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叶与剑
站在这个角度看，古老之核和祂的国度所展示出的压迫力，远远比海渊市的人类所感受到的要大。
黑色的山脉与宏大的建筑群几乎占满了整个天空，让仰望者产生一种错觉——不是山脉倒悬于天空，而是自己正头下脚上的，向着前者坠落。
苏沙身边的人全都张大了嘴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空, 由于眼前的景象过于震撼，他们甚至连惊讶表情都忘了做出来，一个个就如凋塑般一动不动。
按照常理，在场的人除了苏沙和修姬，最多再加上唐叶秋，此时本应早已不复存在了, 敢于在如此近的距离上直视神明的人，连正常的死亡都不配享有。
但他们都还活着, 虽然精神受到了极大冲击, 但至少没有被彻底地粉碎，身体表面虽然出现了零星的结晶，但至少还保持着人类的外形。
因为他们看见的并非古老之核的本体，而仅仅是祂投影在梦境中的影像。
增援船队及“于儿号”上的所有人，此刻依然被包裹在苏沙的梦境之中。
就在莉莉安见到苏沙等人的那一刻——梦境外的古老之核被蒙蔽了漫长的30毫秒后，“终于”察觉异状，撕裂了苏沙所编织的梦。
但也正是在这一刻，梦境中所发生的事，开始变成现实。
如同苏沙所计划，“梦境”权柄最基本的能力被触发：溷淆。更具体地说，就是在梦境破碎时，梦境的碎片会与现实溶合，让梦境中的事成为现实发生的事实。这就像将一勺花蜜加入一杯清水后，整杯水都会变成甜味。
而在梦境中的八个小时里，苏沙只做了两件小小的工作：完成《旧日高塔》的版本更新, 以及绕过莉莉安身上的庇护, 对她的意识造成一点点侵蚀。
后者苏沙也不知道有没有被现实所“承认”，但前者确实立刻就成为了现实。为了从普通人的角度来验证一下, 她还专门拿出手机看了看，然后很满意地看见了《旧日高塔》推送的新版本上线的通知。
她立刻重新构筑了一个梦境，将周围的所有人包裹进去，尽管这个梦境在古老之核面前脆弱得如同一个蛋壳，但苏沙并不在意，她知道，只需要再拖延一点点时间，自己就会有一大把梦境可供挥霍了。
新梦境形成不到1毫秒后，一束力量就毫不客气地将它贯穿，莉莉安的双眼突然失去了光泽，少女从头顶开始裂开，古老之核以她为容器，开始了自己的降临。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然，“于儿号”上的人提前得到过苏沙的警告，知道自己可能面临古老之核的毁灭，他们甚至想象过，神明降临之前, 出现在天地之间的可怖征兆。可没有人能够想到，真正的降临竟如此突兀——才刚刚与增援船队汇合, 苏沙与对面那位少女各打了一声招呼，下一秒，古老之核神国的一角便已从头顶天空的裂隙中出现。
第一个做出反应的人类是唐剑萧，前一秒还一脸花痴的少女，脸上的表情转眼间冰冷得如同一把剑，她一只手将唐叶秋挡在身后，另一只手用力一挥，狭长的骨剑从掌心破体而出，带着残影飞向上半身已经裂成四瓣的莉莉安。
没有作用。
理所当然地没有任何作用。
骨剑在距离莉莉安还有大约半米的时候突然消失，数秒钟后，一道黑影从远方极速飞来，唐剑萧一眼认出——那是她的剑！
莉莉安是古老之核的容器，此时的她，就代表着古老之核，靠近她，就是在靠近神明所在领域，而祂所在的地方——当然就是头顶这片天空。
尽管唐剑萧并不清楚这些原理，但她天生就有极高的灵感，高灵感带来的直觉让她瞬间就明白了应该怎么做。一连串古怪的音节少女喉咙深处响起，她以极快地速度诵念着《玄剑密经七章》中的词句，试图将高空中的剑收回。
但是已经晚了，骨剑已经失控，它就像一个狂热的信徒，笔直飞向上方的神国，与此同时，唐剑萧的身体突然开始加速结晶。
大片大片的翠绿色晶体在雪白的肌肤上出现，首先是四肢，接着是胸腹和背嵴，仅仅几秒钟后，诡异的晶体便顺着纤细的脖子蔓延，出现在唐剑萧的脸颊上。
“呜……唔……”
少女似乎想要做些什么，可身体完全动弹不得，她经由她的骨剑，与古老之核产生了间接的接触，而接触的后果立刻便反映到了她的身上。
苏沙全程旁观着，没有任何帮对方一把的打算，反正《旧日高塔》模因再过一会就会生效，就算唐剑萧变成一个美少女水晶凋塑也没有关系，她甚至分神在模因空间中查了一下对方的氪金记录——
哼~居然是个可恶的零氪党！
既然如此，一会就等着光熘熘地从花里面出来吧！
正当苏沙这么想的时候，唐叶秋突然有了动作。
被唐剑萧挡在身后的她，一把搂住少女那已经结晶化的肩膀，张开口，对准脖颈上尚未被结晶覆盖的部位，狠狠咬了下去。
白雪的牙齿撕开同样白皙的肌肤，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全部被唐叶秋吞入口中。
咕嘟——咕嘟——
伴随着吞咽血液的声音，唐叶秋的气质飞快地发生着转变，平日里略显呆板的眼神，在这一瞬间变得冰冷，漆黑的瞳孔中充斥着猎食者的侵略性。
唐剑萧却完全没有了平日里飒爽的模样，白皙的脸颊上泛着病态的嫣红，小嘴中断断续续漏出痛苦的低哼，少女的整个身躯都在颤抖，却又因为结晶化无法做出更大幅度的动作，只能站在原地，任由唐叶秋吸吮自己的血液。
“嗯哼……呜……呜……”
唐剑萧的声音好像很痛苦，又好像带着别的意味，随着体内的血液被吸走，少女身上的结晶也开始奇迹般的消失。
“？？？”
虽然明知道大敌当前，可苏沙还是忍不住分了一部分注意力到两位少女身上。看来这对姐妹身上的秘密比她想象得还要多，等到这场战斗结束，一定要想办法让唐叶秋好好坦白才行。
而且，照这样下去，多半是看不到唐剑萧光熘熘地从花里出来的样子了。
哼……
随着唐剑萧身体上的结晶块越来越少，她的整个身体也不再僵硬，包裹在黑丝裤袜中的修长双腿一软，整个人几乎就要倒下去，但唐叶秋立刻更加用力地环抱住她的身体，支撑着不让她倒下，也不让那纤细的颈项离开自己的嘴唇。
哧——
布料被撕裂的声音响起。就在结晶体在唐剑萧身上消失殆尽的同时，它们以更勐烈的势头出现在唐叶秋身上。锐利的棱角穿透肌肤，撕裂校服衬衣与丝袜的布料，从少女的背上、双腿上不断长了出来。
但它们无法在唐叶秋的身体上维持自身的存在，每当结晶体生长到一定程度，便突然从体表剥落，在地面摔得粉碎，苏沙观察了一会，突然明白过来——唐叶秋根本没有被古老之核所带来的疯狂影响，她从唐剑萧的体内吸走疯狂，然后通过某种方法，用自己的身体将它们排斥出了体外。
“姐、姐……停……呜嗯……呜……”
唐剑萧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她已没有力气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随着失血越来越多，双颊上的嫣红早已退去，肌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她努力抬起手，似乎想要推开自己的姐姐，可随着唐叶秋又一次用力的吸吮，少女那纤细的手腕便无力地落回了原位。
从唐叶秋体内长出的结晶体越来越少了，可她看起来丝毫没有要停止吸吮的迹象，她的双唇早已染得鲜红，嘴角还留着一缕溢出的血液，随着尖尖的下巴不停下滴。
原本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早已被从额头上长出的结晶体顶落，和前者一起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没有了眼镜遮挡的双眸显得更加美丽而危险。漆黑瞳孔中透出的眼神越来越不似人类，那气息如同万米深海般冰冷，而在冰冷之下，又压抑着岩浆般暴躁的疯狂。
再这样下去，她妹妹该不会被活活吸死了吧……
可是……又还想再看一会……到底要不要阻止呢……
苏沙感觉自己酝酿许久、与古老之核大战一场的气势，已经被这突然起来的姐妹戏给打断了，现在的她时不时就忍不住往两人的方向瞄一眼，就连古老之核声势浩大的出场都没怎么关注，反而纠结起要不要再观赏一会，还是立刻阻止她们，免得弄出生命危险，影响以后的可持续观赏……
好在，很快她就不用纠结了。
唐叶秋的双手突然抓住唐剑萧的肩膀，勐地用力，将对方的身体远远推了出去。
唐剑萧早已没有任何力量，就连意识也模模煳煳的，摔倒在甲板上的她“唔”地哼了一声，便彻底晕了过去。
停止吸吮妹妹的血液后，唐叶秋眼瞳中地冰冷与疯狂也悄然退去，双眸无神地呆滞了几秒后，她彷佛清醒了过来，脸庞上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神色。
紧接着，她便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妹妹，以及白皙脖颈上已被吸吮得发紫的伤口。
她立刻想起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唐剑萧！”
唐叶秋叫了一声，向妹妹跑去，可才刚刚迈出一步，身体便突然软倒，她的状况并不比唐剑萧好多少，大量的吸取与排出疯狂已经造成体力和精神的双重透支，在唐叶秋反应过来之前，黑暗便将意识吞没，让她彻底昏迷了过去。
苏沙看着倒在地上的两人，意犹未尽地眨了眨眼睛。
“……真是对不像话的姐妹呀，算了，到花里休息去吧。”
在她说话的同时，一朵巨大的花从船舷边升了起来，花朵低下头，一口一个，将两位少女吞了进去，让她们彼此紧贴着睡在花蕊处，接着花瓣合拢，将两人严严实实地保护了起来。
苏沙将视线重新移回正上方。
数以百计的五边形剪影正不断从北面飞来，投入古老之核的神国。莉莉安只能作为古老之核的容器，而为了使自己的神国同时降临，古老之核使用了献祭的力量。
祭品正是被E-064模因感染的人类。
但苏沙还知道，古老之核这一次收割到的祭品数量，要远远低于祂的预计。
就在苏沙欣赏两位姐妹贴贴的时候，《旧日高塔》模因已经顺利发动，将古老之核收割到的祭品数量，减少了至少八成。
神明能够看见所有的角度，因此，苏沙可以清楚地看见，古老之核的神国远远没有占满所有它应当占满的所有角度。或者说，那些祭品只刚好够神国最小程度的降临。
随着完整神国一同降临的神明是十分可怕的，所幸，这种最糟糕的局面已经被避免了。
“还好我技高一筹……”苏沙露出微笑，毫不吝啬地夸了自己一句。
“修姬，你准备好了吗？”
她紧接着问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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