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部落里虽然对于大家参与贸易没有反对，但是总体上还是保持着鼓励农耕的态度。部落的各家各户, 包括经常去卖小吃的绿, 都是将家里面的粮食照顾好以后才会去忙这一茬。


 说起学校的事儿，部落里面今年也有一批新入学的学生, 不过他们要比外城区的孩子们入学晚几天, 因为他们不需要重新学习部落的法规与常识。


 等前几天的适应期过去，大家也都还是在一起上课。


 孩子其实要比大人更容易打成一团，新入学的孩子年纪又小，更就是如此了。


 开学大约半个多月，孩子们基本都熟识了。晴尽管性格内向一些, 可是也有了又几个熟悉的人，不过关系还是止于点头之交，没有关系特别亲密的朋友。


 最初半个月里面天气还不算暖和，有点冬天未尽的感觉, 白天上课的时候屋里还有一面火墙烧着的。不过随着三月将尽, 四月到来，这种寒意逐渐被开春以后的暖气回流而代替，日子一天比一天暖和起来了。


 这对于部落里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好消息, 可是却让晴觉得逐渐窘迫起来，因为她带来的两套换着穿的衣服基本都是兽皮衣，过一阵子就会显得太热而在人群之中突兀起来。


 如果单纯放在原来的部落之中, 她这样的穿着都已经算是很少有的，更不说放在阳部落里了。晴几乎是数着日子过生活，一天比一天忐忑。


 但是除了这一点以外, 晴的内心很满足。出来的这一个月，她了解到外面的世界，学习到的东西比她前面十几年加起来的都多。知道出来这一趟机会难能可贵，很可能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晴越发珍惜，所以在学习的时候很努力，反而让她成了这一批进来的外城区的孩子中学得最好的那一个。


 部落里面的很多观念也开始动摇晴的想法，这里太多事情和她家里人说的不一样了。阳部落里面并没有严苛规定过身担要职的不能是女人，更没有将女人限定在家庭生活的圈子里。这让晴一直压抑着，胆怯着的心一下像是看见了无限的希望。


 第一个月的学习结束，这些孩子们的学习情况也陆续往上递交，直到到了纪灵手里头。


 主城区内部的孩子的学习情况普遍比外城区的孩子要好，这一点纪灵早有预料，因此看到的时候也并没有意外。不过外城区的孩子里也不是全没让她意外的。


 “这个孩子，”纪灵将晴的一份书写作业给拎了出来，“她写得很不错啊。”


 不过是练习一个月，虽然每天都练习，不过大部分孩子会写的那几个字都还是几乎连同狗爬一样，不少如果不仔细去辨认都很难看出来写的是什么，不过晴的字迹虽然不是很工整，但是却能看出一笔一划用心写着，如果保持这样练习下去成绩不会差的。


 没有对比没有伤害，将晴放在主城区的孩子里面她半点不显眼，可将她的成绩放在外城区的孩子里面，几乎是闪光的明星了。


 言现在还在学习中，不过因为他的程度上去了，每天还是会抽出半天去帮着教导初级班的孩子们。这是有一定酬劳的，虽然不多，但是也够言为家里分担，不说别的，这些钱每个月用来买纸张就很够他用了。


 听见纪灵这么说，言也点头，“嗯，我对她有印象，平时话很少，不过学习很勤奋，经常用沙盘来练习写字的。”


 部落里面的纸张不便宜，而且来念书是要自己负担纸张的钱的，因此，像是晴根本不敢在纸张上面练习写字。在进部落的时候大家一起买的那些纸张，现在大家都买了好几回了，晴还在用着原来的那些。平时练字的时候大多都只能用沙盘，就是沙盘和毛笔的手感还是差很多。如果能有笔触坚硬的书写工具，其实晴的字还能好上不少。


 “不仅是这个，”言说，“还有平时的背诵与记忆，她在所有初级班的学生里面也是位列前茅的。”


 “不错。”纪灵露出笑容来。


 言没有其他事情，打算出去了，却被纪灵又叫住，“你等等，我再问你一些事情。”


 外城区的孩子进来学习必定是会出现一些问题的，这些问题不会太大，可能言他们就不会主动告诉纪灵，但是纪灵还是想要了解一下。


 “这些孩子在学习或者平常生活里面有什么问题吗，或者起过什么冲突？”


 言原本要走的脚步一顿，又转过身来，想了想皱眉说，“的确算是有的。”


 前面说过孩子们的确容易打成一片，但是也的确更加冲动容易出矛盾。但是这些日子以来大矛盾的确是没有，因为学校里面是有规定的，如果蓄意闹事挑衅，是会被送回部落去，并且短期内不能随便回来学习的。不能回来学习是一个，如果真是被退回去了，那么外城原本的部落成员指定也要知道这个事情了，这个人丢不起啊。


 因此大部分孩子都将皮绷紧了，就算是平常在自己部落是个刺头的男孩子们都安分了很多，诸如和晴一个部落的大牛，现在见到晴也不敢乱说话了，顶多就是将她给当作透明人。


 不过即便是这样，也有言注意到的一些问题。


 “主要是生活上的，”他先开了个头，然后和纪灵详细说起来，“有一部分孩子，主要是外城区的，可能是家里面条件不好，生活上比较拮据，以刚才我们说过的晴为例子，她现在还穿着兽皮衣，我看了几天，她可能是没有别的衣服换了，情况相似但是没有她这样严重的还有几个人。


 另外我还听说一个事儿，”言说，“她家里面让她过来念书只让念一个学期，后面回去以后就不会让她来了。”


 纪灵问，“是家里面没有钱吗？”


 这件事情言也是听大牛他们私下说起的，说晴下个学期就没有资格来念书了，还这么拼命不知道是干什么，反正下个学期就换她弟弟了，她在这儿有什么用？


 言摇头道，“好像是说这个学习过来就是为了让她过来看看读书苦不苦，在外面的生活如何，到时候再让她家里面的弟弟去念。”


 这个结果还真是让纪灵意料之外又有些意料之中。


 她皱起眉头来，“这事儿……”


 这事儿部落直接干预其实很不容易，部落里里外外的人加起来，因为各种原因不能上学的人并不少，如果都由部落直接介入，目前来说还做不到，甚至理由都不那么充足。


 “我其实有一个想法。”言说。


 “什么，你说。”纪灵抬起头看向言。


 言笑了笑说，“其实像晴这么大的孩子都能够做一些活了，我看她的样子在家里面的时候也是做很多的，而部落里面本身就有很多闲散的活，虽然钱不算很多，但是我觉得总是一个补贴，可以鼓励像晴这样大的孩子去做这个，积少成多可能可以缓解一些。”


 纪灵立刻听懂了，这其实就是一个勤工俭学的概念嘛，而且的确值得提倡。现在部落里面的学习本来就不是整天的，部落内部的孩子自己回家都帮着家里干活呢，这些外部落的孩子却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在这里基本是只进不出。这对于一些家庭困难的来说，就不仅仅是花费一些粮食和钱了，而是还送出了一个可以使用的劳动力啊。


 言的话给了纪灵思路，她顺着往下说，“这个可行，另外还有一个，以后学校里面每个学习采取两次评测，一次在学期中间，一次在学期末尾，两次评测分内外城区，内城区和内城区一起评，外城区和外城区一起评测，两边的前三名可以得到一定的奖励。”


 说到奖励，纪灵稍微停了停，接着很快想通，跟着说，“也不说别的，就直接奖励一些纸和墨，再有就是一些口粮吧，至于这些东西奖励多少，你们一会儿下去计算一下，拟定一个合适的数字给我。”


 言听了脸上的笑容越发多，他知道纪灵是真的想要好好培养这些孩子，身为被培养的一员，他从心底里就很认同纪灵也很佩服她。


 要鼓励教育当然是得用多放几个胡萝卜，反正这部分部落现在不是负担不起。


 部落这么些人口，内外加起来每年上贡给太阳神的那部分赋税其实就已经不少，部落仓库里存着很多。加上每年部落还是会参加物资大会。红糖和红树棉现在虽然不是物资大会的独一份，购买力也远不比从前，可是总体来说还是很畅销的东西，价格也并不算便宜，部落拿出去的红糖与红树棉每年都能换回不少粮食与其他材料。


 部落现在正是各方面都生机勃勃的时候，纪灵不打算抠门，最好是将部落都调动起来，大家全力发展一起向前冲才是正道。


 初级班的孩子们还不知道这次的成绩已经报到了纪灵哪里去，一直等言和大虎算好该有什么奖励合适，以后怎么奖励都想好了，在班级里面公布的时候大家才知道这事儿。


 一时没等言说完话，下面就哄闹成一片，大家都还有点慌。


 “早知道这个还要给首领看，我就更认真写了啊！”


 “就是就是。”


 晴听着周围人的扼腕与抱怨，心里面却是松了一口气的。好在她对每一次作业都是很认真严肃的，这次交上去的作业也没有偷懒。因此听见纪灵都了解过，她反而有一丝窃喜。


 台上的老师是阳部落里面的老成员了，年纪和纪灵差不多，是纪灵开始在部落里教文字的时候就开始一起学的一个年轻男人，名字叫竹，竹的性格很严肃，为人一丝不苟，学得东西如果放到高阶班是不够看的，但是因为他一丝不苟的性格，像是写字背诵等等很初级的内容他都做得很好，特别是一手字写得也基本是正楷了，因此就被放在了初级班当老师。


 部落里的老师也是兼职，竹每天上完课以后就回家去干农活，家里面还有一个今年刚出生的女儿，生活也是过得很不错。


 “不要吵。”竹皱着眉头打断下面的人，高声道，“说的什么话？难道你们过来读书都是为了灵读的？这是为你们自己读的！”


 这话要是让纪灵听见非得噗嗤笑出来，倒不是说竹说错了，而是竹这个话实在是太像她以前的老师会说的话了。


 下面原本闹哄哄的孩子一下停了，跟着声音低了很多。


 言清了清嗓子也稍微抬高了一点声音说，“除了这个，这次我过来其实还有一些重要的消息要宣布。”


 下面的人越发聚精会神地看向了他。


 “这次的月度总结是因为你们是新入学的学生，其他班级是没有的，以后这样的总结会在一个学期的中间和一个学期的末尾，每次评测都会挑选出六个人，内城区三个外城区三个，获得一定的奖励。”


 一听见奖励二字，才消停没一会儿的众人一下又哄闹起来，“什么奖励，什么奖励？”


 连晴也跟着抬起了头脑袋，一双大眼睛在角落里面偷偷看着言。


 言抿唇露出一点笑来，“第一名的奖励是一本大的空白册子，一块墨，第二名是一本小的空白册子，一块墨，第三名只有一本小的空白册子。”


 大家听到这里的时候心里已经挺激动，一本空白册子省着用，光是交作业的话，可以足够他们用半个学期了。像是晴这样的，说不准一个学期都能被她给撑过去。


 没想到就这，言都还是没有说完的状态，“还有，第一名还能得到五十斤精细粮食，第二名三十斤，第三名二十斤。”


 这话一出，心动的人就更多了。五十斤粮食，还是精细的。部落里面对于精细的概念其实是除去饱果土豆这样的粮食，以水稻小麦为例的粮食，五十斤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可是对于孩子们来说这真是不老少的了。


 这还是一般家庭的孩子都会心动的事儿，给晴这样的境遇的人来说，光是言说的这两个奖励，她都觉得像是做梦一样的。这不是可望不可即的事情，而是她付出努力就可能真正得到的东西。


 而有了这些东西，晴忍不住想，如果她能有这些东西，说不定就算家里面不同意，她也能把书给念完了。


 仿佛是为了支持她这个想法似的，言跟着又宣布了下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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