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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劝喻




 古台的家终于被攻破了。


 达歌冲入屋中时,那个男人还在酒桌上取乐,身旁是两名衣着暴露的婢女。


 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姐姐,此刻正跪在桌边倒酒。


 她看着他的眼神是那么惊讶,也是那么悲伤。


 光光这一眼,达歌的泪便流了下来。


 可他是男子,天府的好男儿。


 天府的勇士是从不为女人流泪的,他们只流血。


 所以达歌握紧了手中的长矛,大喊道:“古台老匹夫,纳命来!”


 长矛锋锐,朝着酒桌上的人直刺而去!


 边上的几名婢女惊叫起来,纷纷朝着两旁散开,露出了那个精壮的男人。


 那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那个眼神冷酷的男人,那个握着刀的男人!


 达歌愣住了,古台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所以古台不可能是眼前的男人。


 可这个男人却不会给他发愣的机会,刀光一闪,已是朝着他迎面劈来!


 他确实不是古台,他是银甲什长!


 这一刀凌厉决绝,哪怕是武艺高超的武林高手也难以闪避,而达歌不过是个不懂武功的混混,一个街头的浪子。


 鲜血飞溅,一个人缓缓倒下了。


 达歌还站在原地,银甲什长也好好地站着。


 倒下的是个女人,那个女人临死前还欣慰地看着达歌,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终于知道自己的弟弟不是懦夫,而是个英雄。


 能为英雄而死,岂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达歌的双手颤抖,险些要放下长矛。


 银甲什长却是冷笑一声,抽出了刀,那把带血的刀。


 刀光一闪,又朝着达歌劈来。


 可比刀光更快的却是枪芒,达歌手中的长矛已是贯穿了那银甲什长的胸膛。


 带血的刀落在达歌的肩膀上,带出一道深深的刀痕。


 达歌抽出长矛,仿佛全无知觉,看着地上的姐姐,忽然大吼一声,朝着那倒地的银甲什长捅去。


 一枪,两枪,三枪!


 一个个血洞从银甲什长身上冒出,片刻间这名银甲什长已是被捅成了筛子,达歌一边捅着,一边流泪,眼里的泪和脸上飞溅的血混合在一起,便像是流出了带血的泪,这确实是他的血泪!


 大火在焚烧,曾经富丽堂皇的宫殿和楼阁,在旦夕之间已是化为飞灰。


 那些通宵达旦的时日,也如幻梦一般破灭。


 那些妖娆的歌女,早已不知去向。


 那些曾经的血泪,如今又要流向何方?


 塔塔人在欢呼,在劫掠。


 少年们也在欢呼,在劫掠。


 只有阿雅和达歌是沉默的,像是火光背后的天幕,里面藏着深沉的悲哀。


 那是永恒长夜般的悲哀,永远数不尽,数不完。


 “你为什么不出手?”龙勿离站在远处,看着那一片大火,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来,看着子黍。


 她的目光很认真,也带着种淡淡的悲哀。


 她显然已开始明白,什么是愁。


 子黍的身子也在微微颤抖,仰头看着星空,“因为……这是他们必须经历的。”……

 


 子黍的身子也在微微颤抖,仰头看着星空,“因为……这是他们必须经历的。”


 元亓音在一旁冷笑一声,道:“你觉得这是为他们好?”


 子黍默然不语。


 元亓音接着道:“他们若是知道了,会恨你一辈子。”


 子黍没有否认,只是道:“你说的这些,当初我也经历过。”


 说这些话时,子黍的神情很失落。


 元亓音也怔了片刻,她能感受到子黍的悲哀,这悲哀并不比阿雅或者达歌少。


 “可是,莫非只因为你经历过,便要让他人也跟着经历一遍?”元亓音默然片刻,终于忍不住说了下去。


 她早已忘了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这般说子黍,她自己也杀过不少人,那些人不一定都是十恶不赦的坏蛋,当中或许也有些人,和阿雅、达歌他们一样痛苦。


 人总是看得见别人,看不见自己,因为眼睛长在自己身上,却偏偏是用来瞧别人的。


 子黍没有回答元亓音的话,可龙勿离却低声说道:“他若要帮一个人,就要杀另一个人,要帮塔塔人,就要杀光铁甲马侍卫,可他又怎么能都杀得光呢?世上伤心难过的事太多了,不是到了心痛难耐的时候,又有谁会去做?”


 龙勿离不傻,反倒相当聪明,在人世的几个月,她似乎已看懂了许多,看得比古灵精怪的元亓音更多。


 元亓音听后默默低下了头,因为她说得确实不错。


 人们若是听到某某人被杀了,最多叹息一番,可若是知道这被杀的是自己的亲人朋友,就要暴跳如雷了,倘若这人是自己的爹娘或者挚爱,那更是红着眼睛要去杀人报仇。而这就是人事,有情,却也无情。


 子黍本可提醒达歌,甚至可在那银甲侍卫的刀光中救下达歌的姐姐,可他到底没有,因为他看到了达歌姐姐眼里的欣慰,看到了她的解脱。


 她死得并不痛苦,她至死都带着笑。


 死亡对她来说,或许是更好的归宿。


 但达歌不会这么认为。


 子黍没有替达歌做决定的权利,也没有替达歌姐姐做决定的权利。


 所以他只好默默地看着,什么都不做。


 天道无情,顺其自然,或许也是这番意思。


 但人不是天道,所以他也不免有些自责,自责自己为何在那一刻迟疑了。


 他不是个喜欢看悲剧的人,更不喜欢看到鲜血。可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这一切很自然,自然到有一种悲壮的美感。


 而他偏偏是个局外人,无法插手也无需插手。


 阿雅和达歌的经历,在他眼里竟渐渐变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传说。


 仿佛那些话本小说里的故事,读了会令人叹息流泪,却无法真正融入其中。


 因为那不是他的世界。


 子黍悠然长叹,转过了身,“走吧。”


 龙勿离跟了上去,问道:“去哪?”


 子黍道:“去盛乐城。”


 元亓音的眼睛亮了,盛乐正是喀合省的省城,也是元家的根基所在。


 龙勿离不禁又转身看了一眼,道:“你不再看看阿雅他们了吗?”


 子黍摇了摇头,“不必了。”


 这一夜,北风正冷,人已断魂。


 ******


 五道教,总坛。……

 


 五道教,总坛。


 天涯路远,归梦难成。


 晏玄陵走上明心殿前的白玉阶,看着殿前的人,眼里含着几分难言的苦痛。


 那清冷的女子,仍守在明心殿前,冰冷的面容,没有丝毫改变,却早已不是过去的模样。


 “我想见掌教。”


 他默默看着她,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可最终仍只说了这五个字。


 因为这是在明心殿前,这是在五道教最恢弘最雄伟最庄严的大殿下。


 站在他这个角度,抬起头来,仰望着明心殿,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一座大殿,与这大殿相比,任何一个人都显得那么渺小,那么微不足道。


 “掌教说了,不见。”花含露站在殿前,没有看晏玄陵的眼睛,只是遥遥望着远山,对着虚空冷语。


 晏玄陵不禁攥紧了拳头,问道:“是不见我,还是所有人都不见?”


 花含露的眼眸动了动,又重新恢复了往昔的冰冷,像是石雕般的冰冷。


 没有任何回答。


 晏玄陵也没有走,这一次只有他一人前来,所以只要他想,总可以一直等下去。


 时日渐移,晏玄陵的影子从西方到了东方,花含露亦是如此,所有守殿人皆是如此。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终于,花含露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你怎么还不走?”


 晏玄陵笑了,眼底里忽然有了些难言的沧桑,“我要见掌教。”


 花含露收回了目光,仍是和往昔一样的死寂。


 入夜,轮值的人已经到来,接替了她的位置。


 她和同伴下了台阶,而晏玄陵仍站在台阶前,眼底的沧桑和悲哀显得愈发沉重,如海一般沉重。


 花含露走到殿下,将转身时,停了一下脚步,转身看着台阶前的身影。


 明心殿前的白玉石柱上是一处处火坛,火坛的光影下那个人的面容模糊,只剩下一道漆黑的身影。


 零星的焰火照在他脸上,神情依旧如故,仿佛一尊真正的石雕。


 冷风拂过,夜晚的风,总比白天更显凄凉。


 “别看了,走吧。”


 同行的师妹低声说了一句,拉了拉她的衣袖。


 花含露转过身去,低头走了几步。


 “真没见过那么傻的人,掌教说了不见,他还赖着不走,这不是自讨苦吃吗?”师妹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花含露默默听着,心里却是那如石柱般的身影。


 他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座山峰。


 谁也不知道晏玄陵在等什么,又有多大的决心。


 第一日过去了,第一夜跟着过去,期间下了一场小雨,没人敢动,守在殿前的弟子和晏玄陵一般,都是默默无言。


 等到第二天轮值的弟子到来,皆是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但仍是没有人说话。


 第二日的天气很好,或许是太好了,正午艳阳高照,几乎没有人睁得开眼睛。


 晏玄陵身上的衣服已是有些起皱,仍是默默站在殿前,呼吸平稳,眼里也是一片沉静。


 没有哀伤,没有怨怼,剩下的只有决心,要见到掌教的决心。


 入夜,轮值的人又换了一批,守殿是个苦差事,在明心殿前又不得多语,于是那些守殿人回去之后,渐渐地就将晏玄陵的事传开了。……

 


 入夜,轮值的人又换了一批,守殿是个苦差事,在明心殿前又不得多语,于是那些守殿人回去之后,渐渐地就将晏玄陵的事传开了。


 这一晚下了一场大雨,所有轮值的人都被淋得不轻,明心殿内终于走出了一名执事,朝着这些守殿人招了招手,让他们到殿檐下避雨。


 明心殿的殿檐够宽也够长,守殿人纷纷松了口气,站上了殿檐,于是,大雨之中,只剩下晏玄陵一人。


 仍没有人召他进殿。


 第三日是个阴天,苍州本就是阴寒之地,又吹起了冷风,晏玄陵穿着一身湿漉漉的衣服,竟没有动过一下,只是身子微微颤抖了起来。


 星师毕竟没有超脱凡尘的桎梏,连着三日不吃不喝不动,便是他也已有些虚弱。


 午后,下方的台阶,又默默走上来了一个人。


 “师兄,掌教既然不见,还是先回去吧。”那人低声劝慰,眼里也多了几许同情。


 晏玄陵侧目看着他,青年白面无须,捧着一身干净的道袍,似乎是打算为他换上。


 那是薛东临,他们曾在灵州共事。


 “我要见掌教。”他又抬头看着明心殿,嗓音已有些沙哑。


 薛东临摇头道:“掌教每日只在辰时到殿内处理教内事务,之后便从后殿离去,根本不会走这条路,你就是站上十日,他也不一定知道。”


 晏玄陵抿了抿嘴,“他迟早会知道的。”


 薛东临轻叹了一声,道:“师兄你不先下去歇歇吗?”


 晏玄陵摇摇头,仍是默默站在殿前。


 薛东临陪着他站了一刻钟,知道晏玄陵心意已决,只得转身下了台阶。


 走了几步,他又回头看看,那身影依旧一动不动,仿佛一座山峰。


 第四日清晨,又到了换班的时候。


 晏玄陵本已如死灰般的眼睛微微一动,因为他又一次看到了花含露。


 花含露看着他,怔在原地,良久之后,才走上前去。


 “你……一直没走?”


 晏玄陵摇了摇头。


 花含露心中微微一颤,“你到底要怎样?”


 “我要见掌教。”


 这句话,三天来晏玄陵不知已说过多少次,即便到了此时,眼里的决心仍没有半分衰减。


 他甚至可以站在这里,一直站到死。


 花含露有些不忍看他,眼底也多了一抹难言的悲哀。


 入夜之后,同行的师妹要唤她同走,却见她转身上到了殿门前。


 门外还有一名执事,她低声说了几句,执事冷着脸摇了摇头。


 于是她默默站在原地,又转身看看晏玄陵,徘徊着,踟蹰着,终于匆匆下了台阶。


 她好似不愿再见到他。


 同行的师妹知道她在做什么,不禁恨恨道:“我看晏师兄就是个一根筋的呆子,谁认识他谁倒霉!花师姐,你以后可千万不要再搭理这个呆子了。”


 “别说了,”她抿着嘴,眼里似也有着难言的楚痛,一味摇头道:“别说了!”


 师妹听了一怔,却见她已是抛开自己,小跑着消失在廊道之中。


 她好像非但已不愿再看到他,甚至不愿听人谈起他。


 就这样,过去了第五日,第六日,第七日!


 第七日,花含露本该来的,可她没有来,而是称病请一位师妹替她到了殿前。……

 


 第七日,花含露本该来的,可她没有来,而是称病请一位师妹替她到了殿前。


 晏玄陵没有看到她,眼里唯一的一点火光也黯淡下去,仿佛真的成了一尊石像,一尊无情无欲的石像。


 直到两个人走上台阶,向着殿上走去!


 晏玄陵转身看着两人,尤其是两人之中的一个,眼里忽然起了亮光,前所未有的亮光。


 安常微微一惊,停下了脚步,杜子卿则是神色古怪,看着晏玄陵的眼里多了一抹阴狠。


 “走。”


 晏玄陵眼里根本没有杜子卿,他只是看着安常,沉声说了这么一个字。


 “什么?”安常面对晏玄陵,竟有些害怕,哪怕眼前站着的是一个七日内滴水未进的人,那种心底里的恐惧仍是难以止息。


 “走,跟我走。”


 晏玄陵终于动了,他转身下了台阶,第一步有些踉跄,第二步已是沉稳了些,紧接着迅速迈出了第三步,一把抓住了安常的衣袖。


 “师哥,你……”安常脸色惨白地看着晏玄陵,可晏玄陵却是不管不顾,拉着他下了台阶,那双干枯的手仿佛有着千钧之力,安常竟然反抗不得。


 台阶上,杜子卿看着这一幕,眼里闪过几分难言的色彩,却是一人上前,先一步进入了明心殿。


 “师哥,你到底要做什么?!”安常被晏玄陵一路拉到了后山断崖之前,前方便是一片漆黑的黑崖,四周寂寥无人,只有一株桃树,开着几朵桃花。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冷露从桃花上滴落,落在安常的手背之上,他看着沉默的晏玄陵,竟有些想转身逃去。


 晏玄陵苦涩的双眼看着他,眼里好似有烈火在灼烧。


 “你究竟做了什么?”


 安常看看左右,神情不安,“什么?师哥你在说什么?我好像不太懂。”


 晏玄陵攥紧了拳头,上前两步,直视着他,道:“不懂?你真的不懂?”


 安常咬了咬牙,摇头道:“不懂。”


 晏玄陵厉声道:“你对掌教说了什么?”


 安常脸色一白,摆手道:“没,没说什么。”


 晏玄陵眼里火光闪烁,厉声道:“几日前水府师叔负伤,是不是和你们有关?”


 安常慌忙道:“师哥你可别乱说,此事我真的半点也不知道!”


 晏玄陵冷笑道:“不知道?麒麟幼兽不是在你手中吗?”


 安常顾左右而言他,“那,那是被偷了。”


 “偷了?”晏玄陵眼里露出几分讥讽之色,显然半点也不信。


 安常却是咬牙解释道:“就是被偷了!秦许那个小人,趁我不在,偷走了麒麟幼兽要去献给天籥师叔,谁知半路又被天枪星官盯上,当真自作自受!”


 晏玄陵怒道:“你藏了这么多年的麒麟幼兽,又是安的什么心!”


 安常退了两步,撞到桃树之上,桃花随着露水一并落下,本是极美的一幕,可冷露淋在安常身上,安常却只觉得一阵冰凉。


 他忽然冷笑了一声,道:“师哥,话可别说得太满。当初你就知道这件事,为何不说出来?现在就算你要揭发我,那也要落一个知情不报的大罪!”


 晏玄陵眼里的安常在冷笑,那张俊秀小生般的脸已经扭曲变形,不禁闭上眼,摇了摇头,惨然道:“我原以为你只是想养它,谁知你竟真的下得去手……是我看错你了。”……

 


 晏玄陵眼里的安常在冷笑,那张俊秀小生般的脸已经扭曲变形,不禁闭上眼,摇了摇头,惨然道:“我原以为你只是想养它,谁知你竟真的下得去手……是我看错你了。”


 是我看错你了。


 是我看错你了……


 最后这六个字,落在安常心里,也掀起了轩然大波。


 他的脸上失去了血色,眼里却出现了红丝,忽然激动地上前两步,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知不知道,别人背后是怎么说你的?道貌岸然,顽固不化,迂腐可笑!这些都是同门师兄弟说的!”


 说到此处,他不顾晏玄陵也渐渐变得苍白的脸色,指着心口,激动地道:“你知道我当初是怎么看你的吗?我把你当成最尊敬的人,把你当成我的榜样!我听到别人说你坏话,比他们来骂我还要难受!可是你从来都不管这些,你没在乎过他们,也没在乎过我!什么狗屁的天下苍生,你想过我们吗?我们也是人!”


 晏玄陵默然无言,安常又指着南方,道:“灵州妖魔入境的时候,你要冲在最前面,那很好,大家都没意见,大家都佩服你,可你凭什么要让所有人和你一样?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大家都不想死!”


 晏玄陵惨然道:“所以你们宁愿看着那些百姓死?”


 安常深吸了一口气,情绪稍稍平静了些,道:“天社师叔说得对,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些人你救不救,他们迟早会死的!我们有这么多的事要做,凭什么要为这些人而死?”


 晏玄陵闭上了眼,忽然厉声道:“拔你的剑!”


 安常的手抖了一下,缓缓握住剑柄,道:“师哥,你真要如此?”


 晏玄陵默然无言,挥手间,无相图法器已然浮现。


 他眼里一片冷然,显然对安常已再无半点情分。


 安常咬了咬牙,率先挺剑刺来。


 无相图一转,空间变幻,这一剑已然落空。


 安常的眼里却是一亮,晏玄陵修为本高于他,不过在明心殿前站了七天七夜,身体已大不如前,这一招明显已不如当初!


 晏玄陵身子晃了一下,眼里却更显坚决,“当初我曾问你,还记不记得创教祖师刘真人的九训。”


 安常脸色微微一变,目光有些闪躲,“记得。”


 晏玄陵冷冷问道:“第一训是什么?”


 安常不答,又是一剑刺来,已经用上了五道教的绝学“五行轮转”。


 金剑开头,第一剑便充满凌厉杀气,无相图旋转之中,堪堪将冲天杀气分射四方,晏玄陵的脸色不禁白了一分。


 “视物犹己,你做到了吗?!”晏玄陵押着无相图,连带着将安常的剑一并压了下去。


 安常咬着牙,转身又是一剑,金生水,这一剑浩浩荡荡,如大河奔涌。


 晏玄陵接着问道:“第二训,忠于君,孝于亲,诚于人。你做到了吗?!”


 安常大吼一声,水生木,剑光收拢,如莲花收敛,要将晏玄陵困在其中。


 无相图一震,先前飞射入其中的数道剑光反激而出,打在安常的剑上。


 晏玄陵脸色愈发苍白,嘶哑着声音问道:“第三训,除邪淫,守清静。你做到了吗?”


 安常好似已充耳不闻,身子一动,剑光转为烈焰,急攻而来。


 晏玄陵手中无相图飞转,哽咽道:“第四训,远势利,安贫贱。你做到了吗?”


 剑光逼人,如火光闪烁,无相图已经被逼到晏玄陵身前三尺,三尺之外便是剑锋!……

 


 剑光逼人,如火光闪烁,无相图已经被逼到晏玄陵身前三尺,三尺之外便是剑锋!


 “第五训,毋习盗窃,你做到了吗?!”


 安常的剑势忽然转为沉稳,如厚土一般承载一切,晏玄陵已是避无可避。


 “祖师说要以仁为心,你做到了吗!”


 “我只会杀人!”


 安常额角青筋暴起,长剑直刺而来,厚土一剑,有万钧之力,直朝着晏玄陵刺来!


 晏玄陵手中无相图焕发璀璨白光,本能挡住这一剑,可他本人却已是筋疲力竭,双手颤抖,根本接不下这一剑!


 剑光刺来,捅破了那一层“白纸”,接着刺入晏玄陵的肩胛骨,带起一片鲜红。


 晏玄陵脸上失去血色,跌倒在地,长剑还在他肩上,


 “动手吧!”晏玄陵仰起头,冷冷地看着安常。


 “师哥,我不想杀你的,我真的不想杀你的……”安常说着,脸上的神情时而悔愧,时而凶戾,最终,凶戾代替了悔愧,厉声喝道:“这都是你逼我的!”


 长剑一震,就要随着肩胛骨直劈下去,可那剑锋的力道只用了一半,忽然停了下来。


 一柄冰冷的玉剑从安常身后穿出,没有血,没有一丝血,因为伤口已经冻结。


 安常的脸上忽然泛起了寒霜,脸色青寒,双膝一软,跌在了晏玄陵的身前。


 晏玄陵怔怔地看着他。


 安常痛苦地在地上蜷缩着,因为这一剑的冰寒,反倒没有让他立刻死去。


 “师哥,我……我好恨。”安常没有转身去看是谁的剑,只是瞪大眼睛看着晏玄陵。


 “什……什么?”晏玄陵看着他,嘴唇也在哆嗦。


 “当初不该……不该进仙境的……”他捂着肚子,脸色越来越青,忽然全身一颤,彻底失去了生机。


 冰霜覆盖着他的脸庞,脸上犹有几分悔恨之色。


 若非当初的一念之差,又怎会走到如今的这一步。


 晏玄陵看着他,眼里流露出了无限的悲痛。


 “人是我杀的。”天璇收回了玉寒,语调一如既往的冰冷。


 晏玄陵摇了摇头,“是他自己杀了自己。”


 冷风拂过,几片桃花带着冷露落下,滴在安常脸上,如同泪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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