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左右为难

 失去了行动能力的妖兽蛛，很快丧命在苍凛剑下，虽如此乾坤剑灵还是免不了抱怨——“有哪个剑修，在打斗时居然弃剑的？”


 苍凛淡定地将妖兽蛛妖丹取出，面无表情地道：“并不是手中有剑，就是一个剑修。”稍加停顿之后，他又接着道，“手中无剑，心中有剑，草木皆可为剑。”


 “那既然如此，还要宝剑做什么？”


 乾坤剑灵此时正悬坐与寒渊剑身之上，闻言不解地道。世上有那么多把名剑，剑灵在剑修眼中更是梦寐以求，在他的认知里，剑修从来都是视剑如命的。


 “不可否认，有了剑，便能发挥更大的威力。但若是手中无剑时，也不可着意于此。”


 这乃是苍凛思悟的剑道，一个剑修，要珍爱自己的剑，却不能太过倚仗手中的剑。


 “……”


 乾坤剑灵眼中仍有疑惑，跟着乾坤真仙时，他从未听到过如此奇特的剑道，但仔细想想，又似乎有些道理。一时之间，居然陷入了沉思之中。


 苍凛收回寒渊，抬脚向前迈去，原来被蛛网覆盖的地方，露出一个深幽的大洞，向下望去，漆黑一片，以他的眼力，竟然也无法探测到底。


 只是，没有了妖兽蛛所结蛛网的刻意阻挡，洞下灵气更是翻滚而上，比之先前不知道浓郁了多少倍。


 驾驭飞剑缓缓而下，约莫有一盏茶功夫，才到了底部。如王真人所说，下面当真是一个灵潭，足足有一个小池塘大小，里面全都是灵气凝缩而成的精纯灵液。这么一池子灵液，灌了瓶子拿出去卖，不知道得卖多少灵石……


 想到这里，苍凛哑然失笑，约略是受了秦子安的影响，看到什么都会下意识地换算灵石。


 收了飞剑，和衣跳入灵潭，令他意外的是，这灵潭颇深，足以淹没他的头顶。也不知道累积了多久，才有这样的一整潭，倘若被外面的修士知道了，恐怕又要引出一场血雨腥风。只是，这样一个天大的福缘，王胖子定然不会凭白送给他，这以后要还的人情，想来也不容易。


 思及此，他也就心安，阖目沉入水中，开始吸收灵液。甫一开始修炼，灵气便如同倒灌一般，直接朝着身体中涌入，沿着经脉，最终汇聚入丹田。这时的灵气，甚至比之他化婴时的天地灵气更甚。


 灵气便如滔滔河水最后入海，在丹田之中直接汇聚成灵液，待积压之后，又化作真元。只是元婴修士丹田浩浩，这一点真元，便如同水滴一样不显。


 苍凛便在这灵潭中日也不停歇地打坐，此时灵潭中的灵液，渐渐形成了一个倒灌的漩涡。三日之后，灵潭中的水便落下去一半，而此时他丹田中的真元，也才堪堪过半。


 又过了三日，灵潭中灵液只剩下浅浅一层，苍凛丹田中的真元已满，反复打磨之下，居然凝聚成一条蓝色水龙。水龙在丹田中不断翻滚，壮大，随时有破丹田而出的可能。


 不过六日，苍凛已经到了元婴大圆满，甚至可以说半步化神也不为过。


 倘若这水龙当真脱离丹田而出，必将引来雷劫，这雷劫一过，天道自会降下法则。待苍凛紫府中的元婴吸收了法则，开始成长，便真正进入了化神期。


 一日又过了一日，等苍凛彻底将这灵液吸干，他的修为已经稳固在半步化神，剩下的便是打磨心境，以免心境与修为不符，滋生心魔。


 先前苍凛的元婴虽然能够离体，但时间上并不能太久。而今，元婴更加凝实，也变得更加稳固，哪怕是脱体一个时辰，也不会有事。这便是元婴与半步化神之间最大的区别。


 虽然元婴期的修士也可以做到元婴脱体，只是此时的元婴却十分脆弱，很容易变会陨落。若是有强敌攻击，几乎没有还手的能力。可以说，此时的元婴，连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也敌不过。


 而化神期则不同，此时的元婴已经初具神通，至少也能够克制金丹修士。而且，元婴离体之后，若是幸运还可以夺灵，从新夺取一具身体，以他人的身份继续生存修炼。


 他计算了一下时日，发现离半月之约只剩下两天，急忙召唤出流光飞剑，朝着妖兽林外飞去。


 一路上，但见妖兽林又恢复了“平静”，原本笼罩林子的黑气已经消失，想来林中的妖兽也应该恢复了正常。不经意看向西北方向，却陡然发现，那山上原本郁郁葱葱的林木，此时全都失去了精神，就像是被抽取了所有的生机。


 当初他到妖兽峰足足用了五日，而他回来的时候，却只用了两天不到。可见，元婴与半步化神之间的差异。等流光飞剑到了门口，正欲跳下，待看到院子里的景象，差点儿从剑上掉下来。


 只见一只两尺来长的墨蛟正盘在秦子安手腕上，之所以没有误认为是黑蛇，乃是注意到了它头顶一个小角。而此时，这墨蛟似乎十分痛苦，身体愈缠愈紧——若是它此时忽然在秦子安手腕上咬一口，实则大事不妙！


 秦子安没有想到，上一刻还在同玲珑聊天的青冥，会忽然现出本体，好在并不是传说中呼风唤雨的巨龙，而是小小的一条。离的远了，说不定还会误认为是一条小黑蛇。


 细长的墨蛟身体在地上翻滚着，一双墨黑的眼睛里，带着几分隐忍，警告地看向欲靠过来的小花妖——“不要过来，离我远点儿。”


 小花妖闻言，立刻呆立不动，只是泫然欲泣地看着秦子安道：“主人，青冥看起来很难受，怎么办啊？”


 秦子安无语，她又没有养过蛟，怎么知道青冥现在怎么回事。更何况，他刚刚还说，不要靠近，现在最好的法子，就是离这条小墨蛟远远的。不过，虽然心里这么想，可看着青冥痛苦的在地上翻滚，还是有些不忍。


 丹朱在一旁提醒道——“你们莫不是忘了，今天是约定的最后一天。”


 “可这不是还有半天么？”


 秦子安以为，这个天数的计算法，怎么也该到晚上吧！


 “主人——出事了……”


 青冥将身体缩的更小，无奈头上的角怎么也无法收回，艰难地道，说着就打算以这种姿态，冲出门去。


 “你这个样子——还是我送你吧！”


 秦子安叹了口气，弯身将墨蛟捡了起来，让他缠在自己的手腕上，乍一看就跟黑色的手镯差不多。


 苍凛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师兄回来的正好，我正打算将青冥给送回去。”秦子安一步未停，拉着刚赶回来的苍凛就往外走，边走边说，“今天是约定的最后一天，青冥刚才感应到孟章神君出事，也不知为何就现出了本体。”


 “孟章，神君？”苍凛稍加思索，能够被称为神君的，“莫非是四圣之一的青龙？”


 秦子安听他一语道出，居然没有太过惊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苍凛在她心里就开始变得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当然了，这么说有些夸张，可她是当真觉得苍凛在各方面都非常厉害！


 两人紧赶慢赶到了孟章所居住的院落，外面的法阵依旧，苍凛领着人驾轻就熟的进了阵，这才发现院门居然半开着。


 “主人——”


 青冥一进入院落，立刻化作人形，三两步跑到了孟章身边，看到他此时的样子，忍不住落下泪来。


 “神君？”


 秦子安眨眨眼，眼前之人，和先前她所见到的王胖子截然不同。一身青衣，连垂下的发丝也是青色，面庞如玉，明明是青龙，人形时却有着一双沾染了水色的桃花眼，睫毛格外的长，此时半趴在桌上，居然让人生出一种怜惜之感。


 可这毕竟是错觉，当他看过来时，立刻给人一种神圣威严之感，让人意识到，他是修为高深受人尊崇的青龙神君。


 “哭什么？不过是受些伤。”


 孟章看向青冥，淡淡地斥责道，只是声音却比往常弱了些。


 秦子安见他始终半趴在桌上，便猜测他这伤定然不轻。否则，也不会连幻化出的声音和形貌都无法维持。


 “半步化神？”孟章一眼便看透苍凛此时修为，暗金眼瞳光芒闪过，苍白的脸色也恢复了些，“或许这回，还有指望。”


 “恭喜师兄。”


 秦子安惊喜地看向苍凛，刚刚只顾着青冥，根本没空注意，而今才发现，苍凛身上散发出的气势，与之前大为不同。那灵潭，还真是好东西……


 “妖兽林中黑气已散，可是神君所为？神君便是因此，才受的伤吧！”


 秦子安笃定地道，先前王胖子不肯直言，只说有事要办。可她实在想不出，除了那妖兽林异常之事，还有什么能够劳动青龙神君。


 “你说的没错。”孟章点点头，这时候也不再摆神君的谱儿，说话直白了许多，“这一次，我耗费一半的元神，再次将那黑气之源压制下去。若无意外，一百年之内，都不会有问题。”


 “到了这时候，神君还不肯说，要我师兄做什么么？”


 秦子安骇了一跳，那黑气居然如此厉害，居然让孟章一个神君牺牲至此。若是换了苍凛——


 “咳咳，咳——”孟章开口便是一连串的咳嗽，缓了好一会儿才道，“此事说来话长，等苍凛闯过试练塔，到时候我必定和盘托出，再无隐瞒。”


 “既然如此，神君不如另寻他人。”


 秦子安简直要动气，到了这种时候，还有什么隐瞒的必要？莫非，是信不过她与苍凛？


 “好吧，事到如今——”孟章见她动怒，心中无奈，却也只能妥协，谁让他此时有求于人呢？“当初，我与其他三位神君便发现，那黑气先前潜入的无声无息，竟然混入了这大世界的灵气中，虽然只是一丝，对修士身体并未造成影响，可却也因此，自幼在这里生长的修士，对那黑气之源只能压制，无法消除。更甚者，还会被那黑气之源同化，变得如同那些失去理智的妖兽一般……”


 “神君的意思是，只有外来者才有可能将这黑气之源消除？所以，你们才建造了试练塔，规定每个外来者都要进行测试。”


 秦子安总结道，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将无数的外来者滞留在青龙城，有的修士甚至会老死在这里，未免太过分。


 毕竟，修士在四处历练的过程中，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机缘，而如今这些不能通过试炼的修士，却要被迫去做各种各样的工作，或者做某个人的追随者，而这些绝非他们修炼的初衷。


 “或许，你们会觉得这样太过自私，可一旦三千世界被那黑气占据，后果是无法想象的。”


 孟章如何看不出她心中所想，只是这么做实属无奈之举。


 “神君乃是胸怀博大之人，我不能比。”


 秦子安对于孟章神君还是很钦佩的，毕竟他愿意为了万千生灵，放弃飞升上界，而今只剩下一半元魂，心心念念仍然是天下苍生。


 “这万年来，也有数个外来者通过试练塔，不少修士也勇于接受消除黑气之源的重任，只可惜后来都失败了。而失败的下场，不是被黑气同化失去理智，就是被黑气直接吞噬——后来，更有外来者宁愿一辈子留在青龙城，也不愿意去送死……”


 说到这里，孟章的神色很是复杂，他本来打算将事情拖到最后，哪怕是哄骗，也要把苍凛骗去。只可惜这女娃娃太聪明，若此时不言明，只怕到时候反倒会适得其反。


 “也就是说，只有消除了黑气之源，我们才能离开青龙城。”


 苍凛听到最后，直视着孟章，眼神清明，哪怕是听到这样的真相，仍旧没有丝毫的恐惧和惶惑。


 秦子安皱眉——“若不能消除黑气之源，一百年之后神君打算怎么办？牺牲剩下的元神么？”


 “没错。”孟章坦言，随即苦笑“若是一百年内，仍旧无法消除那黑气之源，我也只能赌上这最后的一半元神。”


 秦子安暗自叹气，就算还有一百年又如何，她又如何等得了？她又如何眼睁睁看着苍凛去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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