦修凯脸色不对，连忙假装要接电话的样子跑进了厨房，紧急给阿杰发了个信息，让他去把秦青搬过来救急。阿进知道秦修凯为何而生气，说实话那几个叔伯说的话也的确不像话，这个时候谈感情又谈规矩简直是愚蠢至极。可阿进更知道，秦修凯不能在这个时候跟族里的长老硬碰硬。秦修凯去而复返，不仅是公司高层，即使是普通下属也议论纷纷。这个时候，如果再跟族里的长老起冲突的话，那到时候四面楚歌，在帝都的处境也会十分危险。就算要摊牌，至少不能是这个时候。


 “我是为了自保。”秦修凯冷哼了一声，反问，“他都跑到城堡里来了，我不杀他，难道等着他来杀我么？”


 “胡说！”另一个本家叔伯眉毛一竖，厉声喝道：“以你的能力生擒修羽根本不是问题，什么自保？根本就是狡辩！”


 刚走出厨房的阿进听到这句下意识地揉了揉额角，心说就这么谈下去，秦修凯不发飙才怪，这些人根本就是来存心找茬的，哪里有半点给秦修羽讨公道的意思。


 秦修凯顿了一下，立刻怪异地笑了笑，阴阳怪气地说：“修羽背后有靠山啊，我哪里敢掉以轻心，当然是直接杀了比较省事了。”说到“靠山”两个字的时候还特地看了看那两个本家叔伯，一脸了然。


 其他人自然也都心知肚明，都转脸看了看闯祸的那两个人。


 “什么靠山？”先前说话的灰发老者立刻怒了，差点站起来，瞪着眼睛怒斥，“我是在提醒你，都是自家兄弟，凡事要留有余地，你看你跟长辈说话是什么态度？”


 “呵呵，兄弟。”秦修凯干笑了一声，好笑地重复。这如果是在普通人家，那么长辈对于小辈这样训话很正常，可是在从小就被灌输“六亲不认”这种理念的秦氏，别说秦修凯，就是在坐的其他人听了也觉得好笑。只是现在他们集体针对秦修凯，不好真的笑出来而已。


 “哎哎先别动怒，我们先搞清楚状况再说。”几人之中唯一的一个中年男人突然摆了摆手，笑呵呵地打起了圆场，看着秦修凯问，“修凯，修羽真的是被你的人打死的么？”


 秦修凯眯了眯眼睛，转脸看了过去。说话的人名叫秦铭，只比秦青大几岁，但却不是本家的亲戏，只是个旁系。不过能混进长老会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只可惜，这样的人，秦修凯一向是看不上的，平日里也很少跟他有交集。


 现在这人一开口就绵里藏针地直奔主题，多少让秦修凯有些厌恶。尽管如此，秦修凯还是悠悠地回答，“有什么区别么？人的确是在我眼皮底下死的。”


 “可我听说修羽身上中了好几枪啊，只有一枪是致命的，不知道这致命的一枪是谁打的呢？”秦铭笑着问，薄唇微挑，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笑意并未传至眼底。


 “听说？”秦修凯冷笑一声，毫不示弱地反问：“不知道铭叔是听谁说的？”


 秦铭脸色一僵，嘴角拉了下来。


 这时，坐在他旁边的人突然哈哈一笑接了话，“阿凯，别这样，我们几个老家伙也是关心你，不想你受委屈。我们知道，当时的情况混乱，你好好想想，那一枪是谁打的？不要自己平白背了锅。其实，你的能力我们都是清楚的，只是想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好赶快了结此事。”


 秦修凯转脸看了一眼，见是小时候对自己还不错的一个长辈，就缓和了下脸色，收回了咄咄逼人的气势。不过这话说得还是可笑，“受委屈”什么的说起来太恶心人了。


 秦修凯冷下声音，直接看着最年长的老者，低声说：“爷爷，直说吧，你们这次一起出动，到底是要我做什么？”


 主宅的书房里，洛兰脸色苍白地坐着，虽然一直在看着秦青，可是张了张嘴却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她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刚刚一直想忘掉的画面好像因为秦青一句话，记忆突然又被唤醒了，眼前好像又出现了秦修羽躺在血泊中的样子来。


 就在这短暂的沉默里，书房的门再次被敲响。秦青应了一声，和洛兰同时看向门口，就见阿杰十万火急地冲了进来，结果一进门就跟洛兰打了个照面，吓得连忙停下脚步，先跟洛兰问好。秦青挑了挑眉，没说话。


 阿杰显然没想到洛兰也在这里，到了嘴边的话猛地咽了回去，干笑了一声，说：“少夫人，您也在。”


 洛兰点点头，暗自捏了捏手指，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来。恢复如常的洛兰看了阿杰一眼，却微微地笑了笑，代替秦青问道：“这么急匆匆的，什么事情？”


 阿杰咧了咧嘴，暗叫不妙。他心里清楚的很，这位少夫人可不是好相处的主，看看以前阿进的苦逼日子就知道了。偏偏他太大意了，没想到洛兰会出现在这里，竟然就这样跑了进来，真是想撒谎都撒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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