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折断羽翼笼中鸟

  天空忽而飘起了些泠泠细雨，女子们一时惊惶不已，生怕弄脏了衣服妆容，纷纷往回走。&1t;/p>



  柳珺瑶楚眉紧蹙，拎着纱巾不断擦着落在脸上的雨。她在慌乱之时，稍稍回眸，不经意间瞥见了站于窗柩边的谢梓安。&1t;/p>



  柳珺瑶怔忡一霎，却见谢梓安勾唇一笑，眉宇间皆是缠绵缱绻的万千温柔，配上那绝色容颜，犹如天成。她的心脏仿佛跳慢了一拍，脸上浮现淡淡的红晕。&1t;/p>



  谢梓安冲柳珺瑶微微颔，而后将窗纱放下，隔断了相望的视线。嫩绿色的窗纱在风中飘了飘，宛若天边忽卷忽舒的云朵。&1t;/p>



  他平复心情，收敛了笑意。脱衣解带，换上了浅紫色的舞衣。衣料柔软，裙幅褶褶如雪，如映月光华、流光轻泻于地，裙摆挽迤三尺有余。&1t;/p>



  如此亮丽精致的舞衣，可谁又会想过它曾沾尽鲜血？&1t;/p>



  谢梓安掀开帘子，唤了一声。声音淡凉至极，若空谷幽兰，偏又好听紧，悠悠绵绵，绕于心间。“皇上，久等了。”&1t;/p>



  弘毅帝缓缓转身，目光遽然一震，低低呢喃，“好…果然非常适合你。”他的眼里逐渐多了一丝痴迷，迫切的想透过谢梓安的脸庞直击他的灵魂。&1t;/p>



  “梓安，过来。”&1t;/p>



  末了，又补充了一句，话语里带着点急切，“过来坐到朕身边。”&1t;/p>



  谢梓安轻笑，手深深藏在宽大的袖子里，指尖把玩着方才的银针。针扎入骨，有点痛，但这痛让他的神志稍稍清醒了些，眼中戾色被掩藏在浓密的长睫下。&1t;/p>



  谢梓安垂下眼帘，一步步往前走，他似乎能嗅到袖口传来的让人心安的鲜血味。&1t;/p>



  弘毅帝双手往前一伸，猛地搂住谢梓安的腰，脸埋入他的腰腹。淡淡喘气，“梓安，你真香。朕喜欢你身上的香味。”&1t;/p>



  谢梓安挑眉，五指微微张开，银针掉在地上，连带着鲜血也一滴滴沿着指尖滑落，“能得到皇上喜欢，臣很高兴。”&1t;/p>



  弘毅帝深深吸了口气，几乎将谢梓安搂在怀中，在他身上蹭了蹭，“朕的梓安，永远这么温柔。和…茗雪越来越像了…这是好事，就算茗雪死了，朕还有梓安…”&1t;/p>



  茗雪，为曲妃名讳。&1t;/p>



  谢梓安的手柔柔划过他的耳垂，“这也多亏皇上栽培得好。和曲妃相像，是臣之荣幸。”&1t;/p>



  十五年前，慕容家被灭时，他眼前这个人、身穿黄袍的帝王，亲手斩下了曲妃的头颅，并将头骨挂于城墙示众三日。而尸身则被日夜鞭笞，最后、挫骨扬灰，&1t;/p>



  他永远忘不了，那双被绝望沾染的眸瞳，失去了所有生机，着留着一口气，凄凄惨惨在地上爬动。浑身鲜血，四肢已是肉酱，每蠕动一点，都会掉下一块碎肉。&1t;/p>



  既然痛，为何还要爬？那是因为、曲妃看见了躲藏在树后的他，她误以为前方是出路，殊不知、那是深渊。帝王之爱，当真脆弱不堪。&1t;/p>



  男子的温柔本是毒药，不经意便会腐蚀全身，苦陷泥沼，终不得解脱。曲妃愚钝，方中此毒，死不足惜。&1t;/p>



  谢梓安轻搂住弘毅帝的脑袋，抚摸着，正欲开口说话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皇上，柳太师有要事求见。”&1t;/p>



  弘毅帝一怔，面带不舍的松开了谢梓安，扬起头吻了下他的，“这老家伙怎么这时候来，真是扫兴！朕去去便回。你好好休息一下，申时还有游园会。”&1t;/p>



  “臣知道。”&1t;/p>



  弘毅帝刚离开房间，立即命人拿一把大锁将房间锁上，在锁上又加了三圈铁链。如此，就算是内力再深的高手，也震不碎这锁。&1t;/p>



  “梓安，朕很快就回来陪你，别乱跑，等着朕。”&1t;/p>



  谢梓安笑意森然，目光渐渐游离冰冷，隔着厚厚的门，如注视蛆虫。他从喉咙间挤出几个字，“臣知道，皇上慢走。”&1t;/p>



  下午时分，枯燥无聊。&1t;/p>



  弘毅帝离开毓缃宫后，也没有回来。万般寂静，谢梓安静静躺在席上，他捂住自己的半张脸，透过指缝看向窗外遥远深蓝苍穹。&1t;/p>



  他真像那折了双翼笼中之鸟。想着，谢梓安的嘴角泛起一抹笑意。人生，果真无聊透顶。&1t;/p>



  “国师大人。”奴仆轻轻扣了下门，低声道，“皇上让您先去沐浴更衣。”&1t;/p>



  接着是门锁被解开的声音，四五个奴仆鱼贯而入，为谢梓安戴上脚镣锁链，带着他往门外走。&1t;/p>



  “大人，若脚腕痛的话，请告诉奴一声，奴稍微弄松一点。”&1t;/p>



  谢梓安浅浅一笑，猩红舌尖舔过唇侧，“怎么会痛呢？皇上赐的锁链，戴在脚上，自然是舒服的。”&1t;/p>



  这种事情，他早就习惯了。几年间，每一月必入一次宫。皇帝待他虽好，但更多的是赏玩之意。这锁链，陪了他许多年呢，老朋友了。&1t;/p>



  一路上，奴仆毕恭毕敬的问了许多，“国师大人，您饿了么？奴让御膳房做些糕点。”&1t;/p>



  再兜个弯，就到了浴室，谢梓安抚了抚身上的舞衣，迷恋且专注，“你是新来的？皇上没和你说过，本君是不需要吃东西的么？”&1t;/p>



  奴仆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就见谢梓安转身进了浴室，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1t;/p>



  耳边没了叽叽喳喳的喧闹声，谢梓安顿感轻松。他脱下舞衣，捧在怀里细细揉了下，上面、有母亲的血，散出无比香甜的气息。他好想尝一尝，这残血的滋味肯定是芳香甜美的。&1t;/p>



  不似莽夫敌寇肮脏苦涩的血，这味道定和他的血一样、甜入心脾。&1t;/p>



  二个时辰之后，谢梓安才从浴室出来，他穿着弘毅帝准备的鲜艳红衣，青丝随意用玉冠束起，眸微微眯起，邪魅如妖孽。&1t;/p>



  “皇上请您去御花园。申时即到，游园会很快便要开始了。”&1t;/p>



  “可以把锁链解开了么？不必跟着本君，本君认识路。”&1t;/p>



  奴仆为他解开锁链，有些为难道，“时刻跟着您是皇上的命令。”&1t;/p>



  谢梓安耸了耸肩，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算了，随便你。”&1t;/p>



  御花园中，已聚集了许许多多的达官贵人，鸣钟击磬，乐声悠扬。大树一侧点起的檀香，烟雾缭绕。臣子们看见谢梓安前来，纷纷上前，点头哈腰，一派谄媚之相。&1t;/p>



  谢梓安敷衍笑了笑，眼光在御花园中绽放的百花上掠过。不禁叹道，原来院中姹紫嫣红开遍，也不过如此。太过俗艳，反而越早凋零。&1t;/p>



  莫怀桑一看见谢梓安，立即凑了上前来，挤眉弄眼道，“皇上尚在用膳，国师先随本相一道去赏花吧。”&1t;/p>



  谢梓安轻轻一笑，手往一伸，“怀桑兄请。”&1t;/p>



  两人往前走着，莫怀桑提起腰间酒壶，饮了一口酒，“你瞧，太师府家的千金的相貌就算是在皇城中的姐儿们里，也是极为出众的。”&1t;/p>



  “是呢。”&1t;/p>



  谢梓安眼中晦暗，眸光望向前方，桥头上，站着几位面容娇俏、身形姣好的大家小姐。她们此刻正挥着手巾，观赏池中鲤鱼。&1t;/p>



  其中，便有柳珺瑶。&1t;/p>



  谢梓安走近时，目光一寒，中指食指一捏，一颗小石子从手中射出，不偏不倚正好打在柳珺瑶的脚上，她痛呼一声，身子陡然失了平衡，往湖中央坠去。&1t;/p>



  “柳小姐！”&1t;/p>



  身后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谢梓安眉一拧，见一黑色身影擦着自己而过。他冷哼一声，比那人更快地飞身上前，袖口卷住柳珺瑶的腰，将她拉回了岸边。&1t;/p>



  四目相对，柳珺瑶似乎受了惊吓，气喘不已，只能攀着他的手勉强站稳。她看了谢梓安一眼，脸上顿时一片绯红，断断续续的话语飘逸而出，“是…是你？”&1t;/p>



  谢梓安斜睥，身侧婢女立马上前扶住柳珺瑶。他松开双手，款款而立，脸上是如沐春风的笑容，“在下谢梓安，姑娘受惊了。”&1t;/p>



  在他身后，禹泓怔怔看着空落落的手，一时失神，待听到这名字时，猛地抬头，“国…国师？”&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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