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雨停了。


 在末世里，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晴朗的天气意味着更干燥的环境，更明朗的视野，行动也不用被麻烦的雨具限制。同时，也规避了大雨可能带来的种种安全隐患，比如山洪、泥石流、漏电，甚至是污染源扩散等等。


 苏梓临摸索着桌上的眼镜戴上，看了一眼时间。


 早晨五点。


 昨晚三人吃完饭洗完澡，躺在床上雄心壮志要做接下来的囤货规划，结果不到五分钟就相继入睡。


 阳台视野，无异常。


 楼梯口视野，无异常。


 拿着望远镜确认完毕后，她回到宿舍，习以为常地扫视一圈。


 沈未半个身子挂在床外面摇摇欲坠，毛绒玩偶掉了一地。


 陈访桐笔挺地睡在床的正中间，双手叠放在胸口，姿势标准得像个刚出土的木乃伊。


 如果不是丧尸横行的末世，这跟以往任何一个安逸的清晨没有任何区别。


 “起床起床起床！”苏梓临拍手。


 两人艰难但平和地蠕动起来。


 早饭时间，从隔壁粮仓里舀出三人份的米，加入矿泉水和少量碘盐，再把蔬菜脆压碎了，和切成块的猪肉脯一起煮进去。不一会儿，一锅蔬菜猪肉粥就完成了。


 乳白色的软糯米粒，青翠的蔬菜末，蜜红色的肉粒，卖相意外不错。


 沈未顶着早起乱成一团的金色狮子头津津有味地喝粥：“这是我本学期吃到的最好吃的早饭！”


 “也是你本学期的第一顿早饭。”陈访桐道。


 “嘿嘿，知道就好。”放下喝得一干二净的碗，她精神抖擞道，“说吧，今天去哪里抢劫？”


 苏梓临瞥了她一眼：“之所以这么早起来，是因为我想确认一个事情。”


 三分钟后，三人来到了二楼楼梯口。


 铜江艺术大学的宿舍楼全部都是半开放式的建筑，也就是说，一面是宿舍，另一面除了连接楼梯口的两端分别有两个房间，中间部分都是开放的。


 这种楼，其中一侧楼梯口同时也是完全打开，楼梯间的外侧并没有墙壁遮挡。


 “这就是蒋韵说的那个电网？”沈未趴在墙沿向下看去，“看上去也不是很吓人啊。”


 电网大概有2.5米高，围在距离楼体不到一米的地方。电网之后，透过一段花草树木野蛮生长的缓坡，就能看见广阔的铜江支流。


 “嗯。”苏梓临点头，“这种一般都是脉冲电网，只能起到威慑作用，电不死人的，更别说丧尸了。”


 “这......”沈未皱眉，“意思是说，我们学校现在用来抵御丧尸的防御工事，就只有这玩意？”


 “这就是我担心的事情。”苏梓临抬起手，指向铜江的方向，“昨晚下雨，又是铜江涨潮的时间，所以我不太敢确认，但是现在你们看——”


 “铜江的水位，是不是变高了？”


 只见原本恰好到缓坡的泥土下石板的水位，此刻已经向上足足蔓延了四五米，几颗靠岸的柳树和榉树已经被江水淹了一半。


 “超市仓库里的那只丧尸，会不会是从景门镇被江水冲过来的？”陈访桐突然道，“这个方向好像和超市后仓门的方向一模一样。”


 “我去。”沈未瞳孔地震，“我想到了一种更可怕的情况——万一它们会坐船怎么办？”


 铜江之上有不少摆渡汽船，更别提沿岸村庄的大小渔船。而这片江面的宽度，也仅仅只有两百米不到。


 “如果水位淹过电网，根本不用先进入大学城，它们只要渡过这条江面，就可以畅通无阻地直接进入我们学校的区域。”苏梓临道。


 “怪不得，昨天记账本给我们重新评分的时候，地理环境那条写的是[产生了一些变化]，原来指的就是江水水位上涨啊！”沈未恍然大悟。


 “现在是初秋，只要撑过这段异常时间熬到冬天，水位不出意外就会回退。”


 苏梓临沉思片刻，将手拍在墙沿上：“学校的防御工事不靠谱，我们就自己修。”


 沈未举起手：“我记得大学城文华街里边有不少家建材店，还有电焊公司呢。”


 “你提醒我了。”苏梓临道，“记得没错的话，大学城靠江岸那条街上，还有不少农民开的种子店和农具店，我们也搜刮一批回来，趁冬天之前种些可以囤积的粮食蔬菜。”


 陈访桐赞成：“好，那就出门闯一闯。”


 .


 根据昨天蒋韵的说法，大学城内此时此刻正游荡着一些小批队的丧尸。


 但是病毒是具有传染性的，如果有不幸的学生或是市民被咬到，现在的数量一定已经开始增加。


 学校剩余的百来号人目前只能靠学校的物资存活，这些极为有限的物资很快就会被耗尽。


 这趟校门迟早是要出的。


 出门筹备第一步，是武装。


 第二步，是寻找可以载货的交通工具。


 而当兼备了这两样，可以获取各种物资的范围就不仅仅局限于这物资贫瘠的校园，而是扩大到了整个大学城。


 格局打开。


 因此当务之急，是找到足以自保的武器。


 “你们还记得无人机警报时的提醒吗？”苏梓临道，“想要杀死那种丧尸，得用钝器击打头部。”


 “记得记得。”沈未连连点头，“就跟所有电影里的一样嘛，破坏大脑就行了。可是学校哪里能找到那种趁手的长柄钝器？”


 说完这句话，三人共同对上眼神，异口同声道：


 “体育器材室！”


 大概是因为剩下来的人实在是太少，学校内部相比起昨天没有任何变化。偶尔一眼瞥到别的学生，也只是隔得极远，点点头擦肩而过。似乎大家都很默契的以各自宿舍为单位，人人自危。


 与去超市的方向相反，先得绕过连续的几栋宿舍楼，走过已经不再运营的澡堂，再走过游泳馆。


 眼前出现的，是16000平方米的操场。


 操场使用真草铺成的，连续下了这么长时间雨，小草们看起来并不精神，各个蔫黄。


 “不行了不行了。”沈未扶住额头，“我看见这个操场就头晕，就脚软，就难受......”


 “没事的。”陈访桐伸手拍拍她肩头，“八百米跑了五分半已经很棒了。”


 穿过操场，走下两个阶梯，体育器材室就在篮球场的右侧。


 然而刚刚走到操场边缘，随着初秋凉爽湿润的风一同而来的，是一阵笑声。


 ......？


 并不是恐怖电影里那种小孩“咯咯咯”的诡异笑声，也不是鬼怪“嘻嘻嘻”的渗人笑声。


 而是无比开朗、无比放飞的“哈哈哈！”的笑声。


 三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半蹲下身，贴着栏杆逐渐靠近篮球场的台阶。


 微微立起身，扒着栏杆向场内看去——


 场内三人正在打篮球。


 没错，场内三人，正在丧尸横行的末世大学篮球场上打篮球。


 更准确的说，是一人抱着水桶蜷缩在地上，一人苦口婆心想要把篮球抢走，一人正试图挣脱他奋勇投篮。


 “......”沈未张嘴思考了半天，终于才接受眼前的场景：


 “我本来以为我们的心就已经够大的了......”


 “我认识那个抢球的。”苏梓临说，“射箭社团里见过他，这个宿舍是音乐学院的。”


 “绕过他们？”陈访桐提议，“怕怕的。”


 “同意。”沈未点头，“一看就是很奇怪的宿舍啊。”


 说完这句话，苏梓临和陈访桐齐刷刷看向她。


 “?”沈未道，“看我干什么?他们很明显就是比我们还要奇怪好不好?”


 并没有走下台阶，而是顺着篮球场围栏的方向绕过了个路，直奔体育器材室。


 器材室大门敞开，锁被丢到了一边。


 陈访桐困惑地歪歪脑袋：“......你们觉不觉得这个画面有些眼熟？”


 “吃一堑长一智，先检查。”苏梓临道。


 不过80平方米的空间，没有超市里那样的隐蔽隔间仓库。谨慎确认了一番后，终于放下心来。


 角落堆叠着软垫，四面用铁丝篮储存着各种球类和球棍，几大台发球机坐镇最里端，墙上还挂着不少展示用的譬如橄榄球服、独轮车、救生圈等等。


 虽然是艺术大学，但是体育活动意外地兴盛，所以这些器材也是多种多样。


 陈访桐双手握起一把铝制棒球棍，双眼发光：“我要这个。”


 “这个武器太主流了，没意思。”沈未四处巡视着纠结道，“所有电影里的主角暴揍丧尸都用棒球棍，我可不干。”


 “对吧？我刚刚就是这么说的，你骂我干什么？”男生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


 在这样的环境里，即使是再正常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背后仍然很吓人。


 三人顿时回过头去。


 四目......不对，十二目相对。


 两个宿舍，六个人，站在体育器材室里相对无言。


 正是刚刚在操场上遭遇的那三个男生。


 沈未率先开口，试图缓解尴尬：


 “呃，那个，你们篮球打完了？”


 然而此话一出，尴尬局面不仅没有被缓解，刚刚还大声抱怨的黑卷发男生反而耳根一红，瞬间变得更加局促。


 怀里抱着透明水桶的男生白皙又纤细，脸蛋俊秀，却不知为何隐隐透着一股愤世嫉俗的厌倦。


 他扫了一眼黑卷发男生，懒懒开口：


 “本来说是要撬开器材室搜刮武器的，谁知道看见篮球就非要投两篮，有什么办法。”


 “等等。”苏梓临蹙眉，“你的意思是说，锁是你们撬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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