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远坂家祖传的掉链子

 与咪子最初的相识，与其说是缘分，不如说是意外。


 当时的我还很瘦，咪子也很瘦；我能摸到肋骨条，它也瘦的就剩下肋骨条了。


 是的，咪子是只流浪猫，而且是很平凡普通的田园猫。唯一特别的，或许就是它残疾。先天性的残疾，一只眼睛是坏的，一只前爪发育不良。


 兽医检查的时候说的。顺带一提，咪子很怕打针，但有猫条的时候……另当别论。


 偏题了，先绕回来。


 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它正蹲在垃圾桶上，愣愣地盯着下楼倒垃圾的我。


 现在想来，它应该在等在垃圾上大快朵颐，而我，则在等这只流浪猫离开。


 倒不是因为我怕猫，只是它那会很脏，所以我不想碰它。咪子当时也不怎么想搭理我，它不会以为我是来跟它抢食的吧？


 是的，我俩最初的时候是相看两厌的。


 但从冬天开始，不知为何它就黏上了我，经常绕着我讨食吃，还给撸。


 在此之前我从没有养过猫，但这一次……我先是给它买了猫粮。


 流浪猫专用粮并不太贵，三十多很大一袋，能吃很久，我就给它买了。它就从楼下，一点点挪到楼道，挪到门前，直到进入我家。


 然后我就莫名其妙地开始养猫了。


 养猫之前带她去体检（是的，咪子是只小母猫，没有蛋蛋，我之前还不知道），兽医检查的时候说咪子做过绝育，我大惊，似乎明白了什么，出来的时候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虽然省下一笔钱来。


 之后咪子就正式成为家猫，还没有名字的时候什么都喊过，咪咪，丽丽，圣母玛利亚，shirou……等等等等诸如此类，后面某天被它吵起来，起床气的时候叫了一句：


 “你这个咪子……”


 其实应该是“你这个猫咪”的，但是当时糊涂了，嘴瓢了，结果意外发现猫好像对这个称呼特别有感觉。


 额……


 好吧，就咪子吧，起码比圣母玛利亚好，之前喊它圣母玛利亚的时候它回过一次头，没把我吓死。


 后面证明是偶然现象。


 咪子很粘人。


 是的，咪子很粘人。


 再重复一遍，咪子很粘人。


 重要的事重复三遍。


 除去它季节性的疯狂掉毛，每天早上都踩着我的脸高声叫醒我，拉屎奇臭而且不埋，尿尿总是尿到猫砂盆底部，嘴永远都是臭的，总喜欢扒垃圾桶找骨头吃外，咪子还是很粘人的。


 上厕所的时候来。


 洗澡的时候来。


 我吃东西的时候来，无论是正餐还是零食，它都对那些声音——碗筷声和开塑料袋声——异常敏感，无论吃还是不吃都要来凑上一凑。


 运气好的话我与它能相安无事，运气不好的话我只能恰猫毛拌饭。


 就很狗血。


 春冬秋，只要气候稍冷，它就会跑到我的腿上，或团成一团，或姿势很不雅观地仰躺着睡上一个多小时。


 夏天的话，则跑到我屁股后面睡（夏天我屁股地下有的时候有凉席）睡上许久。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都会留下一泡毛作为证据。每当这个时候，我总会庆幸买了粘毛器。


 但到后面，我就不敢穿纯棉的衣服了，纯棉的衣服难免会跟猫毛纠缠在一起，很难黏下来。这个仇，我先记下了。……

 


 但到后面，我就不敢穿纯棉的衣服了，纯棉的衣服难免会跟猫毛纠缠在一起，很难黏下来。这个仇，我先记下了。


 其实咪子的无，我是早有预料的。这一阵子自己的世界异常的不顺，如此一来，糟心之上填糟心。


 我本以为自己能平心对待，但直到真正降临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其实在这方面异常的脆弱。


 我似乎忘不了咪子蹭我手掌的感觉。那是多么的小心翼翼，仿佛我就是它世界的全部。


 但也有可能是我的自我多情。在它往日的喵生里，只有吃喝拉撒睡，只不过某一天后突然多了一个人。


 仅此而已。


 当天，我把所有咪子相关的东西打包全都抛了出去，但最后我还是全部都捡了回来，细细地摆回它们原来的样子，然后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留出屁股后面的位置。


 但终究，什么都没有。屁股后面依旧是大大的空隙，好像永远都填不满的空隙。


 年少的时候喜欢看王家卫，他有一句台词，出自《一代宗师》，记得很清楚。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出处是李叔同先生的《晚晴集》。好像是章女士说的，只记得黑缎银绣的衣服，苍白的脸色，活像是灰烬里走出来的魂魄。不知是因她才记住了台词，还是台词本就足以惊艳我的年少。


 后来经历亲朋好友一系列的生死离别后，我才慢慢意识到，这句台词在我身上更近于安慰。


 什么“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不过是悲伤之余的自我安慰罢了。倘若当真有回响的话，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呢？


 当真是，“落了片茫茫大地，真干净”？


 甚至没有照片。不过这或许得怪我，因为我不喜欢拍照，从小到大的照片数量是逐步递减的。


 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看到照片里定格的自己，总会有种不切实际的荒谬感吧。


 原来以前的我，是这样的吗？


 就会因为这而感到恶心。


 现在我尝到恶果了，或许再过一段时间，我就会记不起咪子到底是长什么模样的吧。


 因为这个世界太匆忙，整个社会容不下哪怕一点点普通人的伤春悲秋。无论你昨天是怎样的哀痛欲绝，今天你都必须给我雄起去工作。


 保持微笑，装出很快乐的模样。


 现在的我看向自己收拾好的房间，有些恍惚：


 我真的养过一只猫吗？


 那只猫真的是我养的吗？


 那只猫真的……跟我生活了那么长时间吗？


 真是可怜呐。


 我不太清楚自己以后会不会再养猫，也不清楚以后会不会再去捡猫。


 但如果再养的话，我或许还是会给那只猫起名叫“咪子”。


 或许有人会觉得这是代餐，新的猫会很可怜吧？


 或许吧，但我还是想用这种方式记住咪子。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会带着起床气大吼“你个小咪子把脚伸我嘴里想干啥”之类的话……


 那是未来的事了。


 我不后悔养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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