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宴会
韩自清一路上没遇到一辆好心的顺风车,好在他身体底子不错,不至于失血晕厥在路边。等他抵达市里的时候,已接近黄昏,天空中一轮巨大的残阳照射出金华。
他一步步朝着约会的地点走去,这里堂而皇之就挺立在市局不远处的一家舞厅里。票据上的时间应该是晚上十点。
到了黄昏,市中心里就亮起各色灯光来,霓虹初上,夜里的灯光笼罩着整座城市,看上去说不尽的华丽。韩自清罩住了自己的脸,他知道现在自己的身份,在市局附近转悠,十分危险。
看起来这场宴会开始的时间尚早,韩自清就找了家冷清的水吧,特意窝在一个最角落的位置里等着。这是冯远临走前给他的建议,他手里紧紧攥住票据,涂鸦似的画工让他看着着实内心狂跳。
这不至于会是一场玩笑吧?
但有时候他也会想,是玩笑倒还好了,如果这是一场陷阱,那么他就真的已经深陷其中,不能自拔。韩自清左顾右盼,他时时刻刻盯着四周,但他却没有找到所谓的“伏兵”。
随着呼吸越来越沉重,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重压越来越快。
这种感觉持续了很久,知道韩自清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他开始回忆当他换上了一身行头离开洗手间的时候,酒吧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就像是从没有人来过,桌上空摆着几副酒具,桌椅上还残留余温。可是韩自清觉得这一切好像是自己做的一场梦,太不真切了。
冯远,不见了。林因之,付小姐,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当他迷迷糊糊地到了市内的时候,他目睹着穿行过巨大丛林,抵达了这座高楼林立的城市的时候,他无数次想要说服自己回市局交代清楚。
但是又无数次地按捺住了这种心情。
韩自清再一次从自己的胸口掏出这支银灰色的手枪。手枪当然是师父留给他的那一把,除此以外他什么也没带,来到宴会附近的时候,他只觉得空气都要凝固了。
这种紧张感比一刀捅在身体上还要痛苦。正这么想着的时候,韩自清的眼角余光,衬托着昏沉斜阳的大街上,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人群中掠过。
韩自清有些发愣,但他觉得自己认识这个人。人影转瞬即逝,片刻之间就像一滴水融进海洋里一样,消失在人群之中。
韩自清捂上面罩,几步并做一步,匆匆在前台付了帐,立刻追逐这道人影过去。这道身影穿着一身连帽的罩衫,灰白色的牛仔裤,穿过市局边的一条小道,附近的人便越来越少。
韩自清意识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拐进一条没有人的小巷子里。韩自清正想发问,背影却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
韩自清愣住,这人转过脸来,面上却跟自己一样,罩着乌黑色的面具,一双眼眸黑亮地闪着。韩自清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既视感了,这道身影背后的装饰,尤其像那天夜里,清理战场的那一批“私兵”。
这人看到韩自清疑惑的眼神,脸上摺出几条缝隙,柔和的脸孔上绽裂出皱纹,眉毛紧紧地锁住。
“拿出来。”他的声音像是从铜壶里发出的一样。
“拿出来?”韩自清有些发
懵,这人却有些不耐烦。
“票。”他只说了一个字,在韩自清听来却有如五雷轰顶。
他立刻意识到,这就是冯远交代给他的,“舞蛇的宴会”,或许立刻就要开始了。他不敢怠慢,立刻从自己的兜里取出一张票,手里的票据上满是涂鸦似地笔画。
韩自清递出票据,额头发汗。毕竟这东西究竟是真是假,他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或许冯远一开始就没打算给自己真的。一想到这,韩自清就更加慌张。
慌张之余,戴着面罩的男人接过票据查验了两眼,突然伸出一只胳膊,他的罩衫很宽大,这只手如同凭空出现,着实吓了韩自清一大跳。他的手腕被紧紧扣住,一时间挣不开。
“你就是韩自清。”男人的眼里放光。
韩自清有些慌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认出来的,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吸引到这里。他举目四望,这里是两栋待修的废弃烂尾楼的脚下,四下别说行人,连一条像样的路都没有。
韩自清总算明白为什么要到这么一个拐弯抹角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韩自清打定主意要问个明白,即使这代价很可能自己付不起。
男人手指伸出,两只细长得只剩下骨头结缔的食指跟中指夹住票据,他抖了抖,韩自清看得明白,票据上歪歪斜斜写了几行字。
“这是什么?”韩自清没弄明白。
男人却咧开嘴笑了。
“你的代号。”他另一只抓住韩自清手腕的手掌发力,把韩自清的手拽出,两指夹住的票据猛地被砸到了韩自清的手里。
第二章 宴会“拿好,这是你的身份凭据。”男人笑道,笑声依旧是在闷壶里发响,响声在四处回荡。韩自清听了觉得有些人,男人用帽衫上的帽子罩住了脑袋,锁着脖子往前走去。
韩自清愣了愣,男人却已经催促。
“过来。”他的声音十分沙哑,韩自清犹豫了片刻,知道自己已经没得选择,于是赶紧跟了上去。
男人带着韩自清走街串巷。
说来奇巧,韩自清自小在这座城市里长大,但是却从不熟悉这眼前的道路,几分钟前,他还走在熟悉的街道上,街道很宽阔,离市局也够近。可是跟着这男人才走了几分钟,韩自清已经不知道自己拐进了哪一条小巷子中。
“听好。”男人一边领头走在前面,一边说话。“宴会开始之后,叫我帽爷。”
“帽爷?”韩自清上下打量起这身材细瘦的男人,他实在没看出来“爷”在哪里。“为什么要这么叫。”
“帽爷”站定脚步,肩膀晃了晃。
“你想死吗?”他回过头,目光冷冽。“如果不想,就少问两句为什么。”
韩自清收敛了好奇心,他可不想在还没有接触到敌人的时候,就发生冲突。“帽爷”见韩自清老实了一些,才幽幽说道:“你叫‘叛徒先生’,记住。”
“啊?”韩自清还没明白,“帽爷”就已经扬长而去,他紧赶慢赶,几步跟上,“帽爷”的灰色身影在灰暗的天色里闪转腾挪,一不留神,似乎就要把“帽爷”给跟丢。
韩自清刚一赶上,仍旧忍不住要问
“宴会不是在舞厅举办?”
“舞厅?”“帽爷”不屑地嗤笑。“你知道这个舞会的目的是什么?叛徒先生?”
韩自清当然不会喜欢这个名字,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在自己的名字上多加上这么一个代号。但是他明白这个宴会并不简单,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冯远留给他的话,这场舞会的背后,隐藏的是各大势力之间争权夺势的地下争斗。
“我不知道。”韩自清没有老实回答,他勾着眼,眼里凝神朝着“帽爷”的背影瞧去,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道背影长了眼睛,时不时地朝自己看来。
“你真的不知道?”“帽爷”健步如飞,韩自清的脚步却也不慢,但是他却没有“帽爷”那样的熟练,跟在“帽爷”身后,韩自清还有些吃力。
韩自清只想着多套些话出来,“帽爷”却说道:“到了你就自然明白。”
“什么时候能到?”韩自清问。
“现在。”“帽爷”拐过最后一个巷子的尾部,站在原地便不动了,韩自清跟上前去,不远处,一幢看上去摇摇欲坠的老旧宅子,六层小楼的结构,被风吹蚀的细瘦钢筋,还有呜咽着发出哭嚎喊叫声的钢铁阶梯支架,看上去比韩自清他姥爷的年纪还要大。
“这里?”韩自清问是问了,却已经没人回答。
他左右张望,带着他一路过来的“帽爷”哪里还有影子?连气味儿都不剩。韩自清突然感觉到从心到脊背上发凉,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因为下一刻,一张被刀斧切削过的脸孔,浅浅划了过来。
“客人?”他的声音像是在哭。但恐怕一般人还真的哭不出这样的声音。
韩自清皱着眉头,还没出声,那人却好像已经认出了自己。
“我认得你。”他这么说着,现出身形,身体就像一道寒光,冷的让人想起冬天的雪,但雪也没有这样的冷峻。这人的身体看上去很是柔软,却长了一张苦大仇深的马脸,脸上纵横交错的两道大大的疤痕尤为瞩目。
“你就是叛徒先生。”他说着,凑近到了韩自清的面前,头顶上一根毛也没有,光秃秃的,嘴角边舔了舔舌头,脸上像是长了青苔或是什么。
韩自清苦笑,这称号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却好像已经传开了。
“你一个人,带着全警队全部覆灭,最后只剩你一个人。我是鬼马面。”他说着,装模作样地在韩自清的面前左右晃动,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身躯定不住型。
“你也是来踩点么?”鬼马面说道。
韩自清不知道“踩点”是什么意思,但是很快,鬼马面已经回答了他。
“这一次分了鲨鱼的地盘,又凭空冒出个叛徒先生来嘿嘿,但是这块地方可不是你的,我老早就盯好了,凡事讲究一个先来后到,你只不过是杀了百八十人,我鬼马面的名号还真的不怕你。”鬼马面嘴里振振有词,脸上却露出惊悚的神色。
“是你!”前一刻还在下马威,后一刻,他却难以掩饰脸上的恐惧,不过这恐惧的对象并不是韩自清,而是韩自清背后的人。
韩自清转过脸去,他的脸色更加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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