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综上，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兔子无声叹息，自从它变身的过程被小男孩看在眼里后，就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一样，这家伙几乎每天都会遍山遍野的找它，每次都会和这次一样，带上不同的蔬菜水果过来试图哄骗它。


 话术都不带重复的。


 今天是：“兔子，你跟我走吧，我每天都给你喂好吃的胡萝卜。”呸，它才不爱吃胡萝卜呢。


 昨儿就是：“兔子，这里有很多野兽的，你跟我回家，我保护你。”笑话，它堂堂兔子精，怎么会被小小野兽打败。（其实是跑得快。）


 再说了，虽然它后来没有再从这个小男孩眼里看到那个曾经让它难受的眼神，但它的动物直觉一直在警告着它，不要轻易接触这个人，他身上有股萦绕不散的、腐朽的味道。


 兔子瞥了眼躲在树上的小男孩，又瞥了眼地上的水果，不屑的扭头向更深的地方钻去。真当它没吃过好东西啊，就这几个水果。


 它在家的时候，几个叔叔都是用为数不多的灵木上的果实喂它！


 提起这个，也不知道那几棵灵木，蛇叔要怎么处理，如果不带走任由人类砍掉的话……


 兔子觉得自己的心在隐隐作痛。


 ＊


 仍然是没有人迹的森林，但从小树林到山崖边已经多了一条被活生生走出来的小路，在石坡边，一个看起来20来岁的青年，蹲在垒在一起的石头堆边，半仰着头凝视着最上方，抱着草莓吃得开心的兔子，兔子咬着草莓尖，耳朵暴露着情绪，高兴地轻颤。


 “兔子，你还想吃什么？”青年的视线从兔子的耳朵上一晃而过，轻声询问。


 石头堆上的兔子咽下口中的草莓，眼神向下。


 距离它被这个人缠住已经过了5年了，也许是因为许久攻略不下它，这人最终放弃了将它带回去的想法，转而隔三差五带着各种水果、蔬菜给它‘上供’。


 是的，上供。


 兔子觉得这人就和虎叔说过的过去给它上供以求村落平安的那个村庄一样。


 这人一定是见识过它的与众不同后，把它当做神兽上供，以求在这片森林之中的平安。


 兔子思索了很久，因为它总觉得这个人很危险，但时间长了，无论它怎么拒绝，对方都执着的要给它‘上供’，原本让它觉得危险的气息也不再时常刺激着它的神经。


 看在这人这么虔诚的份上，兔子最终决定接受对方的供品，在这人行走在森林中时，默默跟在对方身后保护他的安全。


 这样‘上供’的日子也就这么维持了五年之久。


 这些年来，兔子一直谨遵几位叔叔多年的教诲，虽然被对方发现自己可以变人的事实，但它依旧没有暴露自己兔型可以说话的情况，也不想当着对方的面变回人形的模样。


 吃完最后一口草莓，小爪子梳理着弄脏的毛发，将不小心粘在胡子上的果肉弄掉，兔子没有理会对方的问话，转身蹦回石头缝中。


 蹲在一片黑暗中，兔子静静的从石缝中望着青年的头顶，它在等待着对方的离去，因为它会在对方离开时，跟上去保护对方。


 ‘我真是个尽职尽责的守护者。’兔子这样想着。


 ＊


 “兔子，你要跟我走吗？”


 兔子趴在问话人的腿上，感受着对方高超的顺毛手法，眯着圆圆的眼睛，闻言微微动了动下巴。


 被对方几乎每日不断的投喂14年之久，不知道这人突然受了什么刺激，时隔多年之后，又重提过去早就被拒绝的提议。


 这些年，它早就成功的掌握了在人形和兔子形态之间的变换，也终于知道这片土地叫做日本而不是荷兰。


 当然，兔子也同样明白了，它鹰叔大概、也许、真的是个路痴，这么久没找来，大概又在哪片海域迷路了。


 “……”


 兔子有些无言。


 它抬起头望了望身后给它梳毛的男人，原来的小男孩已经长大，五官变得深刻，声音都不是过去的清亮，更加喑哑。


 男人解释着他为什么旧事重提的原因，原来他即将离开这片私人岛屿去往东京，一个据说距离这里很远的地方。


 兔子把软绵绵的下巴又搭回自己的小爪子上。


 上供的人（饲养员）也要走了，以后就没有新鲜的水果和甜甜的蛋糕了。它真的要独自一人，孤苦伶仃的在森林中继续等待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找过来的鹰叔吗？


 ‘唉。’兔子无声的叹息。


 “兔子。”男人轻声唤道。


 “叽？”


 “你要是不喜欢和人相处、不愿意见陌生人，我可以带你去一个没有其他人的地方。”男人的话让兔子的耳朵微动，受几位叔叔的影响，它对人类这种生物总是避之不及的。


 男人注意到兔子耳朵，面色不变的补充道：“那里只会有你和很多好吃的，还有我告诉你的电视、书本、影片……”


 随着男人越说越多的内容，兔子的耳朵动的更快。


 这都是过去十几年中，男人给它描述过的东西，都是它没有玩过，但听着就很有意思的东西。


 兔子一颗没见过世面的心，‘扑通扑通’疯狂的跳动起来。


 “还有各种水果和我跟你说的甜品、小吃……”


 “叽！”（走！）


 ＊


 “就是这里了。”


 男人开着车停在一座瓦顶很日式风格的房子前，四周有围墙包围，区域很大，大抵一个篮球场的大小，是普通人不敢想象的宽敞。


 然而住惯广袤森林，在看到四周都被圈住、还没有园林的房间，兔子不高兴的耷拉下耳朵。


 “抱歉，只有这样的地方给你住。”兔子的情绪被男人敏锐的察觉，虽然在解释，但他并没有将人换个地方居住的意思，言语中隐晦的是让兔子早日习惯的意思。


 兔子并不知道拥有这样房产的人，家室一定不简单，也就不知道男人有能力给它更好的住所，更没能理解男人的言下之意，在听到这就是它未来住所后，无声的叹了口气才一蹦一蹦的跳了进去。


 *


 “琴酒，这个人就交给你了。”


 兔子躺在屋顶正晒着太阳，突然被屋下的声音打扰，刚从屋檐处冒出头，就和一双灰绿色的眼睛对上。


 ‘嘶——好冷。’


 兔子觉得自己的动物警报被拉响，疯狂呼啸的呐喊着让它赶紧逃跑！不过还没等它翻身逃跑，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这个危险之人身边的华发老人。


 “小兔，我有些事情需要离开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这个人会好好照顾你的。”这位老人就是曾经那位将它从森林接回来的男人，它在这座房屋中已经生活三十多年了。


 这些年里，对方做到了对它的承诺。


 除了偶尔会有为它送生活物资和打扫卫生的人，但也会很快离开，整个区域只有它一只兔。


 在这里和它在森林中的生活相差无几，也可以说过得更舒心一些：没有人打扰，还有丰富的美食和各种奇怪的东西——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金属铁盒，里面却装着很多缩小的人类。


 不过在偶尔来看望它的男人讲解中，它明白这些东西分别叫做电视和电脑，现在它已经能很熟练的使用这些人类的工具。


 慢慢的，兔子也习惯了以人形生活在这座房屋中，毕竟里面很多设施更适合身为人形的她。


 琴酒不明白，在他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工作，努力升到组织高层，见到组织bss的第一面，却是被对方带到这个有些年代的房子里，被托付（？)了一个看起来不到16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一头黑发，皮肤却白的有些反光，一双黑眼睛瞪得溜圆，似乎有些害怕他，在和他对上眼后，整个人都猛地缩回去，连根头发丝都不露。又在bss的呼唤中，颤巍巍的从屋檐露出半边眼睛，滴溜滴溜的上下打量着他。


 ‘像只受惊的兔子。’琴酒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弱，太弱了，一只手都能打死她。’这是琴酒拎着后领子将人从屋顶提溜到地面后的唯一想法。


 一直到坐在返程的车上。


 琴酒开着车，眼神时不时向副驾驶座投去一眼，然后看到女孩猛地打个激灵，‘咻’的扭过头，一脸警惕的望着自己。


 ‘警惕性不错，对危险的感知挺敏锐的。’琴酒还是找到了对方的一点优点。


 一只手开着车，琴酒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上，深深的吸上一口，他不太明白，bss把这个弱的要命的家伙交给他有什么含义。


 眼神从女孩纤细、只用他一分力就能扭断的脖子，两分力就能打断的四肢，三分力就能废掉的脊椎一一瞥过。


 女孩不由自主蜷起腿将自己紧紧抱住：不知道怎么的，她总有种被人分割掉的错觉。


 再次深吸一口手中的烟，琴酒觉得自己悟到bss的意思了：我懂了，bss是让我好好锻炼对方！


 完全忽视bss说过的‘照顾’，当然，也许在琴酒的脑海中并没有‘照顾’一词的存在。


 所以，在逃跑无门、被琴酒数次按倒在地、开枪却打中琴酒帽子、背信息却被发现字认不全的时候，兔子最终被对方扔到了一个名叫‘训练基地’的地方。


 望着里面鼻青脸肿、有的还扶着残缺的胳膊、跛着腿的人，兔子蹲在树根下死死抱住树干，哭丧着脸希望给与她承诺的人来拯救她：‘救命啊！！不是说好要好好养着我的，怎么突然就把我交给这个白毛恶魔！！人类果然是大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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