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遗腹 子

 宋娘子是个很清醒的人, 不然的话，她也不会在丧夫后，选择守寡, 而不是趁着年轻再嫁，要知道十余年前，她才二十多岁，若是想要改嫁的话，是不愁嫁的, 怕是前脚归家，后脚就有人来提亲。


 不过她却选择守寡，用她的话来说，她虽没了夫君, 日子可能是苦了一点, 但婆婆厚道，不磋磨儿媳, 她也有儿有女，只要熬上几年, 等孩子长大, 过后就是她的福气。


 又何必再从头开始吃苦。


 就这一点上，宋娘子堪称人间清醒。


 虽说是置办嫁妆, 但要买的东西也不算多，买上一些布匹彩线便罢了, 其余的都是自己来做, 因为阿锦不去县城念书，因而，宋娘子手里的银钱很是充足，因而除了给宋兰置办的嫁妆外, 也给家里人都买了新衣，除了她自己，最后还是在阿锦再三的劝说下，才多扯了两尺布。


 “再买上两朵绢花，东西就齐全了。”宋娘子点了点手里的东西，又细细的想了想，东西已经齐全了。


 阿锦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两人直接去了银楼，虽说是叫楼，但地方却不算大，约莫两间屋子，钗环也不算多，做工在阿锦看来很是有几分粗糙，不过却叫宋娘子看的一脸羡慕。


 甚至下意识的去摸了摸自己的发髻。


 “娘，银簪算什么？将来儿子给你买金簪戴。”阿锦开口保证说道。


 虽然宋娘子知道这是儿子哄自己开心的话，要知道一根包银的簪子，最便宜的都要七十文，那一根纯金的，没个几十两，能买到手吗？


 不过即便是知道儿子是在哄自己，但宋娘子依旧很开心。


 这证明儿子有孝心啊！


 “乖宝。”宋娘子满脸慈爱的摸了摸阿锦的脸，“有你这句话，娘就知足了。”


 “是真的。”阿锦认真道。


 “好好，娘信你。”宋娘子这语气一听就知道是在敷衍阿锦，没当真。


 虽有一丝憋屈，不过阿锦也知道，她现在年纪小，说出来的话自然更像是哄人，不过没关系，她自己知道就好。


 说到做到，可是她最优秀的品德之一。


 阿锦暗暗的握拳，如是的想到。


 “这位夫人，您这儿子可真是孝顺，小小年纪就知道心疼你。”银楼的掌柜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立刻笑着开口说道，“……夫人可真是好福气！若是我家臭小子有小公子一般的孝心，老朽就知足了。”


 接下来大片的彩虹屁输出。


 听得阿锦是一头的黑线，夸奖的话她是不反对了，可是这说的也太过了一些，肉麻死了。


 阿锦这里虽然觉得肉麻，但宋娘子却十分的受用，脸都要笑成一朵花了，而且本来说话的是要买两朵红娟花就走，却在掌柜的吹捧之下，有些飘飘然。最后不但给二姐宋莲，三姐宋桃，也买了两根红头绳，还又挑了一根包银的蝴蝶簪，。


 看的阿锦不由的咂舌。


 真是的销售人才啊！


 ……


 “早知道不买簪子就好了。”


 所谓消费一时爽，事后就后悔。


 这便是宋娘子典型的写照。


 打从银楼出来，就刚才的话，宋娘子不知道念叨了多少遍，到现如今，他们都要走到家门口了，宋娘子且还后悔着呢。


 “好了娘，大姐的嫁妆里有这一根银簪做嫁妆，将来到了婆家，也更有脸面和底气。”阿锦笑着开口说道。


 宋娘子点点头：“这倒是。”不过想想今天花的钱，她还是心疼的不要不要，就这么一根包银蝴蝶簪，就花了她两百文，省着点，足够她们家一个月的花销了。


 阿锦看着依旧心疼的宋娘子，轻轻的摇了摇头。


 其实，早在刚出银楼的时候，宋娘子就已经后悔，甚至想转回去退掉，不过却被阿锦给劝下了，即便是她不被掌柜忽悠着买，阿锦也会想法子劝宋娘子买一根的。


 在农家来说，两身衣服，几个箱子，就已经算是很好的陪嫁，是疼爱女儿的体现。但在阿锦看来，却是远远不够的。


 这算什么嫁妆？


 真正的嫁妆，不说高门显贵那些十里红妆，总也要体体面面的。


 就这点，真的不算什么？


 阿锦在心里暗暗的发誓，最迟等到三姐出阁，她一定会置办一份顶体面的嫁妆，让三姐将来和婆家有摩擦的时候，可以理直气壮，不用被婆家说，你吃的用的喝的，都是我家的。若是将来过得不如意，也可以不用委屈自己。


 当然了，


 不止是三姐有，将来大姐和二姐的，她也会补上。


 这么一想，她的任务也并不轻松啊！


 阿锦思索间便已经到了宋家。


 “莲娘，桃儿，快点出来拿东西。”牛车还没有停的时候，宋娘子已经高喊出声。


 “牛叔，车钱给你。”阿锦查出五文钱，给了赶车的牛叔，“这多出来的一文，是给您的答谢，我们的东西多，也几乎多占了一个人位。”


 牛叔忙推拒：“不用不用，都是亲戚，收你们的银子已经不好意思，哪还能多要啊？”反正除了他们娘俩，车上也没其他人，再说了，宋承家里，孤儿寡母，过得也不容易。大家都是一个祖宗，能照顾就多照顾一些。


 几次下来，阿锦看出牛叔是真的不想要，便也只能作罢。


 这时，


 从屋子里出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穿着一身旧衣，小麦肤色，眉眼生的还算是清秀，正是阿锦现在的便宜三姐宋桃。


 “桃儿，怎么就你自己？你大姐和二姐呢？”宋娘子看到出来的就只有宋桃，便顺口问了一句。


 宋桃先是接过宋娘子手里的东西，才开口回答：“大姐和二姐陪着祖母上山捡柴去了。”


 “捡柴这种事怎么能让你祖母去？”宋娘子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婆母的年纪已经大了，山上路不好，万一崴了脚，都是大事。


 宋桃回答：“我们已经劝过了，是祖母非要跟着过去，说是还挖点野菜回来。”


 “行吧。”宋娘子也知道婆母的脾气，光凭女儿，是劝说不住，“你先帮娘把东西拿回屋去。”不过看着天色，约莫她们也该回来了。


 宋娘子想的不错。


 一刻钟，


 宋祖母也带着两个孙女回来了，每个人的身上都背着一个大大的竹篓，宋娘子一见，连忙迎上去，帮着她们把东西卸下来，嘴上也说：“娘，这些事让兰娘和莲娘去做就行，再不济桃儿也行，您何必去做？不然的话，养他们做什么？”


 “行了，我知道你孝顺，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不用紧张，多走动腿脚，对身子也好。”宋祖母笑着说道。


 “祖母。”


 “承儿，县书院那边怎么说？你什么时候能去读书？”宋祖母看到阿锦后，又开口问道，虽然依旧带笑，不过语气却带了些担忧之色。


 不等阿锦回答，宋娘子就先一步说道：“娘，这小子到了县城又反悔了，不肯去了。”


 “不肯去了？承儿，怎么回事？”宋祖母听了这话，当即吃了一惊，要知道就在昨儿晚上，孙女可还声音哽咽的求她，让她再读两年。


 阿锦淡淡道：“没什么？只是忽然想通了，横竖我也不准备去考秀才，如今学的也够用了，何必再去浪费银钱。咱家又不是什么富裕的人家。”这可是原主散了魂魄也要达成的心愿，她自是要完成的。


 宋祖母打量了一番阿锦，没再她的脸上看到黯然不舍之色，这才放心，有些一语双关的开口说：“好孩子，是我对不住你，委屈你了。”


 “不委屈的。”阿锦摇摇头说道，“祖母，您也无须多想，孙儿都懂，您也是为我好。”


 宋娘子倒是觉得可惜，毕竟若是按照夫子所说，她们若是肯拼尽全力供应儿子的话，日后说不得真的能出头。


 不过既是已经决定不读，现下说什么也都已经晚了，甚至给儿子准备的束脩，她今日也已经花了大半。


 宋祖母是真的觉得对不住阿锦，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若是再把事情说出来，那家里可真的要毁了。


 “祖母，我真的不委屈的。”阿锦看着沉默不语的宋祖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又开口说道，“……能做祖母的孙儿，是孙儿的荣幸，真的一点都不委屈。”


 这也是原身的想法。


 虽说她自出生就女扮男装，过了十多年，但她却不觉得委屈，正是因为如此，她过得比女子更为从容宽阔一些，若祖母没有这般做，且不说家里，就说她作为女子，断然不可能到私塾里去读书识字。


 就这一点，她就无比感谢祖母。


 当然了，作为‘男子’她理应承担起来的责任，也不该逃避。


 这也是为什么？上辈子，全家因她暴露身份，落个那样的下场，原身自责的无以加复，最后跳河而亡。


 ……


 “小弟，你不去读书了？”


 饭桌上，知道阿锦以后都不再去读书的宋兰她们也很是吃惊，性子更活泼一些的宋桃更是直接开口问出来。


 阿锦点点头：“嗯，不去了。我已经找到活计了，明日我就到杏林堂去做药童。”说起这个，还是今天宋娘子到布庄去买布料，阿锦不愿意过去，便借口肚子饿，想吃碗面。这宋娘子就给了她三文钱，让她不要跑远。


 而她吃面的地方，对面就是杏林堂。


 杏林堂有些忙碌，只一个大夫，看病抓药，有些忙不过来，就有人提议，让他寻个帮手，那大夫就说，正在找药童。


 只是一时半刻，还没适合的人。


 阿锦等他略闲的时候，便过去问了问，得到肯定后，立刻毛遂自荐，推销起自己来，并且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应聘成功。


 “杏林堂？承儿，你要到杏林堂做学徒？什么时候的事？娘怎么不知道？”


 她这话一说出口，别说宋桃吃惊，就是宋祖母和宋娘子也吃惊的，要知道，眼下即便是给人做学徒，也不是轻易都收，尤其像是医术这样，多半都是家传，再不济也是沾亲带故，无缘无故收不相干的人为徒，这可是很少见的。


 “嗯，就是今天下午，娘你到布庄的时候，我不是饿了吗？面摊对过就是杏林堂，吃面的时候刚好听到，林大夫想要找药童，我就去问了一嘴。林大夫知道我识字后，便顺嘴考核了我一番，觉得我是可造之材，就答应了。”阿锦开口说道。


 “真的？”


 “嗯，”


 “那真的是太好了，若是将来能做大夫，也是不错的营生。”


 宋家人知道这个消息，都很为阿锦高兴，尤其是宋祖母，总觉得亏欠阿锦，如今知道阿锦有了着落，要知道学医虽然不比读书，但小孙女也总算是有了一辈子的营生，等到将来兰娘她们都出阁，有了着落后。


 她便把事情告诉儿媳，到时候，让承儿寻个借口，或是假死或是失踪。


 到时候，再让承儿以女儿身出现，就说有缘，收做义女，到时候承儿再成亲生子就没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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