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一寸相思一寸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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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一寸相思一寸灰
自从慕怡衣跳崖以后，辽国上京的天空，便再也没有放晴过。
耶律桦颓然地坐在怡然轩的木椅上。一头散发，凌乱不堪。双眼通红，布满了血丝。下巴满是密密的胡茬，神情万分憔悴。眼神空洞无神地望着窗外。
只见窗外的天地间，唯存的是单一的灰蒙。这种萧条的氛围，充斥了万物，一点一点抽走了它们生命的活力。
此时，地上已横七竖八地倒着十几个酒壶。整个怡然轩，弥漫着浓烈的酒气。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耶律桦万分痛苦地喃喃着，“怡衣，你会回来的！你一定会回来的！对不对？”
他的唇角，扯出一丝苦笑。
那些令他层层密密缠裹到濒临窒息的记忆----温馨的，难过的，快乐的，悲伤的......点点滴滴，都在心里，被无限循环地重复、放大，不断的回味、想念。
他晃了晃手中的酒。
真是奇怪！
这些酒，为什么不能令自己减轻悲伤，逃避痛苦，忘记孤独呢？
好一个，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没有用！
呵呵。
如今的自己，就是一个灭顶于海中的溺水者，已经失去了求生的勇气。那自己，索性就放弃了挣扎吗？
可是，述罗烈告诫自己，必须活着。
活着......
只有活着，才能查清怡衣跳崖的真相。明夏这个丫头汇报说，至今没有找到怡衣的尸首。
所以，自己还是要挣扎下去的，不能溺水而亡。
对，绝不能一死了之！
他狠狠地灌了一口酒，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跳崖的真相？
没有找到尸首！
耶律桦拍了拍发胀的额头。
哦，想起来了。
当时在场的，有巧春、艳朵、浅悠，还有大贺摩枭。
大贺摩枭借口“怡衣泄露军机”，以“搜捕宋朝细作”的理由，带兵包围了王府，企图不轨。
后来，还在悬崖边馋涎欲滴地盯着怡衣，妄图占为己有。
这个不入流的人，已被自己就地解决了。
至于艳朵和浅悠......
自己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后，就进宫质问艳朵当时的情况。
艳朵支支吾吾地解释说，她得知大贺摩枭带兵包围了勇毅王府，企图造反，所以她念及怡衣腹中的胎儿，毕竟是耶律家族后人，便特地赶来营救。怡衣是因为听说了他被西夏俘虏，一急之下，失去理智，所以万念俱灰，一心求死。她百般劝说，终究还是于事无补。她也一直很伤心很遗憾呢。
而浅悠的说辞，也是如此。更是一副戚戚哀哀的神情。
耶律桦当然不会相信，但是苦于没有证据。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自己当时就在怡衣面前，分明已平安归来。怡衣为什么仍然奋不顾身地跳了下去？神情那么痛楚，那么决绝。
而当时在场的巧春，自从亲眼目睹了自家小姐跳崖后，受了刺激，便变得痴痴呆呆，根本问不出答案。
耶律桦痛苦地摇了摇头。
还能调查出真相吗？
只有烂醉如泥，才能麻痹自己，才不会心痛至死。环顾四周，怡然轩的陈设摆件，和怡衣生前一样，未动分毫，未曾改变。
对了，我的怡衣不喜欢满屋子酒气的，回来铁定不高兴。
“来......来人，快......快收拾一下！”他一边灌着酒，一边踉踉跄跄地走出了怡然轩。
明夏，叶秋和忍冬无奈地叹了叹气，用手背抹了抹眼角的泪。王爷每天借酒消愁，因伤心过度，思念过甚，已是两鬓斑白，银发如霜，形容枯槁。整个勇毅王府，因王妃的离去，也变得死气沉沉，不复往日的欢声笑语。
老天啊，为什么自古深情伤离别，自古多情空余恨？我们祈求，可不可以不要再折磨我们的王爷和王妃了。
耶律桦一路喝着酒，回到了木华阁。
整个身体都昏昏沉沉的，他倒头便睡。
“我不会长眠下去，我......我就睡一小会儿。”他醉眼朦胧地盯着床柱上的那个梅花香包，嘟囔着。
上面“慕华”二字刺痛了他的双眼。
还有香包下，坠着的精致细巧的千千结。
真真是，
数声鹈鹕，又报芳菲歇。惜春更把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花飞雪。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孤灯月。
呵呵。
你这番“寄君叩叩赠香囊”的一番深情，我耶律桦终是辜负了，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问天何时老？
问情何时绝？
我心深深处，
中有千千结。
千结万结解不开，
风风雨雨满园来，
此愁此恨何时了？
我心我情谁能晓？
自从当日入重门，
风也无言月无痕，
唯有心事重重结，
谁是系铃解铃人？
怡衣，你若在，我只想告诉你：
天终不老，情之不弃难绝。
心似丝网，情之缠绵固结。
唉！
可是你，终归已不在！
“来......来人，点灯！全......全点上！”仿佛是出于下意识的求生本能，耶律桦大声命令道。
他渴望光明。
因为有光明，就意味着会有希望。
他受够了漫无边际的黑暗。受够了每晚因孤独思念，而寒彻入骨的感觉。受够了每每醒来后，却只有无语寂寥的滋味。。
下人们点上了木华阁里所有的蜡烛。
整个阁楼，顿时亮堂得如同万家灯火，散着昏黄的光晕。可是，怎样才能点亮自己内心深处的那盏心灯呢？这是与世隔绝的苍凉视野，和悲痛欲绝的孤寂心境。
于是，在这片昏黄的光亮中，耶律桦不得不绝望地醒悟到，这才是自己行尸走肉的苟营残生，所拥有的真实世界：只有自己独自一人茕茕孑立的黑色荒原，寸草不生，一片秃芜！
那是因为，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怡衣，怡衣......”他悲伤不已，喃喃着，喃喃着。渐渐，失去意识，孤独入眠......
（注：本章节两首诗词，一首为宋代词人张先的作品《千秋岁》中的名句。另一首摘自琼瑶小说《心有千千结》。）
（注：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此句是唐代李商隐的《无题·飒飒东风细雨来》。意思是，我这颗心不再与春花一同萌发，免得使我寸寸相思，都化成了烟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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