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缘自群玉楼上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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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缘自群玉楼上见（一）
待再从熙熙客栈出来时，慕怡衣已成了一名风姿卓越的翩翩贵公子。
只见她头戴束发玉冠。内穿一件写意花纹的浅米色圆领长衫，外披圆领宽袖的月白色褙子，在前襟、后襟以及下摆处的袖口，绣有黄色云状花纹，褙子的飘逸和花纹的贵气，完美地结合在一起。
街上还有很多人往群玉楼方向蜂拥而去。慕怡衣便跟随其后。
当初和高翼虎他们一行人押运布匹时途径驻留并谈笑风生喝过茶的茶楼，已不复存在。只听里面传来牌九、投壶、六博的吵吵闹闹声，此起彼伏的摇骰子声，人声鼎沸的“买大买小”之声，门庭若市。茶楼，如今已变成了一间赌坊。此时，慕怡衣并不愕然。因为她曾和慕君衣进去见识过赌徒们的众生百态相了。
赌坊旁边本来有一小片的空地，原先是小贩云集，数十个小摊位，彩旗招展。有卖针头线脑，饰品百货，手工香袋，农家特产......那时，小贩们的吆喝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今复何在？如今想来，还犹在耳侧。
现在眼前只见一栋华丽的飞檐阁楼矗立在此，张灯结彩，浓香阵阵。阁楼门口，女子艳丽，性感妩媚，搔首弄姿，正风情万种地招揽着路过的客商。
这里，竟成了一座青楼。
抬眼望去，只见挂红披彩的阁楼上方有一华丽匾额，上书“群玉楼”三个鎏金大字，龙飞凤舞。
“群玉”二字，原是出自唐代诗仙李白的“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一诗里面。
意思是，你的容貌服饰是如此美艳动人，以至连白云和牡丹也要来为你妆扮，春风骀荡，轻拂栏杆，美丽的牡丹花在晶莹的露水中显得更加艳冶，你的美真像仙女一样。如果不是在仙境群玉山见到你，那么也只有在西王母的瑶台才能欣赏你的容颜。
也就是说，见到云就联想到杨贵妃华艳的衣裳，见到花就联想到她艳丽的容貌。春风吹拂栏杆，露珠润泽花色更浓。如此天姿国色，不是群玉山头所见的飘飘仙子，就是瑶台殿前月光照耀下的神女。
原为李白赞美杨贵妃的花容月貌之姿。
如今，用诗中的“群玉”二字来命名这座青楼，想必里面的姑娘应是个个美若天仙吧。
慕怡衣跟随着人潮，踏入了群玉楼。
只见阁楼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珊瑚为灯，珍珠玛瑙为帘幕，范金黄玉为柱础。地板为白玉铺就，亮得能照出人影。
阁楼正中有一个八尺宽的沉香木质舞台，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阁楼里的各张椅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
楼内歌舞升平，香烟缭绕，给人一种似真似幻的感觉。莺声燕语，推杯换盏之声，不绝于耳，真似烟花色海一般，好不热闹。
原来，青楼就是这般模样啊。富丽堂皇，貌美红颜，莺莺燕燕，难得千金买一醉，怪不得男人们喜欢流连于此。
突然，四周倏尔安静下来。
此时，只见一雅致端庄的女子脸蒙白纱，怀抱琵琶款款而出。在落日的余晖里，她不言不语，只蹙眉端坐着。
眼前的这名女子，尽管脸上蒙着白纱，但看得出，一剪月眉锁浓愁，一双大眼含烟雾，雪为肌肤玉添骨，满脸恨曦满面尘。一副“捻水若情，似怒犹娇”的模样。
想必这个就是被卖到群玉楼的罪臣之女吧。
下面的人群见她木木呆呆地端着着，不言语，也不弹奏，便开始起哄。
“果然是美人，可惜毫无风情。”
“我说这琵琶到底弹不弹啊？”
“既不说话，又不弹奏，到底是何意啊？”
“是个木头美人，看来群玉楼没调教好。”
......
听到这些冷嘲热讽，旁边站着的老鸨也开始面露不满。她三角眼一斜，目有凶光，忍不住重重地咳了一声，以示警告。
闻此声，女子眸含泪光，浑身哆嗦，战战兢兢。
她这才抬起纤细的手，轻拨琵琶。
只闻“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接下来的一番弹奏，真是“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曲中之意，分明就是“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慕怡衣心想，原是富贵千金，却遭此变故，沦落之此，也着实可怜。
当“曲终收拨当心画”时，女子素手一扯，四弦一声如裂帛。
她弹奏完一首琵琶曲，点点泪光在眸中打转，眼底有无尽的伤心绝望之色。
木质舞台底下的人群开始躁动起来，爆出了不满的声音。
“弹的什么破曲子？”
“是死了人吗？如此悲悲切切。”
“真是晦气！”
“是啊。好心情都没了。”
“我等来此，是为了寻开心的。”
“可不是听这种呜呜咽咽的琵琶曲。”
“唉。好好的心情，都变压抑了。”
“没劲！”
......
“不过，仔细瞧，这小模样倒是生得不赖。”
“嘿嘿。不知道这价格......”
人群中有贪婪的口水吞咽声。
一旁的老鸨韩妈妈浓妆艳抹，风姿摇曳地轻咳了一声。
“各位大人，此女子名唤'锦儿'，尽管蒙着白纱，但仍能看出相貌可人，你们也都看到了。”
“这个我们懂。”人群里有人附和道，“这便是，犹抱琵琶半遮面。朦朦胧胧，更添美感。”
“这位大人，好见解！”老鸨继续眉飞色舞地说道，“锦儿是江南名门之后呢，虽然琵琶曲弹得悲切幽怨了些，不过，毕竟家道中落嘛，属真情流露，哎呀，真让人怜惜。这第一夜的费用嘛......自然是......”
韩妈妈环顾了一下人群，继续说道，“价高者得。你们懂得了。”
“各位大人，行行好。”她哀求道，“我......我早已嫁作人妇。我......”
“住嘴！”一旁的老鸨横眉竖眼，急忙叱喝。转而又满脸堆笑地跟人群信誓旦旦，“莫听锦儿姑娘胡说。她是第一次接客，未免紧张了些，便胡言乱语了。”
“我说妈妈，你不会是诓我们吧。”
“哎呀。”老鸨韩妈妈一副委屈模样，“这哪能啊。如假包换。”
“我相信妈妈。我最喜江南女子了，细皮嫩肉的。这小模样，我见犹怜。嘿嘿。”话音刚落，人群中便有人开始高声报价，“我出三百两，你们谁都不要和我抢。”
“四百两！”有人不服气。
“四百四十两。”
“四百八十两。”
“五百两。”
......
此时的情景，真真是，
一帘青纱缦，倩影独清弹。高朋座又满，竟价彼伏中。
台上女子浑身发抖，眼泪止不住得簌簌直落。
慕怡衣的心，紧紧地揪在了一起。
“七百两。”
“七百五十两。”
还有人在竞价。
“一千两。”慕怡衣报价一出，人群一片哗然。
“这位俊哥儿出一千两！啧啧啧，风度翩翩，器宇不凡，一看就是富贵公子，出手阔绰！”老鸨韩妈妈顿时两眼放光，喜上眉梢，左顾右盼地望着人群，询问道，“还有哪位大人出价比一千两还高吗？”
人群顿时沉默了。
“一千一百两。”突然有人高声喊道。
“一千五百两。”慕怡衣眸光坚定，毫无退让之意。
“一千六百两。”又有人喊道。
“两千两！”慕怡衣掷地有声，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人群又一次哗然了。
“上次群玉楼的花魁也没到这个价啊。”
“可不是吗？”
“这锦儿姑娘还真是棵'摇钱树'呢。”
......
老鸨早已乐得合不拢嘴。
舞台上的锦儿紧紧抱着琵琶，低垂着头，面如死灰，泪流得更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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