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豢养死士

 兖州，许都。


 北城外官道上，一辆马车迅速的行驶。


 马车中，端坐着孔融。


 他自邺城离开后，一路急赶，在最短的时间内离开冀州境内，然后急匆匆赶回许都。只是抵近许都城，孔融的内心却是叹息。


 袁尚狗胆包天，接了朝廷敕封为赵王的诏书。


 如今可怎么办？


 怎么向皇帝交代？


 孔融脑中思忖，怎么都没有想清楚，而马车已经入城，径直来到司空府外。孔融上前通报，门房去通报后，不多时，就领着孔融进入房中。


 孔融看着坐在上方的曹操，行礼道：“孔融，拜见司空。”


 曹操颔首道：“文举，袁尚接诏没有？”


 “接下了。”


 孔融点了点头，郑重道：“司空，袁尚狗胆包天，直接接下了诏书。事实上，袁尚胆子极大，他当时直接自我的手中，抢夺了诏书。然后，竟是让袁绍称王。只不过袁绍拒绝，让袁尚接下了诏书称王。”


 曹操眼神幽深，仔细的思忖着，片刻后他摆了摆手。


 孔融，转身便退下。


 在孔融走到书房门口时，曹操道：“你不必通知陛下，这事情，我会亲自告知陛下。”


 “喏！”


 孔融应下后就离开。


 曹操一个人坐在书房中，仔细思忖着。片刻后，曹操已经有了主意，便安排人，去通知荀彧、郭嘉、荀攸、贾诩和程昱来议事。


 这些人，都是曹操的嫡系。


 一众人进入落座。


 曹操缓缓道：“就在刚才，孔融自邺城回来。”


 郭嘉神色好奇，问道：“主公，袁尚接下了朝廷的诏书没有？”


 “接下了。”


 曹操点头道：“据孔融说，当时他宣读诏书时，袁尚让袁绍称王，不过袁绍拒绝，让袁尚接下了诏书。不管如何，袁尚已经是赵王。”


 “下一步，可以让我们的人，在邺城鼓噪一番，不断攻讦袁尚胆大妄为。他既然敢接下诏书，那就代表着，他必须承受这些非议和舆论。”


 郭嘉道：“主公英明。”


 荀攸正色道：“主公，我们原定的计划，是开春后发兵和袁家开战。值此之际，卑职认为，可以传召天下各地，号召天下诸侯，但凡有识之士，都讨伐袁绍父子。”


 曹操颔首道：“公达的建议，也是可行。明年开春后和袁家的一战，如果我们有更多的助力，对我们来说，自然是最好的。”


 郭嘉微微道：“主公，卑职有一个建议。”


 曹操道：“什么建议？”


 郭嘉正色道：“主公如今担任司空执政，还是远远不够。尤其如今袁尚称王，不臣之心已经体现。为了集权，为了聚拢各方的力量讨伐袁绍父子，卑职建议，主公废除三公，恢复丞相制度。由主公出任丞相一职，唯有如此，才能更好剿灭袁家。”


 荀彧一下瞪大了眼睛，恶狠狠瞪了郭嘉一眼，然后劝谏道：“司空不可。”


 曹操道：“文若，有何不可？”


 荀彧正色道：“大汉朝，废除丞相已有多年。自东汉以来，更不曾有丞相。遥想那董卓，自封丞相，以败亡收场。所以，请司空慎重。”


 曹操眼眸眯了起来。


 审视了荀彧一眼。


 曹操神色平静，没有多说什么，看向荀攸，问道：“公达，你怎么看？”


 荀攸神色也是平静，不急不缓道：“主公，卑职赞同奉孝的建议。大汉天下，诸侯割据。尤其袁尚称王，对朝廷的影响极大。”


 “为了更好的抵御袁尚，必须要做出应对，而主公出任丞相，掌握大权，便是最好的安排，才能最大限度的应对袁家，和袁家抗衡。”


 荀彧听到这话，面颊抽了抽。


 他心中，喟然叹息一声。


 曹操又看了荀彧一眼，再度看向程昱，问道：“仲德公，你看怎么样呢？”


 程昱，字仲德，是曹操的心腹。


 早些年，吕布在兖州反叛了曹操，当时多亏程昱顶住压力，才为曹操争取到充足的时间。尤其程昱本身，是最早追随曹操的人，是曹操的嫡系心腹。


 程昱年纪大，已经六十出头的年纪，不过他精神极好。


 两鬓，依旧乌黑。


 丝毫不显老。


 程昱捋着颌下的胡须，缓缓道：“老朽认为，主公应当出任丞相。原因很简单，为了减少朝中的内耗，也必须要出任丞相。”


 “一直以来，朝廷都有人，意图对付主公，认为主公僭越。可这些人，却忘记了，如果没有主公支撑着，大汉天下，早就更是糜烂。”


 “主公灭吕布收徐州，败袁术收扬州，扫荡黄巾贼，稳定兖州、青州、徐州、豫州、扬州等地，再稳定关中，天下才稳定下来。”


 “若非主公，大汉早就没了。如今袁氏称王，大汉危机更甚。值此之际，主公再不出任丞相，不集合力量，恐怕更是难以应对。”


 荀彧搁在衣袖中的手，紧握成拳，但旋即又松开。他看了程昱一眼，内心又是微不可查的叹息一声。


 一想到这里，荀彧又忍不住看了贾诩一眼。


 这一切，都是贾诩造成的。


 若非贾诩建议下诏，敕封袁尚为王，就不会有眼下的情况。甚至，曹操如今出任丞相，等到未来，恐怕也会一步步朝着称王去。


 荀彧内心纠结，却是无奈。


 他更清楚，程昱的话没有错，如果没有曹操整饬天下，这个大汉会崩塌得更厉害。天下间，或许早就不知道多少人称帝多少人称王。


 曹操见荀彧没有反驳，又道：“贾诩，你怎么看呢？”


 贾诩的年纪，比程昱略小一些，他微笑道：“主公，老朽认同诸位的意见。主公出任丞相，是大势所趋。唯有如此，才能抵御袁家。主公并非要称王，而是出任丞相应对袁家。”


 曹操那略显黝黑的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


 所有人，意见相同。


 曹操这才收回目光看向荀彧，问道：“文若，你怎么看？”


 荀彧呐呐道：“卑职，没有异议。”


 他是想要反对，可是荀彧却也清楚，局势很不利，曹操必须要集权。


 唯有如此，才能应对袁家。


 曹操颔首道：“既如此，事情就这么定下。诸公自去忙碌，我即刻入宫觐见陛下，向陛下禀报袁尚称王一事。同时，敲定废除三公，恢复丞相制度一事。”


 众人起身向曹操行礼，便自行离开。


 曹操乘坐马车出府，往皇城去。他虽说只是司空，可朝政尽皆在手。除此外皇城禁卫，一切都是曹操的人。


 恰是如此，曹操才能掌握一切。


 曹操的车驾抵达皇城，按理说应该停下徒步进城。可曹操却乘坐马车，径直入城来到大殿外的台阶下，才下了马车，一阶一阶走上台阶，来到大殿中。


 曹操的目光，落在端坐在大殿正上方的皇帝刘协身上，拱手道：“臣曹操，拜见陛下。”


 刘协脸上堆满笑容，一副柔和神情，笑道：“司空不必多礼。”


 刘协对曹操，很是谄媚。


 他不是不谙世事的人，清楚知道，曹操如今得罪不得。昔年，刘协不到十岁，便见识了人世间最丑陋最残忍的事，更看到一个个把他当作傀儡的人。


 刘协经历董卓、王越、李傕、郭汜等人后，刘协早已磨砺出来。


 他很清楚一件事，自己如今是傀儡。当着曹操的面，得带着笑容，不能恶了曹操。


 至少，不能正面撕破脸。


 双方可以有暗地里的较劲儿，可以有斗争，但如果撕破脸，在曹操掌握军权的前提下，他这个皇帝，什么都做不成。


 所以，需要漫长的斗争。


 曹操沉声道：“陛下安排孔融去邺城传召，敕封袁尚为赵王。原本这是嘉奖，而袁尚应该不敢接诏书，主动辞掉，可是袁尚狗胆包天，接下了诏书。”


 刷！


 刘协面色大变。


 袁尚接下了诏书，真是乱臣贼子。


 刘协看了曹操一眼，眼中也是掠过一抹愤懑，旋即很好的隐藏起来。敕封袁尚为赵王一事，这是曹操的安排。


 曹操已经派遣了孔融去传召，然后才安排人通知一声。


 曹操就是走了一个过场罢了。


 刘协很无奈，却是没有任何的办法。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司空，此事如何应对呢？”


 曹操道：“陛下，袁尚狼子野心，竟不辞掉敕封。他如今称王，便是对陛下不敬，更是有乱臣之心。臣会整合力量，待开春后，发兵和袁绍父子一战，覆灭袁家。”


 刘协神情一副感动模样，赞许道：“司空忠勇，朕一贯知道。朝廷有司空在，朕无忧。这一战开启时，朕会沐浴斋戒，为司空祈福。”


 曹操道：“臣定不负陛下厚望。”


 顿了顿，曹操再度道：“陛下，只是臣要整合力量，没有足够的号召力，是不够的。”


 刘协心头生出不妙的预感。


 曹操要干什么？


 要权吗？


 刘协心中有了揣测，但他并没有表露分毫，甚至他内心抵触，但还是道：“不知道司空，有何打算呢？只要朕能支持的，一定全力支持。”


 曹操正色道：“如今朝廷，依旧三公辅政，可这般过于分散力量。故而臣，请陛下恢复丞相制度，废三公。由臣出任丞相，统摄朝政，北伐袁家。”


 轰！！


 刘协的脑中，一下犹如惊雷炸响。


 他甚至懵了。


 脑子里面，已然是一片空白。


 曹操要当丞相。


 这是进一步的集权。


 刘协恢复过来后，脑中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董卓。昔年的董卓，也是自封相国，凌驾于朝臣之上。如今曹操也要这般，这是不满足于手中权势。


 刘协苦着脸，他看着曹操，注意到曹操那笃定的神色，心下没来由的叹息。


 能阻拦吗？


 阻拦不了？


 曹操既然来说了，就不是征求意见，而是通知他。


 如果拒绝曹操，更是恶了曹操。


 刘协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他知道没办法阻拦，便道：“司空之言，朕也深为赞同。等朝会时，司空安排人提议便是，朕准了。”


 “陛下圣明！”


 曹操那黝黑的面庞上，多了一抹笑意，他拱手道：“如今要备战，臣便告退了。”


 刘协点了点头，目送曹操离开。待曹操走出了大殿，刘协猛地站起身，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桌，甚至铿锵一声，拔出腰间佩剑，劈斩在案桌上。


 剑刃入案桌，竟是被卡住，刘协力道不大，竟是拔不出来。


 “啊……”


 刘协凄厉高呼起来。


 他发泄了一番后，径直往后宫去，到了休息的寝宫，皇后伏寿迎了上来，询问道：“陛下这般怒气上涌，遇到什么事了吗？”


 刘协径直坐下，咬着牙道：“曹操欺人太甚，他先假借朕的名义，敕封袁尚为赵王。如今袁尚接了敕封的诏书，曹操便顺势上奏，说要讨伐袁家，可是权利不够，不足以整合力量。”


 “曹操的建议，是废除三公，设立丞相，他自己出任丞相。”


 “朕，不得已答应。”


 “曹操真是奸贼啊，他早就绸缪好，故意敕封袁尚为赵王，然后好更进一步。曹贼的野心，已经显露。他迟早，会更进一步篡位的。”


 刘协握紧拳头，道：“皇后，我们必须除掉曹操，一旦曹操继续掌权，大汉肯定覆灭。”


 伏寿正色道：“陛下，此事还需徐徐图之。这段时间，我也在联络兄长，请兄长联络忠勇之士。只是许都戒严，事情不好办。”


 “唉……”


 刘协忍不住叹息出声。


 伏寿道：“曹贼的野心，已经凸显。我得到兄长的传话，说是许都外，坊间竟有了传言，说是大汉天下，国祚能延续，都是曹操的功劳。”


 “如果没有曹操，天下间不知道多少人会称王称帝，甚至大汉早就灭了。许多人，说曹操立下的功勋，即便是封王也不为过。”


 “甚至许多人，要鼓噪曹操称王。所以曹操这里的野心，的确是越来越大，要谨慎应对，切不可发生冲突。”


 伏寿提醒道：“一旦激怒了曹操，短兵相接，不利于我们。”


 “混账，混账！”


 刘协拍打着案桌，很是愤怒。


 他咬着牙，眼神愤恨。


 他这辈子，不是被欺负，就是在被欺负的路上。


 他太惨了。


 刘协眼神锐利，沉声道：“皇后，我们不能坐以待毙。靠别人，终究不靠谱，还需要靠自己，必须有自己的力量才行。”


 伏寿道：“陛下打算怎么办？”


 刘协正色道：“宫中，因为太显眼，根本无法组建我们的人。所以，让你的兄长，暗中练兵。找个隐蔽的山中，操练一支军队。人数不用多，只需要有三千人就够了。有三千死士，在关键时候，可以起到大作用。”


 伏寿正色道：“这事要慎重。”


 刘协道：“朕知道，曹操说开春后，要再度和袁家开战。曹操经过一年多的休整，自觉可以和袁家一战。他们双方较量，袁绍父子是虎，曹操便是豹，虎豹争斗，我们便是渔翁。”


 “所以这一次，必须抓住机会。一旦双方两败俱伤，出现了动荡，就是朕整饬朝纲的机会。如果没有机会，但有了力量，潜伏就是。”


 伏寿道：“陛下圣明，这事情，我会安排的。”


 刘协道：“辛苦皇后。”


 伏寿摇头道：“陛下折煞臣妾，你我夫妻一体，这些都是臣妾该做的。”


 刘协点了点头。


 他看了眼寝宫外那暗沉沉的天色，眼眸中却是闪烁着光芒。这次曹操要对付袁绍，他也想要对付曹操，想夺回大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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