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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五章 琉璃井案


 这天清晨,一群稚童前往亭中游玩,有个叫铁牛的孩子刚进入亭中,立刻惊得大喊大叫起来。


 附近的人们听到呼叫声,纷纷前来看个究竟:只见亭中青石板上血迹斑斑,连琉璃井边上都有血迹。


 有人伸头朝井里一望,顿时大叫道:“井中有物。”


 人们赶紧喊来地方亭长车三。


 车三见自己的辖区出了事,连忙来到琉璃亭中,像模像样地背着手左右前后观看一会,随即又来到井边,俯身朝井里张望。


 他看出井下是个头朝下脚朝上的人,不由得心中着了慌,全没了刚才的斯文样,指手画脚地叫人找来两根绳子,用一根绳子吊着一个胆大的壮年汉子下到井中,系住井内之人的脚脖子,先将壮汉拽上井来,众人又合力将井内人拽了上来,一看,是一个庙祝的尸体。


 车三见出了命案,连忙告诉大家不许乱动,着人看好庙祝尸体,自己撒开两腿,兔子似的往县衙跑。


 时过不久,洛阳县令宁宏带领差役仵作来到现场,驱开围观的人群,宁大人叫仵作上前验看。


 仵作走近尸体仔细察看,见庙祝后心被利刃戳了一刀,其它地方没有伤痕,显然是被他人所杀。


 宁大人捋着胡须上前观看一番,一双大眼溜溜地转动着。


 忽然他眼前一亮,不由得抬眼捋须,傲视前方,嘿嘿地笑道:“这是一桩图财害命案,本官已经断出了凶手。”


 众人见宁大人眨眼间就断出了杀人害命的凶手,个个佩服得五体投地。


 车三赶紧诌媚地说道:“大人真是英明神断。”


 有人问道:“请问大人,凶手在哪儿?”华大人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故意引而不发地说道:“你们且看此人是谁?”


 “是个庙祝。”


 “这就对了,他既是和尚,应该穿什么?”


 “神服。”


 “越说越对,你们看这庙祝穿的是什么?”众人这才仔细一瞧,那庙祝竟穿着一身粗布俗衣。


 人们马上会意了,啧啧称赞华大人明察秋毫,破案如神。


 听了人们的夸赞,宁大人心中像喝了蜜似的,只见他得意地喝道:“来呀,准备好,我现在就要当场查出杀人凶手。”


 照宁大人的吩咐,围观的人们排成了两行,站在亭子前边。


 亭长车三清了清嗓子喊道:“各位父老乡亲,宁大人叫你们协助破案,每个人上前辩认一下,认识而瞒着不报的罪加一等。”


 围观的人们战战兢兢地依次上前辩认衣物,结果一个个都摇头说不认识。


 车三急得头上直冒虚汗,宁大人心里也暗暗着急,但面上一点也看不出来,沉稳地坐在琉璃井井台上。


 这时轮到一个老妇人上前辩认,她仔细地望了望那身衣物,嘴唇动了动,愣怔了一下。


 车三见状立刻逼问道:“陶大娘,你要说真话,知情不报罪加一等。”


 陶大娘紧张地说道:“我不认识,不不,好像眼熟。”


 宁大人立刻上前说道:“老妇人,不要急,慢慢想想。”


 陶大娘只得又认真地看了一遍说道:“这衣服好像是邻人裴老伯的,肩头上这块补丁是他请我缝的。”


 宁大人得意地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找到了凶手。来人,将那姓裴的带到公堂听审。”


 两名差役答应一声,直奔裴家而去。


 宁大人对车三说道:“暂将庙祝尸体收殓,听候发落。”


 车三卸了重担,满心欢喜地答应一声,连忙前去办理。


 其余的差役人等,簇拥着华大人返回衙门。


 裴老伯名叫裴安和,老伴早逝,与儿子裴惠知相依为命,家住阳县往长安的官道旁,父子俩靠卖早点为生。


 他们每日里三更天就起准备早点,正赶上人们起床吃早点。


 这会儿父子俩已卖所有早点,正收拾用具,两名差役来到他家,不由分说里外搜查起来,最后竟查出一件新婚嫁衣。


 两名差役嘿嘿冷笑一声,锁上裴家父子,连同那件新嫁衣一起带到县衙。


 宁大人见犯人带到,立即升堂问案。


 他一拍惊堂木喝道:“那个庙祝可是你们杀的?”


 “回大人的话,小民不敢。”


 “大胆刁民,还敢抵赖。本官问你,那庙祝身上的衣服从何而来?”


 “是小民所赠。”


 “真是不打自招,你因何赠他衣物?快快从实讲来。”


 “是。”裴安和便从头讲述起来:五天前的三更天,裴家父子便起床忙活,忽听得外面有人拍门。


 裴老汉打开门一看,见门外站着一对文静柔弱的青年男女,说要买些早点充饥。


 裴老汉连忙客气地让他们进屋,端来热气腾腾的包子等早点,两人便大口吃喝起来。


 两人吃喝完毕,那姑娘羞涩地说她是城北竺老爷的小女儿秋芝,与未婚夫蓝孝廉欲往长安府投亲,身上忘带银两,无钱付账,请老伯暂记账上日后奉还。


 裴老汉本是个古道热肠之人,听姑娘说无钱付账,不由起了怜悯之心,连说“无妨”,又拿出自家10两纹银,说是借给他们作盘缠,又将自家的一头毛驴借给他们做脚力。


 秋芝和蓝秀才千恩万谢拜别而去。谁知时辰不长,又有一人来到裴家。


 裴老伯一看此人是个粗壮庙祝,身上不见神服,却穿着一件新婚嫁衣。


 那庙祝见裴老汉惊疑不定的神色,便说自己是阳城南安庙的庙祝,深夜访友归途中遇上歹人,被劫去银两衣物,无奈只得偷了一件新嫁衣来遮体。


 裴老汉心眼厚道信以为真,便端来包子等早点,让庙祝吃了压惊。


 庙祝一口气吃下数根苗条喝完两碗浆水,方才丢下碗筷。


 裴老汉说庙祝穿嫁衣不伦不类,肯定招人笑话,就找来自己的一身粗布衣服让庙祝换了。那庙祝谢过老汉便匆匆离去,不知怎的被害在八角琉璃井中。


 听了裴老汉的叙述,宁大人也不说对与不对,倒是那个竺老爷的名字引起了他的兴趣。他吩咐暂将裴家父子押下去,又抛下牌签,命差役立即将竺老爷带到二堂相见。


 这个竺姥爷是阳城有名的富户,生有两个女儿。


 大女儿春芝嫁给城中一富商,二女儿叫秋芝。


 他见差役前来传他,不由得心中一怔,起身到后堂去收拾一下,忐忑不安地随差役来到县衙二堂。


 宁大人赐了座,单刀直入地说道:“府上小千金近日可好?”


 竺老爷听了一愣,但很快恢复常态,拱拱手答道:“禀大人,小女近日不幸身亡,四天前棺木已经安葬入土。”


 宁大人见与裴老汉叙述有出入,心中暗喜,知道敲山震虎起了作用,便手捋胡须笑道:“竺老爷怕是言不由衷吧,其中隐情本官已略知一二也。”


 竺老爷见宁大人句句紧逼,又不知他知道多少隐情,怕自己越说越露馅,便慌忙站起身,掏出一堆银子放在宁大人面前说道:“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大人担待。”


 宁大人瞟了一眼,那是张200两的银子,便不动声色地说道:“这200两纹银能买得一条人命,了结一场官司?”


 竺老爷连连擦着头上的虚汗,又掏出300两银子,强装笑脸地说道:“请大人勿见怪。”


 宁大人这才面露笑容道:“既然竺老爷肯破费,那就没你的事了,请回吧。”


 宁大人重新升堂问案,差役押出裴家父子跪在堂下。


 宁大人一拍惊堂木喝道:“本官已经察访明白:竺老爷小女秋芝姑娘不幸身亡,棺木已于四天前入土,此事路人皆知,哪来的私奔之说?与被杀庙祝更无瓜葛。


 分明是你们父子见那庙祝有些财物,便陡生歹念,图财害命,弃尸入井,却又编造谎言蒙骗本官,实乃刁顽之极,看来是不打不招。


 来人,大刑伺候。”


 裴家父子连呼冤枉,直被打得皮开肉绽,死去活来。最后父子俩被打糊涂了,当堂承认害死了庙祝。


 宁大人叫人录了口供画了押,案卷上报三川郡,然后将裴家父子押入死牢,待等批文一到,立即开刀问斩。


 当时的三川郡郡守义纵接到阳县报来的案卷,越看觉得疑点越多:那庙祝深夜在外干什么?新嫁衣在何处偷得的?裴家父子图他何财?赃物在哪儿?杀人凶器又在何处?为了弄清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义纵大人立即带人来到阳县驻下,将这些疑点询问宁县令,结果却是一问三不知。


 义纵大人立即升堂问案,从死牢中提出裴家父子重新审问。


 裴家父子又将发生的事情哭诉一遍,请义纵大人为他们伸冤作主。


 义纵大人听了微微点头,吩咐将裴家父子去掉重刑好生照应,又派出两名差役到裴家监候,如遇还银送驴之人立即带到县衙。


 义纵大人又叫宁县令及一班差役,随他一同前往琉璃亭现场勘察。


 郡、县衙门一行人来到琉璃亭察看一番,义纵大人指着井口说道:“可曾派人下去打捞过?”宁县令连忙摇摇头。


 义纵大人当即叫差役吊干井中污水,派人下去寻找,不一会儿摸上来一把锃亮的杀猪刀。义纵大人望了望刀子,自言自语地说道:“看来这把杀猪刀就是杀死庙祝的凶器了,想那裴家父子乃一普通人家,哪来的杀猪刀?”


 在场的差役都信服地点着头。


 义纵大人转而又问亭长车三,附近可有屠夫?车三慌忙答道:“有有,离此不远有个辛屠夫。”义纵大人一声吩咐:“前头带路,去看个究竟。”


 不一阵子众人来到辛屠夫家,只见三间茅屋,房门紧闭。


 车三问附近人家,皆说已经好些天不见辛屠夫夫妻。


 义纵大人当即判断:辛屠夫是杀人元凶,杀人后已经畏罪潜逃。


 当下叫车三打开房门,只见屋里零乱不堪,没有一样贵重物品,杂物上已积灰尘,显然主人已经携物潜逃了。


 经义纵大人这么一查一看,此案有了明显转机,杀人凶犯不是裴家父子,而是负罪在逃的辛屠夫。


 辛屠夫为何杀死庙祝?义纵大人决心把此案弄个水落石出,因此暂不回府,就在县衙里请人描绘辛屠夫影像,连同公文送到附近州县,请他们协助缉拿辛屠夫归案。


 过上两天,守候在裴家附近的差役,果然将前来还驴还银的蓝举孝廉带到县衙。


 宁大人便在二堂召见蓝举孝廉,询问他们因何双方私奔。


 蓝举孝廉毫不隐瞒地讲出事情原委:原来竺老爷与蓝秀才之父是莫逆之交,蓝家也很富有,两家早就讲好结为亲家,将小女儿秋芝许配给蓝举孝廉。


 后来蓝家家道败落,父母双亡,只剩蓝举孝廉一人,生活凄苦。


 竺老爷生了悔亲之意,另将秋芝许配给商门大户弟子,并已为她备好嫁衣,准备出阁。秋芝姑娘不但美貌贤淑,而且是个深明大义的女子,她虽知蓝家败落,但不嫌贫爱富,至死不从另嫁他人,终日哭哭啼啼茶饭不思。身边丫鬟玉香,十分同情小姐的遭遇,便暗中约来蓝秀才,怂恿他带着小姐私奔而去。


 蓝举孝廉在阳城别无亲戚,秋芝姑娘便带着蓝举孝廉深夜投奔姐姐春芝家。


 春芝家中亮着灯,可是无论秋芝怎么叫喊就是不开门收留。夜阑更深,一对文弱男女被拒之门外,呼天不应,叫地不灵,相依而泣,无可奈何。


 这时蓝举孝廉猛然想起自己有个舅父在长安府居住,就欲与秋芝前往投奔。


 他们路过裴家父子住处,饥饿难忍,便敲门吃点早点,未曾想遇上好人,借银借驴供他们上路。


 如今蓝举孝廉将秋芝姑娘安顿在长安舅父家,自己则骑驴携银前来奉还谢恩,想不到恩公竟遭不测,锒铛入狱,被定成死罪。


 听完蓝举孝廉的叙述,义纵大人眼前一亮,他已觉察到案中另有隐情了,思索一番后,便在蓝举孝廉耳边说了几句,蓝举孝廉拜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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