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如果说主城区的灾害预防还能说是井然有序, 难度不算特别大，外城区各个部落就麻烦得多了。


 规模大一些的部落还好, 小一些的部落不仅是人手不足，还面临着房屋质量差，工具短缺等等问题。还真不是说想一下把事情办好就成的。


 好在部落这边过去的人另外早就准备好了一些铁制器具，另外从这边过去通报的人也基本都留在当地帮忙做加固与修建工作。


 除了将房子做了修缮, 房屋门口原本内外基本持平的人家, 纷纷都照着部落里面的指示将房屋门口的部分多加了一道近半米高的门框，也是防止淹水以后水直接蔓延到房屋里。


 去年加入阳的那一批外部落，今年好歹陆陆续续在上半年都把家里的房子造好了，即便不是家家户户都是如此，但是万一闹了灾，起码是有些房子能够躲避的。


 一些没来得及建房子的小部落则由着领主带着去部落周围循着了地势比较高些，结构稳固的山洞, 将很多粮食一类的都先藏了进去, 准备后面万一真的闹了灾，部落里的人也可以躲进去生活一段时间。


 这样约莫是小半个月过去，人们紧张的情绪渐渐开始放松下来。


 纪灵起床第一件事情都不再是抱抱阿福, 而是飞快走出门看看天空。


 今天的天气依旧是晴空万里, 半点积云都没有，看不出丝毫准备下雨的痕迹。


 部落内外都开始渐渐疑惑起前面那么匆忙是不是白忙一场，只是碍于纪灵的威信，也没人敢在纪灵面前提及这些。


 有些人因为这次机会还得到了修缮房屋的机会，且还是部落里的车马帮忙, 平时可没有这个待遇，因而心里面还挺高兴，觉得不管是有没有灾祸，反正自己都是占了便宜的。


 纪灵估算着时间，早早让部落里的人出发了几个前往物资大会的那条归路上迎接回来的部落成员，让他们路上切勿耽搁，越早回来越好。


 纪灵不觉得如果这次就算是白忙一场会是坏事，她倒宁愿大家呕白忙一场，起码不会有坏事发生。


 烈看得出来纪灵这段时间的情绪紧张，此时从屋里出来，大手轻轻扶着纪灵的肩膀。纪灵回过头看向他，来不及收回脸上的担忧，一双眉头紧紧锁着。


 烈的指尖微微用力，让纪灵感受到她肩膀上的力道，他接着说活：“灵，不要担心，一切会好的。”


 纪灵往他的怀里靠了靠，稍微感觉到了一丝安然，低声道：“但愿。”


 去物资大会的车队的确已经踏上了归途。阳部落的人在物资大会上一向都不多挺留，做完自己的交易以后便会直接回部落。


 大家这回来的心情也很轻松。之前和其他部落说好的物资都买卖得很顺利，烁和平两个部落上次获得了煤炭以后，起初没将之当作什么特别了不得的东西。


 怎料到部落里面的铁匠师那边拿去用了以后，吓了一大跳，觉得这东西比木炭好用了不知道多少，连因此炼制出来的铁器的质量都成倍上涨。结果由于上一个冬天他们也就是买回去一点来试试，还没等铁匠铺那边打出多少东西来，煤炭就先没了。


 这就像是猪八戒吃人生果似的，囫囵唱了个味道，就觉得还挺好吃，可再想吃也品味不到了。


 烁和平两个部落倒是想马上就拿东西过来和阳部落换取煤炭，可是一个冬天也没有人能出得了门。而开春以后又是春耕，大多数人都走不开是一回事，那边也是想着两个部落离着远，来回周折倒不如直接等到物资大会上再说，毕竟这也不算是什么离开了就活不了的东西。


 除了铁匠那边是抓心挠肝的，也就这么耽搁了下了。


 一直到今年夏天，烁和平两个部落的人都早早到了那边，本来还互相聊着，等聊到煤炭的事情时，互相也就都听出来对方部落也想从阳部落那边多搞一点煤炭回去了。这不就成了竞争对手了吗？两个部落表面倒是笑哈哈，暗中却有些较劲起来。


 等阳部落的车队终于是到了地方了，立刻被这两个部落的人给围住了，上来就想包圆了所有煤炭。


 神迹那边一直是没有搀和进来，不过不代表他们不想要。看得出烁和平都想要的东西，神迹那边也打算买一些回去。


 神迹一准备伸一手，烁和平反而都消停了很多，就怕神迹这边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给它包圆了。他们两个部落之间还能争一争，和神迹去争那是不可能的，除非是活腻歪了。


 阳部落倒不管他们怎么抢，反正他们是来做生意的。最后稍微一划分，神迹那边占了两成，烁和平分别占了四成，这么就给分了。


 尽管这次大家分到的煤炭已经是上次的好几倍，可是两个部落一看还是这数目有点不太够啊。下半年兴许都就要缺了。


 阳部落的卖手是个很有经验的生意人了，加之他们的车队出发之前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要么煤炭不受欢迎直接又拉回去，要么就是煤炭大受欢迎。


 早已预想过是后面这一种，这会儿卖手毫不惊讶。只是口头分完东西，卖手这边又告诉几个部落的人：“如果不够，可以到草山那边通知我部落族人，到时候约定好时间，可以在草山旁做新的交易，不必等到物资大会。”


 草山是目前阳部落的边界了，那边往外再走两天就会到比较敏感的地带，位置和外面的几个大部落都差得不远，是个可以用来做交易平台的好地方。


 纪灵规划着在那边再开一个市场，不过那边那个市场就不像部落门口的这个这样了。部落门口目前有的市场类似于个杂货铺，什么都有，但都不大。草山那边纪灵准备设立的市场就是和各个大部落之间的大宗交易了，也方便部落和部落指尖的交流与发展。


 就像是部落门口的小杂货们可以提供一个交易的平台，草山那边的市场，纪灵觉得也可以有相似的功能。完全可以帮助大部落之间经贸。


 话说回来，这边交易结束。其他几个部落都准备还要多待几天，阳部落却是早早就准备回城了。


 物资交流会上很不缺的依旧是奴隶，他们有的被草绳捆着，有的被木栏关着，佝偻的样子几乎不像是个人，反而更像是个牲畜。而他们也的确被当作牲畜一样对待。


 最明确能够辨识奴隶的一点是奴隶们脸上被烫上的疤痕。阳部落这次过来交易的车队里面，初一和初二脸上都还有奴隶印记。


 他们还是习惯留长胡子的，用以遮住脸上的印记，不过在阳部落里面呆久了，那边的人并不在乎奴隶脸上的印记，甚至没人在乎他们的奴隶身份。大夏天的又热的很，初一与初二脸上的胡子都刮短了，隐隐约约还是能看清楚他们脸上的疤痕来。


 他们每年过来时总还有人将他们错认成奴隶，对他们态度恶劣，认为他们低人一等，这种时候阳部落的其他人都会站出来毫不客气的收拾对方一顿，让人知道自己部落的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即便每年都来，可是每年初一初二看到那些新面孔的奴隶时，心里还有时候会恍惚如同做梦一般。自己本来也在那样的境遇里面，现在却有了自己的部落，有了平等的地位，有了家庭与自由的后代。


 车队出发时心情愉悦，准备回部落的时候也因为谈成生意而十分轻松。


 不过没想到半路上会遇见从部落急匆匆二来的人。


 初一认出是自己部落的人，惊讶地问：“怎么出来了，有什么事情？”


 主城区那边派出来的人走了也已经有四五天了，一见到自己部落的车队满载而归，脸上立刻满脸笑容。其实这么多天的折腾下来，大家担忧的情绪反而淡了很多，这个时候烁特别怕早已经没了。


 不过命令是纪灵下达的，出来通报的人也必须尽职尽责，因此还是和车队说了让他们加紧赶回部落的事情，可能会有极端的大雨大风天气。


 车队里面的人听了都紧张起来，大家都很尊重纪灵，同时也将她说的话当成太阳神的意思，这会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特别是初一，他年轻的时候所在的部落因为位置关系就经常遭遇大风大雨的天气。族人们也是因为一次大雨后河水泛滥没有地方可以去，才被迫离开家园往更内陆的地方迁徙扎根。


 初一回想起来还是忍不住感叹：“我还记得那个时候的雨啊，我五岁，那水几乎淹没了我的脖子，如果不是我父亲将我背在他肩上，我说不定也早就没命了，我另外一个弟弟就是因为那次大水没抓稳我母亲的手，给直接冲走了，连尸骨都没找到。”


 大家听他描绘那样的大风大雨的场面，心里不禁又有些发怵，脚下的步子像是不由自主般快了起来。


 而阳部落的内外城区这些天也逐渐以为时间的流逝，而纪灵说的灾祸一直没有降临而开始觉得没有必要做太过紧张的防范措施。


 内城还好，外城那边有些人已经将藏在山洞里面的粮食搬回来了一些，被领主知道制止了以后，还有些不高兴。


 有领主阻拦：“灵本来就说过这事情可能马上发生，也可能在一个月以后发生，难道你真等灾祸来了以后再准备将东西搬回去？到时候这粮食还保不保得住就难说了！”


 外部落的资源本来就少，还欠缺很多发展呢，领主们自然是不会由着部落子民们胡来的。知道有人偷偷将东西搬回来以后，先是立刻责令他们搬回去，只留下足够自己吃的口粮即可，另外又告诉一小撮不听劝的人后果自负。


 这么轩轩闹闹了一阵子。离开的车队终于是回到了主城区，纪灵这才是从自己心底里松了一大口气，觉得一个担子终于放了下来。


 初一又马上过来和她通报了这次去物资大会前后遇见的事情，以及达成的交易。


 煤炭的交易算是一扫这些天纪灵郁闷的心情，终于让她脸上露出了些笑意。烈不算很担忧天气，但是真的很担忧纪灵。


 因为这个缘故，他这些天在外面训练士兵的脸色都很不好。烈平时在外面就不太爱笑，在部落士兵们面前更是一贯很严肃。大家都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烈的严肃，却没想到原来他还能在本来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变冷。倒是弄得那些士兵们心里七上八下十分忐忑。


 纪灵则完全没想到自己这几天的忧虑还会有这种负面影响。


 只是纪灵的心情也没有能够真正放松两天，就在车队回到部落的第二天夜里面，犹如豆子一般大小，急促如电的雨点子就席卷了整个阳部落。


 纪灵被从睡梦中惊醒，发现有一只手正捂着自己耳朵。她抬眼看去，阿福正被烈抱在怀里，而她的脑袋也被拢到了烈的手边，被他另一只手给护住了。


 纪灵原本被雨声惊醒而不太安定的心情因此霎时间回笼很多，没有什么怕的了。


 她握住烈的手将之拿下来，又坐起来低声问烈：“什么时候开始下雨的？”


 烈说：“下了也不久，”他拉着纪灵说，“你接着睡，我守着，有事情了我再叫你。”


 纪灵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说：“你陪着阿福，我出去看看。”


 烈拉住她。


 纪灵抚了抚烈的手背，保证道：“我就在屋外，也许会有人来找我。”


 她毕竟是首领，外面这么大的雨绝对不同寻常，她怎么好就在屋里面睡大觉？


 烈也是想到这一重关系，因此虽然还是皱着眉头，不过好歹是让纪灵出去了。


 纪灵推开门到外面才站定，正在找东西点油灯，旁边房里就出来一个人，手里端着一盏油灯。借着灯光能够看出来是小山。


 纪灵接过他手上的油灯说：“你起来做什么？回去睡吧。”


 小山摇摇头说：“我有点担心，睡不着，外面的风和雨都很大。”


 他虽然已经是个半大小少年，平时也素有些老成，只是孩子终究是个孩子罢了，又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会害怕是难免的，纪灵揽过他摸了摸小山的脑袋，“不用担心，会没事的。”


 也就是片刻，云和闪电也跟着出来了。


 闪电已经穿上了假腿，又拿过蓑衣，走到门边说：“我出去看一眼。”


 纪灵都不用走到门口，她不过是站在正对着门口的地方就能隐约感觉到外面的凉气。果然等闪电将门打开，呼啦一下涌进来的风差点将毫无防备的闪电都推一个踉跄。


 外面的雨似乎是一扫夏天的闷热感，但是却也并不是让人愉悦的。


 云上前拉住闪电的手道：“闪电，别出去了。”


 闪电略一犹豫，点头答应了。


 纪灵在外面坐了一会儿，大概没有听见外面有什么除了风雨之外的动静，阿福又被吵醒，有些怕，哭了两声想找妈妈，纪灵便只好回到屋里和烈一块儿陪着她。


 夜色深沉，纪灵在困顿与疲惫之间还是慢慢睡了过去，等到她醒过来，外面的天却已经是深蓝色的一片。


 如果不是纪灵能从系统里面看时间，她几乎分辨不清楚外面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


 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八点了，照着往常来说，外面已经是大太阳，可是现在却还像是晚上。


 阿福已经被喂过早饭，这会儿这趴在她身边玩闪电给她做的木头玩具，不哭不闹很听话。看见纪灵醒了，阿福便凑过去和纪灵贴脸蹭了蹭，软乎乎地叫了声：“妈。”


 纪灵反手搂住阿福，笑着应了，然后对阿福说：“自己玩，我出去一会儿。”


 阿福听得半懂，抿唇给纪灵露出一个笑容来。


 她还不懂什么是危急，甚至都不感觉害怕，只要纪灵和闪电都还在她身边，阿福便充满安全感。


 纪灵换了一身衣服，出门做了个简单洗漱，随手拿了个包子吃。在屋外她没看见其他人，就看见一个小月亮。


 小月亮见了她乖巧地叫了一声：“姑。”


 纪灵揉揉她脑袋，指了指打开的房门说：“月亮去和阿福一块儿玩吧。”


 月亮点点头，立刻起身往屋里去了，像是有些迫不及待。


 纪灵拿出自己的蓑衣，打开外屋的门，然后立刻走出去便把门又关上。这个时候的风依旧强劲，但是总体上比昨天晚上已经小了一些。


 雨滴随着风一起斜斜打在纪灵的脸上，有些冰凉，她还没走几步路，很快就感觉到沿着脸颊和脖子往下流淌的雨水让她的衣襟有些湿了。


 好在部落的情况不算太糟糕。经过一晚上的风吹雨打，部落里的房屋起码都还维持着原样，部落的道路上的水虽然已经有些积攒，但是纪灵蹲下身观察过，下水道那边并没有堵塞，目前来说这雨是不可能再大了，再大那就不叫做下雨，而叫做倒水了。


 保持目前情况的雨量，纪灵心里对部落中不会淹水的把握还是很大的为此她心里松快很多。


 她往前走了没几步路，便晓得烈他们都往哪里去了。


 昨天这场风雨在部落里搞得最大的破坏已经出现在了纪灵的眼前，部落里面的一棵大树被吹歪了。


 好在这一棵树在台风没有到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各种加固，所以即便是经过昨天一整晚的风吹雨打，这棵树只是明显出现了歪斜，但因为有固定物，当下还很稳定。


 烈和闪电他们正在大雨中指挥着其他人将这棵树给重新加固，在树倒塌的方向下面增加支撑物，让这棵树起码不要压到旁边的房子。


 等大风大雨过去以后再考虑这棵树是要重新种植回去还是直接砍成柴火给烧了。


 众人跟着在大雨中忙碌，基本身上都是湿透了的。有些人干脆连蓑衣都没有穿，这个时候已经成了个汤人。


 雨声遮蔽了纪灵的脚步，几乎是等纪灵走到了他们面前，众人才注意到纪灵的到来，立刻七嘴八舌对她说起话来。


 还是大虎高声阻拦了其他人，自己和纪灵走到一边，将今天一早上他出来统计到的损失都和纪灵讲了一遍。


 “部落里面的树倒了一共两棵，除了这边一棵，还有另外一边的那棵，不过那棵树比较小，倒下去的角度也没有砸到房子，等一会人让人挖出去拖走就好，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除此以外有些人家房顶的瓦片被吹走一些，现在正在补救，剩下的都还好，截止现在还没有出现人员伤亡。”


 这个结果比纪灵预想的好太多了，她在心里面几乎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过还是对大虎叮嘱道：“这场大雨不知道要持续多久，现在看来虽然是没有出现什么事情，可是保不齐后面会如何，所以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同时通知每家每户，这个时候能不出们尽量不要出门，白天是这样，晚上更加不能，一些生产也要等这场风雨停了以后再开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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