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怪物融化成了一摊粘稠的黑水，隐约可以看到有黑色的颗粒状物慢慢脱离它的身体融入空气。


 山口星坐在地上举着扳手对着它的残骸敲敲打打，就像是炒酸奶一样将黑水聚拢再敲打成片状。看上去挺倒胃口的，山口星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吃炒酸奶了。


 倒计时还在一格一格地跳动，没有停歇的意思。难道要把它挫骨扬灰了才成吗，可这一时半会也找不出火啊。


 山口星叹气，换了只手再度搅拌着黑水，倒计时又在动作停下来的那一刻发出了催促的警报声。就不能给个标准吗，她眼神发直，毫无灵魂地接着搅拌。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匹勤劳的骡子，被一根不知真假的胡萝卜吊着往前。但现在似乎只能相信这个缝合金手指。


 “系统？”山口星忍不住出声问道，“随身空间？器灵？金手指？”她一连报了好多小说里一般匹配给主角的能出声的外挂。


 ……


 除了黑水在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就没有其他声音了，寂静得让人尴尬。


 山口星干笑几声，埋头搅拌掩饰刚刚的犯蠢。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流程。


 升腾在空气里的黑水颗粒汇集在天花板上，它的粘性和延展性都很不错，在牢牢吸附着天花板的同时，还能垂坠下来，像拉丝芝士一样。


 山口星缓缓抬头，她感觉有个什么东西一直在摩挲着她的头发，入眼就是有如小型钟乳石一样吊满整个天花板的凝胶状黑水。


 所以这就是倒计时还在走的原因吗。倒计时又往前移动了一格，随机整个石英钟表样式的倒计时面板变成了警示的鲜红。


 山口星颤抖着起身，还被黑胶挂下了几缕头发，她用扳手轻轻碰了下已经垂到她站起来时的腰部位置的黑胶。


 不是坚硬的触感，有点像一条有韧性的触手。


 用扳手敲打，不再像它尚是人形时一敲就瘪，无论使用多大的力，都是灵活地在半空中打转。


 山口星急得上蹿下跳着去敲击垂挂下来的黑胶，但除了让它们越拉越长，根本无法改变它的形状。触手般的黑胶已经挂落在白虎身上，一层层地遮住了它原本的花纹。山口星用扳手拨动黑色胶体，扯下了白虎大片的白毛。


 ！山口星猛一回头，看向远离中心的小熊位置，黑胶还没有拉长到她的身上。山口星这才放心，钢筋铁骨的老虎应当是能够承受住这种咒灵的压迫，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就只是倒计时走动了不到两格的时间，黑水化成的黑胶就已经布满了整个房间的上半部分，彼此牵扯交错着，扯出许多细小的黑色丝线，就像复杂的血管，或者是复杂的蛛网，就像是，有东西要从这里孕育出来了。


 山口星用力拉断又细又黏的黑丝，一撩头发，黑色丝线和她的头发一起落满了她的手掌。她脱下撕了一半布料的外套盖住小熊的头，又拂落身边的丝线。


 现在该怎么办。她只能这样做着徒劳的反击吗。赶紧出来再传授两招啊！


 “仔细看看周围啊。”


 那个腔调奇怪的中文提示音又出现了，颇带些恨铁不成钢的郁闷。


 “周围，周围不都是这样的黑线吗？”山口星连忙追问，但这个声音好像是来简单地告知一下，接下来无论她怎样追问都不出声了。


 好吧好吧，神秘人也是有自己的处事原则的。山口星耸了耸肩，开始探查周围。


 黑线稀疏的地方她基本上已经全都查验过了，剩下的就是怪物残骸正对的那一方天花板，黑色丝线纠缠在一起形成厚实紧密的网粘附着天花板，就像是藏起来了什么东西。


 山口星老老实实地从角落搬来装满杂物的箱子，将它们堆在一块。其实她有想过踩在老虎身上，但是看着这秃毛老虎，她还是不是很忍心让这个已经遭遇了灭顶之灾的倒霉老虎做梯子，万一等下再掉下来几根强粘性的丝线，它真的要一根毛都没有了。


 她抓着扳手攀上了箱子顶端，仰着头敲击着又黑线组成的厚重的外壳，扳手被强粘性的网粘住，难以拔出。这些冗杂的黑线甚至还会吞噬东西一样，一缩一缩地把扳手往它的深处拽去。


 因为是踩在箱子上的缘故，山口星很难借脚蹬地的力把扳手拉出，万一受力不平衡她就得和坍塌的箱子堆一起摔在地上，她只能皱着脸用自己手臂的力来和黑网拔河。


 蜉蝣撼大树应该就是这样了，黑网还蚕食着其他被斩断的黑线，汇聚起更加坚韧的网，扳手也几乎被黑网吃掉，除了山口星捏住的那一部分，剩下的全被黑色的丝网裹住了。


 “赶着投胎吗？不能慢点长吗！”


 山口星愈发着急，气急之下直接松了扳手，用自己的手去撕黑网。


 手掌被黑网黏得生疼，就像是直接在502胶水里洗手一样，山口星甚至闻到了手指被灼烧的味道。但速度却比用扳手快了许多，撕下来的黑网纷纷落下，连和其他黑网连接的时间也都慢了下来。


 厚网快要见底，隐约可以看见一根长条状的物体，山口星伸手捏住这个粗糙的长条，手下的黑网疯狂地搏动起来，手里的长条也像心脏一样不停地跳动，她几乎捏不住。


 看来这就是破局的关键了，它的心脏吗？


 视野右边的倒计时盘还剩的最后半圈，突然就像被调成了零点五倍速，非常迟钝地划向下一个刻度。


 山口星拼命拉着咒灵的心脏，和剩下的黑网角力。


 脚下的箱子被蹬翻了，她拉着心脏吊在天花板上。


 “不要负隅顽抗了！”山口星咬牙切齿。


 这怪物早已是强弩之末，不过是靠着这个心脏才能在被打成渣滓后再度聚拢身体，企图把山口星等人吞并恢复身体，但没想到踢到了铁板。如今它的心脏被山口星紧紧攒在手里，随着重力一点点脱落它的身体，它也逐渐失去了延伸性和强粘性，丝线像是秋天草木凋零一样枯萎，连带着先前被卷入的扳手一起掉了下来。


 山口星捏着咒灵心脏摔在了杂物堆上，又被掉下来的扳手砸了一下胳膊，痛得她龇牙咧嘴。倒计时已经停了，指针还像是抽搐一样轻轻颤动。


 她举起掰下来的咒灵心脏，凑到眼睛前仔细查看——这不是一根长了肉疮的颜色过于丰富的手指吗！


 感情她在抢人家手指呢。


 山口星嫌弃地把手指放到自己的裤口袋，她真的无法接受这种提供能量的动力源是这种看上去生了什么基因病的基因病患者的手指，但她实在没有力气再来销毁这个了。


 秃毛老虎的白毛长回来了，不过像他这样变老虎已经很奇特了，毛长得快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了。可怜山口星的手掌被该死的黑网沾得破了皮，又和黑网拔河脱了力，无法控制地哆嗦。


 她把碰倒的箱子扶起，把满地的杂物装进箱子里。黑色的丝线已经枯萎，逐渐变成亮晶晶的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这个咒灵消散，就不能顺便恢复一下战斗的房间吗。打完再收拾真的很累。


 山口星大致收拾了一下房间，按记忆摆放整齐箱子。她捡起扳手，还是把它塞进了另一个裤子口袋，这里这么多杂物，少一个估计也没人知道。


 她半扶半抱地架起昏迷的小熊，准备回宿舍，老虎还是像雕塑一样保持着向上拍打的动作。


 星空似乎还是她们刚刚来时的样子，星星在恬静美好的夜空中流淌着，好像不知道这里经历过一场恶斗。


 山口星扶着小熊穿过走廊，第一间房间就是她们的宿舍，墙上的小挂钟的指针一动不动，她把小熊塞进被子里，悄悄溜去走廊尽头还亮着灯的值班室。


 阿姨坐在书桌前，歪着头看着手上的书，桌上的时钟停止在2：15的位置。山口星悄悄走到阿姨的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没有任何反应。


 她这才松了口气，从桌子下摸出急救箱，掏出酒精纱布和绷带。


 被人变的老虎咬伤，需不需要破伤风和狂犬疫苗，山口星拆着她做的简易三角巾，焦躁得恨不得拔光自己的头发，到底用什么理由才能搞来这两样东西。


 越解开越能能闻到浓郁的血腥味，山口星已经做好向院长坦白一切的最坏准备了，却发现小熊的伤口已经愈合，只留下沾满血的三角布可以证明这不是一场梦。


 山口星低头，手掌上的伤痕丝毫没有消失的迹象，她随便缠了缠伤口，又突发奇想地把抢来的手指上也缠了圈绷带。


 “果然看不到上面的疮后，感觉舒服多了。”


 她钻进被子里，面朝着小熊，周围一片宁静连钟表指针的行走声也没有。


 这种时候最适合偷偷学习，卷死别人。


 在胡思乱想中，山口星闭上了眼睛，她好像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嘀嗒声，房间里的毛虫状咒灵又开始四处乱爬，发出咯吱咯吱的噪音。


 作者有话要说：咒术世界里万能的推动剧情发展的工具——宿傩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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