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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 各怀心思


 孟归羽兄弟这儿说着话的时候,康贵哼着小曲,一摇三摆的到了他跟公孙夙等人的住处,这时候公孙夙跟邵言都不在,只有栾玉嗣跨坐在堂下,拿着块丝帕,仔仔细细的擦着随身佩刀。


 见康贵回来,就问:“事情完了?”


 不等他回答,打量了眼气色,便摇头道,“老康,你悠着点儿吧!毕竟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了,再这么夜夜新郎官下去,老子真怕你哪天马上风,糊里糊涂的就这么去了!”


 “你是谁老子?”康贵在他身旁坐下,笑骂,“老子都没自称你老子呢,你这老小子倒来占老子便宜?”


 他跟栾玉嗣因为在是否信任容睡鹤这个问题上的分歧,之前素来有些不和睦。


 但被孟归羽所胁迫,在上林苑的这些日子,尤其是孟氏覆灭之后,党羽陆续来投孟归羽,玳瑁岛的一群人,倒是渐渐的抱团起来,关系竟融洽了不少。


 此刻两人骂骂咧咧的打闹了几句,栾玉嗣抬头瞧了眼外面空荡荡的庭院,就是皱眉:“老康,这样下去可不行!之前孟归羽兄弟俩手底下没什么人,需要咱们镇场子,也还罢了!如今因为郑侯等人的死,孟氏党羽无处可去,只能投奔他们俩,咱们的地位没有之前那么紧要,尚且能忍!关键就是之前说的投名状不了了之,八成出了什么岔子,叫阿喜给逃出生天了。只怕过不了多久,孟归羽兄弟俩将孟氏遗泽接收的七七八八,就该卸磨杀驴了!”


 “这还用你说?”康贵冷笑了一声,说道,“我方才不是去那边等孟归羽从乘鸾宫回来么?你猜怎么着?孟归瀚先到一步,见我进去,竟是躲进内室!咱们兄弟几个,给他们撑了那么多场子、卖了那么多次命、干了那么多脏活,就因为玩了几个宫女,就摆出这么一副鄙夷的样子来给谁看?!”


 “俨然自己是个道德楷模似的!”


 “说句不好听的话,孟归羽虽然卑鄙了点,能走到今日,好歹算个人才。”


 “他孟归瀚算什么东西,全赖兄长提携,连场面功夫都不会做,成天还一副心高气傲的样子!”


 “这会儿也就是孟归羽正当权,否则这种货色,早就被人砍死了!”


 他吐了口气,凝神说道,“孟归瀚对咱们的厌弃已经到了这么明显的地步,多少可以反应出孟归羽对咱们的真实态度……玉嗣,咱们必须要考虑后路了!”


 “谁不想考虑后路?”栾玉嗣皱眉,说道,“问题是,咱们这些日子也试过的,孟归羽奸诈,根本不给咱们四个人聚集行动的机会。不拘做什么,至少总有两个人留下来当人质!海主的脾气你也知道,绝对不肯撇下自己人离开。咱们难道能够撇下海主吗?这么着,谁也走不掉!”


 又说,“依我看,咱们这次实在是失策!早就该在孟氏党羽投靠过来的人不那么多的时候先走一个是一个的。那个时候孟归羽很需要咱们制衡孟氏党羽,就算走掉一两个,也未必会怎么为难剩下来的。现在他气候将成,对咱们没有那么依赖,可就不好说了。”


 思忖了下,悄悄问,“对了,这次处置的那个使者,他进入上林苑的路线……?”


 “只怕不成。”康贵摇头道,“孟归羽不是傻子,这会儿八成要盯牢了咱们,近期都不让咱们靠近那边。然后再叫人将这条路线想法子堵上……唉,我倒是冀望,阿喜之前逃出生天之后,会不会悄悄潜入上林苑来看看?那样的话,咱们兴许还有法子。论悄没声息来去的本事,咱们四个加起来都不是他对手。至少也能送个口信去给郡王,叫郡王知道咱们并非真心背叛他。”


 栾玉嗣对容睡鹤还是持着怀疑的态度,有些伤感的说道:“郡王如今只怕也不是很用得上咱们了,又怎么会让他最倚重最信任的阿喜为咱们冒险?他如今手底下人才辈出,咱们是否真正背叛八成也不是很在乎。毕竟郡王的秘密,尤其是同桓观澜之间的事情,咱们其实也不怎么知道不是吗?纵然真心投靠了孟归羽,也出卖不了郡王什么。”


 “总要试试看的。”康贵沉吟,“所以我这些日子闲暇了就到处兜搭宫女,既是假作沉迷美色,多少麻痹孟归羽。也是想着,如果阿喜悄悄过来,咱们现在住的地方,到处都是孟归羽的耳目,未必有机会靠近。但我出去各宫闲逛,同宫女调情什么的,孟归羽的人总不能时时刻刻盯着不错眼……阿喜若在暗中,却有机会可以联络了。”


 栾玉嗣道:“嗯?你成天拈花惹草的,居然还有这份心思?老子还道你悲观失望,破罐子破摔,能睡一个是一个,兴许运气好,日后还有一子半女留下来呢?”


 “滚!”康贵没好气的说道,“你没听孟归羽说么?这些宫女不管皇帝睡不睡,总之生是皇帝的人,死是皇帝的鬼,统统没有别人的份!为防消息走漏,睡腻之后都是灭口,回头报个病死……到哪里去留个一子半女?!”


 他复怀念公孙喜,“孟归羽说杀阿喜做投名状已经有些日子了,之后竟没再提过,八成如你所言,阿喜已经悄然遁去……唉,也不知道他这会儿在什么地方?有没有来看看咱们的心思?”


 这会儿,被他怀念的公孙喜,正在距离长安不算很远的一个小镇上。


 乌衣营在这里设置了一个临时的站点,是一座两进的宅子,买了两个小丫鬟伺候,供他跟孟皇后休整。


 之前他在去渭水畔接应的同僚面前承认,已经与孟皇后有了夫妻之实。


 但两人这会儿却是分房而卧的。


 一对喜鹊停在院子里的树梢上,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小丫鬟抬头看了看,就笑:“这是好事将近呢!小姐,您说是不是?”


 正坐在妆台前,看着她给自己梳理长发的孟皇后只是勉强一笑。


 她这会儿同公孙喜说是一对约定了婚姻却尚未成亲的伴侣,因为长安那边的乱子,跟家里人走散,只能在这镇子上暂时落脚。


 不过俩小丫鬟私下猜测,他们其实是私奔的相好。


 这话孟皇后跟公孙喜都私下听到过,公孙喜之前在渭水里泡太久,染了风寒之后又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最要命的是他之前在海上时征伐落下的暗伤也因此被引了出来,所以到现在都还在卧榻。


 对此他一如既往的没有作声,皇后也不好意思跟俩小丫鬟理论,这却让丫鬟们猜的更起劲了。


 这会儿这话就很有试探跟讨好的意思。


 只是孟皇后心里却颇为苦涩。


 她自幼也是叫人伺候惯了的,来了这宅子之后,入浴时却一切自己来,不要丫鬟近身。


 俩小丫鬟以为她矜持羞涩,不习惯在陌生下人面前裸.露身体,实际上,皇后却知道,这是为了不让人看到自己臂上的守宫砂。


 她跟公孙喜,根本什么都没有。


 不……


 也不能说什么都没有,他是看到了她的身体的。


 那时候在山洞里,也不知道是再次绝处逢生之后的冲动,还是压抑良久之后终于离开长安离开宫城的莫名亢奋,她当着他的面解开了裙衫。


 孟皇后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作为一个无宠,甚至至今还是处子的皇后,宫里人一直都是同情她不能够得到宣景帝的宠幸的。


 甚至她的姑姑孟太后,也未尝不是这个想法。


 然而对于孟皇后自己来说,这实在没有什么。


 她一点都不喜欢宣景帝,不必为这人侍寝真是再好没有。


 可是公孙喜……


 他只沉默了一瞬,就走过来,捡起地上的裙衫,为她披上。


 皇后当时不知所措,又羞愧又难堪,抱着胸瑟瑟发抖,眼泪在眼眶里使劲儿打转。


 公孙喜看着她,想说什么的样子,但两人静静对峙片刻,他最终什么都没说。


 孟皇后都不知道接下来两天是怎么跟他相处的?


 后来他想法子联络上了同僚,对方过来接应,有一个看着像其中小头目的,才看到孟皇后,眼睛都直了,目光钩子似的,在她身上来来回回的扫视。


 皇后被他看的害怕极了,下意识的想往公孙喜身后躲。只是才躲了一步又生生僵住,因为不知道公孙喜当时在山洞里的拒绝是什么意思?


 嫌弃?不屑?拒绝?还是其他什么自己想都想不到的心思?


 此时此刻,又是否会因为自己拿他当挡箭牌的举动,而越发厌烦?


 这时候公孙喜轻描淡写一句“这是我的人”,那小头目瞬间收了贪婪觊觎,换上再正经不过的神情,恭敬的喊“嫂子”。


 至今回想起来,孟皇后都感到,那个时候的自己,仿佛是踩在了棉花堆上一样,如梦如幻。


 可惜公孙喜也就说了这么一句,之后的相处,迄今也是恪守着规矩礼仪,不肯逾越半步。


 孟皇后觉得这可能是一种尊重的表现,然而对于目前处境的她来说,多少有些空空荡荡的不切实的没有承诺没有后续的惶恐。


 她很想跟公孙喜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弄清楚这人到底怎么想的,有什么打算。


 可是公孙喜一来病还没好全,二来他那么沉默寡言的人,据说他的主母盛惟乔,都未必能够撬出几句话……皇后担心,自己同他说干了嘴,他也只是默不作声。


 那样的场面,她不知道要怎么应对?


 “小姐!”负责伺候公孙喜起居汤药的小丫鬟轻快的语气,打断了皇后的思绪,“公子请您过去说话呢!”


 这俩小丫鬟年纪都不大,性.子也活泼,大概看公孙喜跟孟皇后不比她们大几岁,平素也没有什么呵斥跟敲打,不是很怕才认识的主人,此刻还挤眉弄眼,“公子说要单独跟您说!”


 “阿喜也打算跟我谈谈吗?”皇后心头一喜,赶紧揽镜自照,增添了两件钗环才起身,心里对于之前那个用钩子似的目光看自己的小头目的厌烦,倒是散了几分:这些钗环是那小头目专门送过来的,说是给“嫂子”的见面礼,实际上就是对当时冒犯的赔罪。


 不然,皇后这会儿身无长物,压根没的修饰。


 只是,她怀着忐忑又羞涩的心情,单独走进公孙喜的屋子时,却见他眉头深锁,看着门关上,就小声问:“娘娘,你熟悉上林苑的地形么?”


 “……”皇后一愣,既为他问自己的话,也为那声代表疏远的“娘娘”,巨大的失望,让她没法不失态,“你……你现在还这么叫我,是后悔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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