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乌龟和毛猴之间有大差别

 谁知那年轻男子敛了笑，纠着嘴角忿恨道：“趁早被钩走算了，省得老是来天天骚扰我！”


 听到年轻男子的“忿恨”，林美芳并没知趣地退让，相反张牙舞爪扑上前去，疯狂地抓打着那男子，口里叫道：“我打死你，打死你……”年轻男子伸出手臂抵挡，刹那间全身被笼罩在她的拳风脚风之下。周围的看客笑成一团。


 唯有张小强没笑。他只是冷冷地望着那位年轻男子，抿着嘴巴一语不发。


 午饭过后，大家陷入昏昏沉沉的饱倦状态，仿佛被孙猴子施了瞌睡虫，没有半点精神。林美芳不同，在张小强的记忆中，从没见过她情绪低落的时刻，仿佛一只被香蕉时时引诱着的毛猴，睁大着眼睛蹿上跳下，跟被她逗弄的人们哈哈大笑。


 张小强严重怀疑，像她这样的人，会不会因过度消耗自己的精神而未老先衰？


 要长寿，就得像行动缓慢而又迟钝于喜怒哀乐的乌龟一样，时时收敛着自己的情绪，凝聚着自己的气息，保养着自己的精神，就像此刻的……张小强那样。


 此时的张小强，便严格奉行着自己的“乌龟理论”，正所谓“中午小睡，谓‘守阳’；晚上大眠，谓‘抱阴’”，在午后的守阳时刻，他缩在一处不易被碰触到的角落里坐定，低头缩脑，像乌龟一样将脑袋缩在壳里，置万事于物外，就要昏昏沉沉进入眠乡。


 突然，不远处传来的尖锐嬉闹声惊醒了他，把他从即将堕入的幻天梦境里撕扯出来。这是种很糟糕的体验。俗语说“宁愿三岁没娘，不愿五更离床”，说明了睡眠被打扰的糟糕程度。因此这让张小强很愤怒。于是张小强蓦然睁开双眼，张望寻找着使他愤怒的来源。


 可乍一看去，他更愤怒了！


 原来，正是那位让他讨厌的年轻男子，正伸着右臂从林美芳背后锁住了她白嫩的脖子，而且锁得紧紧得，几乎窒息的林美芳纵声尖叫着。“救命啊！救命啊！”整个南厅鼓荡着这声声凄惨的尖叫，甚至传到了b厅，很多人抬头向这边不悦地张望，但看到是林美芳和那位男子，便会意地一笑，自觉低了头，收了目光，原谅了她的打扰。


 “这个死妮子！”人们在心里骂道。但这骂并无恶意，相反是种假嗔的原谅。


 林美芳这个死妮子就是那种性格。毛猴就是毛猴，乌龟就是乌龟。毛猴做不了乌龟，乌龟更做不了毛猴。人们也许会骂那些憋屈的男人们为乌龟王八蛋，却也会轻易原谅那些聒噪又可爱的毛猴。


 大家都原谅了她，这说明大家都认识她。或许，她与整个大厅的很多人不仅认识，而且关系关密，甚至有她帮他们出货的关系。也可以说，她不仅是朋友，也是财神。


 所以，那个死妮子既然是只聒噪但可爱的毛猴，又有什么不可以原谅的呢？


 就在大家把目光收回继续打盹的时候，那只锁住林美芳咽喉的右臂仍在继续用力，而为了使那种歹徒杀人的戏码更加逼真，林美芳配合性地吐出了粉红的小舌头，继续叫道：“啊，要死了！”


 所以，张小强更加愤怒。


 他愤怒于有人打搅了他的入梦，使他更加愤怒的是竟然有除他之外的男人敢扼住了她的咽喉，这是他从来想做但从来未敢做的，可怕的是，林美芳……她竟然如此配合！


 张小强坐在角落里，向上翻瞪着疲惫的双眼，阴沉地盯着林美芳和那位男子。在想像中他早已冲上前去，踢出一脚狠狠踹倒那位男子。现实中他只能阴沉地盯着那位男子，而且不敢过于明目张胆。


 整个中午都在林美芳与那位年轻男子的无尽吵闹声中度过，令张小强无法入睡疲惫不堪。接着，整座大厅人声响亮起来，进入新一轮的销售高潮中。林美芳豪情未减，即刻投入紧张的销售中。就连那位相对于张小强而言无比陌生的年轻男子，虽然他只是一个见习性的技术人员，却也轻松做成了两单生意，不差于其他任何一位老成的销售员。


 终于下班了，林美芳、张小强、窦娟三人骑着自行车沐着晚风轻松回家。在路上，林美芳和窦娟关心地询问了张小强对于第一天上班的感受，张小强只能说不错。


 “那个男子是谁？”张小强突然问林美芳。


 “哪个男人？”林美芳反问，随即会意道，“哦，你说的是那个男子是吧，那个人是个新人，几乎跟你们一样。”


 “不是吧？”张小强不大相信，“那怎么……看起来跟你那么亲密无间！”


 “那是个人才！”林美芳道，“他叫王踏力，人们称他为阿力，天生的销售人才……说到这，我问一下，今天一整天你认识了几个人？”


 “没认识人，”张小强答道，“除了老板之外我谁也没有认识。”


 “那么再说回阿力，”林美芳笑道，“他到公司第一天的一个小时内，就认识了全部的同事，不仅如此，他只用了半个上午，便把南厅和b厅大部分人认识了个遍！”


 听到这些，窦娟在一旁咂舌。张小强却不以为意，心想认识人算什么，这算什么本事？


 林美芳却认为这是天大的本事。能识人、聚人、用人是大人物的大本事，是张小强这类乌龟似的人类是有大差别的。


 一周之后，那位阿力结束了他的见习期限，就要离开金驰公司。临行前的那天晚上，林美芳买了酒菜，邀请阿力来到张小强他们的出租房，在张小强陪着阿力喝酒时，林美芳亲自下厨又炒了几个菜，跟窦娟、吴万华五人一起喝到夜深。


 夜已阑珊，谈兴正浓，阿力起身要走，被林美芳扯住手臂说：“今晚住在这儿吧。”


 那晚阿力没坚持走。在林美芳的巧意安排下调了一间空屋出来为阿力住。张小强累了回房休息，餐厅只剩林美芳和阿力仍在细语。夜深。当张小强开门如厕时，正抬头看到林美芳身着睡衣抱着毛毯穿过幽暗的客厅到阿力那屋去。


 看到的这一切，令张小强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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