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从这个孤儿院睁开眼的那一刻，山口星就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不是她穿越了，也不是她竟然来到了霓虹。


 而是这个世界，原来真的有鬼？


 捐赠的图书室里，青色肿胀看不出原型的半人高恶鬼蠕动着胶状的的身体，迟钝地在地上留下一道道透明的黏液。


 和谐共处，和谐共处。


 山口星心里面无表情地跨过地上粘液，从书柜的后边摸出了一本又皱又破的儿童绘本，顺手把沾上书页上的黏液的手在书柜上狠狠蹭了蹭，可黏液还是顽固地粘在手上。


 “好像鼻涕啊……”山口星努力绷住的表情终于垮了下来。现在的鬼都这么恶心的了？一定要在视觉上和心理上对人进行双重伤害？明明之前，它还是能老老实实地呆在角落啊。


 但想到外面几乎每个孩子都像带着随身挂件一样，肩膀上挂着若干个青皮带翅小鬼，而且总有小鬼想爬到她身上，简直烦不胜烦。这样看来，图书室里只有一只鬼，也不是很糟糕嘛……


 山口星翻开破烂的绘本，努力对照着前天阿朗读时的读音，将绘本里的单词和声音对上号。


 作为一个普通种花家大学生，除了一些日漫常见口癖和用语，和多年前赶时髦学的五十音，她是真的不是很懂日语啊！


 现在好了，大学生惨变文盲，唯物论直接破灭，这到底是什么鬼世界。


 **


 就像很多套路小说那样，一些不经意之间，山口星就眼睛一闭一睁到了这个鬼怪特供版?霓虹。


 起初她是在令人惊悚的寒冷和窒息中醒来的，眼前充斥着像污染严重的河水一般的霉绿，偶尔还能感觉到这一团绿色物体在轻轻抖动，就像是，被什么不可言状之物吞进了肚子里，现在正在进行消化。


 四肢被裹挟着在怪物的消化器官里前进，就像是要溺死在它的消化液里一样，只能听到一些失真的无意义音节。


 谁来，救救我……


 “*（%%@”


 隐隐约约可以听到两个男的的说话声，说实话除了能去听出来一些吴语的发音特征，其他完全听不出来。


 这两个人方言说得好烂啊…


 迫于怪物的压力，她只能屏住呼吸，尽量分辨这两个男人的对话。思绪在消化液里浮沉，她的脑子也好像被这该死的怪物堵住了，只能迟钝地运转。


 什么什么j，g，sa。


 完全就听不懂，这是日语吗？还是韩语？朝鲜语？


 为什么会有外国人的声音？我到底……在哪里？


 做梦，这一定是做梦吧！鬼压床好像就是这样的。


 这是在做梦这是在做梦这是在做梦……


 她咬定这是一个荒诞的梦，一个带着些许鬼压床元素的噩梦。


 智力低下的低级咒灵痛苦地扭动着丑陋的身躯，溢出可疑的液体，好像是吃坏了东西要吐出来一样。


 “杰，这个咒灵是吃坏了吗，这么邪门？”


 两个穿着立领黑色制服的高个男高中生堵在小巷口。其中有这一头蓬松白毛和配着一副黑色小圆墨镜的男生弯着腰，正了正那副像是盲人卖艺专用的圆镜，凑近了仔细观察着。


 “虽然我的咒术是咒灵操术，但是这种问题问我还是有点超纲了吧。”


 另一个半扎着黑发，留着奇怪刘海，被叫做杰的男生眯着眼睛，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再加一个女生的话，就是少年jump系漫画最常见的主角搭配了。


 夏油杰和五条悟接到任务来拔除咒灵。咒术界上层的老橘子皮总是能派出一些等级又低又琐碎的任务来消磨高专学生的精力，美其名曰锻炼。


 作为东京咒术高专的现役最强组合，五条悟和夏油杰更是首当其冲。即使是把“保护普通人”作为一生夙愿的夏油杰，有的时候也会感到疲惫。


 这次高层又以窗检测到一种微弱但是波动诡异的咒力为由，派遣他们来这探查。


 真是可笑至极。这是五条悟接到任务的想法，同样也是他现在的想法。就这么个普普通通的三级咒灵，哪有什么奇怪的咒力波动？竟然要他和杰这个最强组合出动，不会真以为窗能检测到六眼都看不到的灵力波动吧?真当五条家是任他们消遣的吗？


 “像这种低级咒灵，一招下去就没了吧。等下再看看它肚子里是什么吧。”五条悟活动了一下手腕，“解决以后去买这里的特产吧，听说这里的和果子很好吃。”


 三级咒灵没有智力，只会被本能驱动行事。眼前的怀孕鼻涕虫咒灵还意识不到大难临头，依旧扭动着臃肿的身躯。


 而被咒灵吞吃的她却感觉到一阵恶寒，失真的交谈声已经听不清，对未知危险的恐惧已经弥漫至她的全身。一种来自外部的冲击力撞上了她的身体，毫不夸张地说，简直就像被卡车撞飞一样，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受力的玻璃，疼痛从一个点开始，逐渐蔓延到全身。


 这个梦，太真实了，为什么连死亡也这么真实？


 如果不是被这个胶状物体裹挟了身体，她一定会挥舞着手臂嚎叫。


 剧痛中，好像有一个五颜六色充斥着光污染的洞在眼前打开，风声呼啸，接着就是无法控制的失重感。


 “所以，为什么是我啊……”山口星翻着绘本，回忆起刚发现穿越的那一刻，痛苦地抱住了头，“我不想当什么天选之子，做不了拯救世界的活，只想当个普通学生……”


 她在窒息的失重感里挣扎着起身，抬眼一看，是一扇大铁门，一扇被不知名生物包裹着的铁门。不过她更想叫它们为鬼，毕竟这个暗紫看上去像是腐烂的手掌的东西可真算不上现实生活中能自然产生的。


 她坐在地上，慢慢向后挪去，冷汗浸湿了她的后背。她想要站起来逃跑，却因为恐惧麻木了她的四肢，使得她丧失了力气，最后只能瘫软在地上吸着冷气。


 她以为的退了很远，在无力的四肢的支撑下也不过是一米左右，她甚至能感觉到这个鬼的呼吸喷在自己的脸上，好像是在打量着食物是否可口。


 她自认是不可能逃脱了，自暴自弃地打量起大门之外的建筑。


 “福祉院”，招牌上是这样写着的,还带着一串不认识的片假名。


 她几乎怀疑是自己不识字了，虽然她确实不认识这些片假名。她狠狠掐了下胳膊，痛得一抖。恍惚中有冷风吹来，她低头一看，自己竟然是穿着睡衣睡裤，甚至手掌也缩水到了小时候的样子。


 梦游，也不会游过海跑到隔壁国家吧，也不可能逆生长吧……


 除非这是什么名侦探柯南的世界。


 她不死心地向四周张望，这个建筑坐落在荒无人烟的公路尽头，荒草丛生的小路上隐约可以看见足迹，应该是秋天吧，入眼尽是一片萧肃的暗黄，十分没有人味。


 这不就是什么恐怖片的开场吗？


 或者是名侦探柯南特供的恐怖片主题片场?


 生死关头，她那被压抑吐槽欲一下就被激发了，反正最坏也是死了，甚至没有亲人没有遗产连遗嘱都免了。就算是名侦探柯南……没错到现在她还坚定地相信这个设定。


 手掌鬼从铁门上脱落，竟然从肥大的肚子下伸出两只畸形的腿，像人一样直立行走，接着又从身体的中央裂开一张大到可怖的嘴，里边蜡黄色的尖牙交错，做出一副吃人的样子。


 这次可真的完蛋了，重生之不如不重生。


 她撑着地，向后仰着身体，企图拉远距离拖延一下死亡的时间。鬼的大嘴几乎已经贴上了她的脸，一股八百年没刷过牙的腥臭扑面而来。


 她突然萌生了悔意，不管怎样，就这样没了真的不是她预计的死亡。


 再怎样，也应该是体面的，而不是被嚼碎了消化成渣滓。


 痛苦和悲愤涌上心头，她不知道从哪来了一股怪力，让她一巴掌拍在手掌鬼的上唇，或者说是裂开的口子的上端，阻止了手掌鬼进一步靠近。


 接着又用另一只手，按住了手掌鬼的下唇，以一种电视剧里手撕鬼子的变扭姿势和手掌鬼僵持着。


 ……


 她痛得龇牙咧嘴，手臂也因为太久的用力也开始了微微颤抖，她感觉足足过了一个小时那么久，可面前的手掌鬼的力量好像无穷尽，她现在的逆生长状态完全不能和它比。身上的衣服也被手掌鬼戳破的伤口淌下的血液染得凌乱，颇有些恐怖的感觉了。


 救救救救救!她在心里不断重复着。


 孩子的力气终归是有限的，鬼的獠牙刺破了她的手臂，血液顺着她的胳膊往下淌，像有温度的毛虫在手臂上爬过。


 像她这样的，估计就只够这个鬼一口。她苦中作乐，死亡似乎已经是无法避免的结果。女孩被狰狞的鬼怪一口吞了下去，真该庆幸这个手掌鬼吃饭的时候不爱咀嚼，还给她留了个全尸。


 一阵剧痛后，重又归于黑暗。不过真可惜，天要亮了呢。


 **


 嗯。


 还是这个熟悉的门，还是这个熟悉的鬼，她低下头瞥了眼自己齐整的睡衣，总结道。


 好消息是她没死，坏消息是剧情回档了，她又重新来到了手掌鬼寄宿的大铁门面前。


 不过也不能说是回档，毕竟这不是一个游戏，被吞噬的痛苦让她毛骨悚然。只不过是她死到临头，死去活来的时候发现的另一个惊天大秘密——她有回到死亡前一段时间的超能力，她就是传说中的天选之子!


 不对现在也不能说她了，毕竟山口星在生死攸关之际给自己取了一个响亮的，或许是符合霓虹人取名风格的好名字“山口星”。


 没有意义，只不过是突然出现在脑子里，就取了这样的名字。


 因为山口星现在在思考一个哲学问题：死亡的尽头是什么？要是以前，山口星一定会中二十足地说：“是虚无。”毕竟她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


 但是她的世界观已经被现在无法用言语解释的穿越和鬼怪整碎了。人总是爱把自己所不能理解的和无法理解的事物称作鬼怪，或者是神这种高维产物。她在被手掌鬼吞噬的黑暗中，看到了用语言无法形容的光门，一个悬浮在漆黑空间之中的五彩斑斓的光束所组成的一个类似于门的光斑，或者说是关于“门”的概念。


 总而言之，就是一个让人第一眼就觉得是“门”的东西。


 山口星感觉她的灵魂被门牵引，拉扯着穿过了门。在一段让人无法忍受的漫长沉默之中，她穿越了光，再度回到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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