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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reens.

“公主殿下。”侍女的声音传入耳中,打碎了公主目夷混乱至极的浅梦,“安平君求见。”

“公主殿下说不见。”

侍女将公主目夷的回答带给在殿门外等候着的田昌意。

然后田昌意微微点头,将手上提着的类似于食盒一样的东西推入侍女怀中,直接无视殿门口守卫的军士,推门而进。

侍女和几名军士追在田昌意身后:“安平君,公主殿下说了不见。”

军士追了两步就停了,田昌意则是以身后人似要追及又是碰触不到的步调走到了浴池靠岸,在公主目夷身旁半蹲下来,看见公主目夷拿过面前浮动小几上的一壶酒,掀开小盖,酒水泼了她一脸:“出去。”

田昌意擦了额头,眨了眨眼睛:“我是来给您送药的。”

田昌意回到偏殿一换好衣物就是和黄邵打听起了关于公主目夷这些日子用药的情况,得到的答案很理所应当,在和齐王置气的这段时日,为了在气势上不落下风,公主目夷又服了好几丸药。

但这回,田昌意不是给公主目夷送那种药的。

田昌意除了会行军打仗,自个儿单住的时候,也是什么都会干的,煮饭洗衣打扫,样样都算是好手,煎药自然不在话下。

“这药草是从宋地来的?”公主目夷自然闻到了田昌意身上的药味。

田昌意轻轻地‘嗯’了一声,她招招手,本来是追着她要向公主目夷告罪的侍女就下意识地把怀里的食盒交给了田昌意,也怪这物什,要不是怕里面装了什么要紧的东西,侍女也不用追赶的那么小心,虽然就现在,侍女是庆幸自己没有真的把田昌意拦下来,怎么看,公主目夷也没有治罪田昌意的意思嘛!

很有眼力见的侍女一看这种情况就混在负责侍奉的大队伍里玩起了消失。

田昌意可没注意那么多,她打开食盒,两只手将其中没有把的青瓷盅拿出来,打开冒着热气的盖子,用勺子将其中灰黑的药汁搅拌了会,接着,不用瓷勺,嘴唇贴着盅沿,先行试了下苦味,下垂的眼睫像是含着晚星般的光芒。一直都知道田昌意的长相很有蛊惑人心的效果,但每一回,从不同的角度来看,就是不同的感受,每一回,都要为田昌意的美色不由得打心底去赞叹夸奖上许久。

公主目夷两肘压在温暖的玉石上,静静地看田昌意为她试药,眼神就黏在田昌意的喉咙没下来。

田昌意不管做什么都有种韵律般的美感。

当然,公主目夷没有说出口的是,田昌意如果能让她来做些什么,那样子,她觉得会更赏心悦目。

舌尖舔掉嘴角残留的一点药汁,很快,田昌意的试药就结束了,她舀了勺药汁,吹了口气,就将其呈到公主目夷的面前:“不烫,苦味也能入口,这补血滋养的可是好东西”

“不要。”后面的话没说完,公主目夷继续了她的拒绝。

这回,田昌意没有再用言语与公主目夷交涉,她一口气将盅中药汁喝了大半,捏着公主目夷的下巴,与其额头相抵,舌头撬开齿缝,几乎是将药汁灌进公主目夷嘴巴里的。

在一片由温泉蒸腾而起的薄雾中。

公主目夷要吐,但她们两个的唇形非常相合,没有一丁点儿的缝隙能让她钻,她推了田昌意两次,最后不得不将药汁全部吞入腹中。

田昌意才放开她。

“你都记起来了?”

田昌意的一只手还捏着她的下巴,脸虽远离,但看着她的目光是在闪烁,是星尘那样的光彩。她也看着田昌意,目光平静,声音很小,那种震动几乎可以和她此时的心跳等同,深入骨髓的恐惧慢慢在复苏。

“记起来了。”田昌意验证着公主目夷的疑问,声音也很小,有些温柔,却也更危险,她的手开始往公主目夷脸庞的后方移动,捏住对方的耳垂,摩挲着,“很久没有正式见过面了,虽然跟我想象的差不多,但细节果然是要亲自上手才能更加明确。首先是手,手指变长了很多,手心也比以前容易出冷汗,骨节很分明,接触时会有种愉悦感,比见到你时那种身体发热状态还要感到舒适现在就是耳朵的形状,这种轮廓,嗯,跟我的一样呢。”

“就是你,也会想要成为大人那样的想法,不是吗?”

公主目夷没想到田昌意连这种话也记得那么清楚。

田昌意的另只手放心青瓷盅后也不肯闲下来,从公主目夷露在外面站着些许寒气的肩头往下,身体一同落入水中,在即将抵达目的地之前,公主目夷抓住了田昌意这只细白滑腻的手的手腕,眼角有点红:“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田昌意的语气一下笃定起来,这回轮到她甩开公主目夷的手,让对方背靠着池壁,被迫迎视她的目光,“你喜欢我。”

“我喜欢人,就像你们喜欢狗。本来是可以离群的狼,被豢养成了必须售卖忠诚的狗,又聪明又愚蠢,一想到狗这种动物产生的原因,光看着就觉得有趣。”周围一个人也没有,静悄悄的,不用担心在这种时候会有谁暗中监视,把这里发生的事情泄露出去,但公主目夷却是陡然间不想要自己再面对着一切——田昌意正在一字一句对她说,“而且,非常喜欢我。”

“你非常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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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昌意眸子里的星光在缭绕的雾气中也不减半分光芒,公主目夷总是被这样的光芒所牵引,她深知那样的光芒所映照着的自己只是借用这光芒来掩盖自身的一团污秽。

任何一句反驳的话,都是欲盖弥彰的证明。

“说,喜欢我。”田昌意继续逼迫。

公主目夷想起在禁地见到田昌意的那日,她穿着白色绸衣从祭坛上下来,身上,包括光可鉴人的乌黑长发上都沾满了血。她一直看着她,逆着光,居高临下。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在愈合,骨骼在生长,血液在回流,皮肤像是装裱好的画纸那样平整。被猰貐拍成的一团肉泥,重新以人形出现在她面前。

“把你来这里的目的说出来。”田昌意是这么说的,那段记忆过于深刻,哪怕是碎成千万片,那时田昌意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公主目夷都能记得非常清楚明白,恍若昨日。

“来探寻神明存续的秘密。”她就这么把母亲的嘱托忘在脑后,说出口了。

“说,什么都没看到。”田昌意把她过于惊恐张大的嘴巴合上,说道。

后面公主目夷就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因为她那时是真的晕过去了。

她一时吃痛,回过神来时,就看见田昌意在咬她的手背。

“陈目夷,你喜欢我。”田昌意不满意公主目夷在这种关键时刻的走神,她一个吻接着一个吻,从公主目夷的手心到手腕,一直往上。

公主目夷不敢挣脱,却也是尽力不让田昌意的吻再落到她的身上,不知道是不是水温的缘故,她的心跳比往常快了许多。

“但你不喜欢我。”她说。

田昌意一副‘你绝对是在开玩笑’的表情,她停下动作:“我喜欢你。”

“你那不是喜欢。”

“为什么?”

“神明不会喜欢。”公主目夷缓缓道。然后她松开田昌意的手,自行拿起青瓷盅,将里面剩余的药汁喝完,喝尽。

气氛一下子就冷却下来。

“你怎么那么笃定?”田昌意取过公主目夷喝完的青瓷盅,盖好盖子,放回食盒,在这方面,她倒是没有强迫人的爱好。

公主目夷顿了顿:“今晚一起用膳吧。”

“我要吃你亲自做的糖心糕。”田昌意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转到另一边了。

然后公主目夷就独自出浴,就留田昌意一个继续泡澡了。

气氛就这么缓和下来了。

作为存世的最后的神明,田昌意在还是神明的那段日子,是有想过神性究竟是什么。

傲慢,冷漠,刻薄,阴狠,暴戾,疯狂,残忍,果决以及,薄情寡义以人族的评价标准来细化,大多数是如此一些不好的词语形容。但以神明的身份而言,这样词语才应该是她的日常。

在她的光阴长河中,她没有需要安抚的存在,没有需要妥协交换才能达成的愿望,没有顾虑,不需要考虑。

因为死亡没有代价,所以死亡也没有意义。予取予求,予舍予夺这样的做法可以做到却无法理解。身为神明无法体会到凡人的七情六欲,对于过去的悔恨以及未来的焦虑,都是如同此身所能体会到的痛苦一样,都是迟缓到无法让她做出反应的一种无关。

神明的心,几乎什么都感受不到。

知道喜欢的行为,却没有能力感受到这对公主目夷意味着什么。

神明不知道。

神明也不了解。

所以,才不能回归神位啊。因为那样,就又是只剩下本能的憎恨了。哪怕是拙劣的模仿,哪怕都是亲密的表象,她也能或多或少感受到某些动作背后的意义,然后,和公主目夷所说的喜欢重合起来吧

“我果然还是最喜欢一见钟情的桥段啊!”田昌意抱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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