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五章 尴尬
锦衣卫们惦记姚大节的时候,这个总兵官却已经陷入难以言喻的尴尬之中。
沈阳城是沈阳中卫的卫城,也是当年辽东四路的路城,相比辽阳,沈阳城要小一些,但也是这个时代雄浑伟大的城市之一,相比较内城府城州城,沈阳并不逊色太多,而这个城市毕竟还是一座军事要塞,城外遍布长达数十里的拦马墙,箭楼,临城脚下,还有长长的护城河,城门内还有翁城,如果守兵有必守之志的话,这样的城池,是很难纯粹用武力攻下来的。
努儿哈赤攻下这座城池,主要原因就是守将骄悍,擅自出击,另外就是蒙古鞑兵做内应,否则的话,就算是把当时后金那几万战兵全堆死,也未必能以武力攻下这座城池。
现在的沈阳城中,已经显露出明显的破败感来。
其实城池还是差不多的感觉,一样的砖瓦和草房混搭的低矮民居,街道是由几条大十字和丁字街构成,各衙门在府前丁字街上,均是座北朝南,街上有申明亭,拦马桩,下马石,还有对应的钟鼓楼,除了这些官属的建筑群之外,就是商人的商行建筑的颇有几分气派,再就是城中的各处寺庙,道观,尼姑庵,还有都城隍高,高上帝庙,武书院,文庙学宫等等。
这些地方,构成了一个城市的主体,然后分别还有军营驻地等特殊区域,富贵人家的大的宅邸自有一方天地构成,就象京城的东富西贵南贫北贱一样,沈阳也是由富人和贵人聚集区,平民聚集区,贫民聚集区等多个区域组成。
如果爬上沈阳的城头,再上巍峨的箭楼往下俯瞰,整个城市都是在一种灰色和黑色的包围之中,城墙是灰黑色的,民居是灰黑色的,只有城中少数的高门大户内外有一些朱红色和鲜绿色,算是灰色基调为主的城市中不多的调色,除此之外,居民们的脸上是腊黄色居多,一个个病仄仄的,看起来没有什么精气神,就是商人也无精打采的,勉强敷衍着自己手头的生意,沈阳这边购买力很低,货物品类也少,有限的一些也是从辽阳那边拿过来的,可除了最基本的生活物品外,沈阳稍微有点儿钱财的也是选择到辽阳去消费,两城相隔不过一百来里地,快马加鞭,大半天功夫也就到了,况且还有顺字行的来往马车,往返距离又近,价格也不贵,本城的商业,当然就被挤的一点儿生气也没有了。
在这样的城池里头,姚大节本人的心里似乎也是灰沉沉的,丝毫提不起精神来了。
平时他都是躲在自己的府邸里头,能不管事便不管事,除非是抚顺关等各关隘有警讯传来,否则姚大节就是任事不理。
在辽阳的包围之下,他知道自己要么屈从,要么就得再调一个地方,在这种心理之下,姚大节的退缩和保守,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但自己不出头找事,事情却突如其来的找到自己头上,这就叫姚大节无可奈何,甚至感觉万分尴尬了。
城外,突然杀声震天,整个沈阳城都震动了。
姚大节麾下说是有近三万人,但多半是沈阳中卫的卫所兵为主,这些人也就是占个名额,表面上充当辽镇近九万额兵中的一份子,但他们多半拿不到什么饷,具装也差,甚至有不少兵连兵器也没有,努儿哈赤攻下沈阳等地后,辽东明军集结兵马,三万多残兵,有近一半两手空空。
现在的沈阳驻军,两手空空的当然很少,但拿着锈枪头的长枪,一斩就断的腰刀,身上穿着十年没换过的鸳鸯战甲的士兵,却也比比皆是。
真正的精锐还是辽镇的直属骑兵,这些骑兵才是真正的做战力量,具装有布甲和铁甲,都有马匹,饷银也有一两八一个月,加上发的粮食米豆,一年也有十几二十两的收入。
但这些骑兵和辽阳兵一比就差的太远了,沈阳的骑兵,私下逃亡跑到辽阳投军的真不在少数,哪怕是各级将领的家丁骑兵,也有不少跑到辽阳去了。
辽阳骑兵,最底层的普通骑兵,月银也是好几两,一年算下来有四五十两的收入,稍微当个小军官,一年可能就大几十两或是过百两了。
辽镇骑兵,有不少经验丰富的,在辽镇因为不善逢迎或是没有背景后台,升不上去,如果没有辽阳,他们也就这样继续呆下去,既然有了更好的选择,呆在原地不动就是太蠢了。
现在姚大节身边也就三四千骑兵,还是二流三流的为主,只有他自己的几百家丁和亲兵算是较为精锐,真正的精锐都在广宁一带,但被李宁一下子带出去损失了五六千人,全部是身经百战的精锐,这一下辽镇实力几乎去了三分之一还多,损失不可谓不大。
正因如此,李成梁去职后,杨绍先固然资历不够,胆略也不够,所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辽阳在身边大举出兵而没有任何反应,说白了,什么都是假的,真正的硬实力才是实打实的东西,没有实力,就算李成梁还在,又能如何?
原本姚大节打算和辽阳相安无事,但突如其来的响声之后,又有亲兵打马来报,说是辽阳军在沈阳城外不远的地方,开展军事演习。
这种时候,辽阳军不到前方支援,却是好整以暇的在沈阳搞什么军演,其用心和用意,也就十分的明显了。
“走吧,到城头看看去。”听到报告之后,姚大节有气无力的道。
第六百九十五章 尴尬辽阳军的军演是在城外不远处,那里有一个大型的军营,驻扎着辽阳军的第八营和一些骑兵,往开原方向的车队源源不断的从这个营地边上过去,不要说辽镇兵马了,再不开眼的女真人或是马匪杆子,都从来没有敢打过这些车队的主意。
有强悍的兵力做为后盾,这就是辽阳敢于向外开战的底气。
这一次军演,就是第八营的营官张猪儿自主决定的。
虽然他还不知道锦衣卫已经抵达辽阳了,但对锦衣卫前来的消息是几天前就得到了。马维和曹应魁集结了几百人出发到辽阳,是按皇帝问罪的旨意前来的,虽然辽阳还没有打出一个结果来,但问罪的锦衣卫倒是先派了出来,这当然是对辽阳的一种蔑视,也是十分不公平的。
如果是在八年前,张猪儿还是一个千总的时候,他未必有什么胆量敢做什么,不要说他,就算是当时的郭守约,王辅国,大家都未必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来支持惟功。
现在,当然是大大不同了。
辽阳的财力,兵力,各人对本镇的忠诚度,对惟功个人的忠诚,整个团队的向心力,所有一切,都已经到达一个朝廷无法想象的高度。
特别是在这种大军齐出征讨北虏的要紧关头,朝廷不仅不帮忙反而来扯后腿,这正好与辽阳向来的宣传相契合。
可以说,张猪儿这个营官如果真的选择什么都不做,任由事态发展的话,他这个营官也是当到头了。
就算麾下将士畏惧于军法,不敢擅自行动,他这个毫无权威,在将士们眼里不够忠诚,毫无担当的主管,根本也没有办法继续指挥下去了。
在知道锦衣卫已经进入关内时,张猪儿一拳打在桌子上:“必须有所表示!”
对军队来说,还有什么比展示肌肉更直接,更有效果的表示?
一道道军令迅速下发,张猪儿连请示的功夫都省了,只是向军训司和参谋司做了一个备案,呈文上去就完事了。
这种规模的演习,原本就是部队主管职权范围以内,根本不需要事前上报。
几天之内,在辽镇毫无察觉的准备之下,六千多第八营官兵和附近几个骑兵千总部的官兵,从沈阳到开原范围内的九千余人全部被动员起来了。
在驻沈阳城外军营对面,几天时间搭起了一座城池的模型,以辽阳参谋司参谋们的功力,搭建一座城池实在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
当姚大节攀上城楼,观摩演习情形时,第一眼就发觉模拟城池似乎有些眼熟。
城楼,护城河,羊马墙,鹿角等障碍物,还有城外屏障用的箭楼,铺在是太熟眼了一些。
城下已经是杀气腾腾,第八营的官兵们全副武装,手持各式武器,骑兵在方圆十余里地方来回的奔驰,马蹄声时不时的轰隆隆的响起来,令人感觉惊心动魄,步兵们穿着重甲,赤色的旗帜时不时的晃动应旗,大队大队的人马被来回调往各处。
姚大节看了半天,腮帮子边上的肌肉一跳一鼓,脸色也变的铁青一片。
这一次军事演习就是张猪儿等人打算展示肌肉,显示辽阳的力量和决心,所以丝毫没有顾忌到沈阳城里人们的想法和尊严,当然,其实要损伤的就是城中辽镇将士的尊严。
辽阳军荷枪实弹,盔明甲亮,杀气腾腾的在城下做着各种战术动作,一队队的士兵在红旗和鼓号的指引下,不停的在战场上变幻着队形,看了不到一刻钟时间,姚大节脸色就从愤怒转为颓然,眼前这些辽阳兵,真的不是他所领的军队能够撼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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