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到底还是广津柳浪见识过的大风大浪多, 在一片死寂的石化堆中第一个恢复如初。戴着白手套的手微微握拳，放在唇边轻声咳嗽，不过依然能看到他的手指依然在微微颤抖。


 他当即让其他人先下楼等待, 而自己还未离开。


 “失礼, 打扰你们了。请放心，今天的任务并不紧急，拓也君可以先处理私人事项。在下暂且于外头等待了。”


 广津声音顿了顿, 紧接着用一种意味不明的语气安慰着北原拓也。


 “额，青春期少年对这方面的事会感到好奇属于正常的情况, 拓也君也不用太介怀，不过还是要稍微注意下身体。”


 说着, 老爷子面色如常地行了一个告辞的绅士礼, 甚至还体贴地放轻了动作，门咔嚓一声后被合上。


 房间里现在又重新剩下他们三个人，一动未动, 可能是大脑在刚刚其他人进来的那一刻就进入了放弃思考的模式中。


 ……社会性死亡啊！


 北原拓也一巴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 太阳穴的青筋还一跳一跳。


 不管怎样，先别搁地上坐着了。他伸出手，想要把身上那个陌生的赭发少年推开站起。


 而赭发少年却径直抱住了他, 脑袋埋在他的颈窝处，温热的呼吸触及肌肤时带来并不明显的湿润感。


 拓也感受到对方抱紧自己时的手臂力度很重，却又十分珍视。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想起了第一次捡到太宰治时，对方似乎忘记了自己身处水底, 害怕失去般紧紧抱着他。


 北原拓也的手指动了动, 想要喊出系统问个究竟。然而此刻太宰治正抱着他的腰, 只得作罢。


 “拓也哥。”赭发少年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闷, 说话时睫毛偶尔剐蹭着他脖颈间敏感的皮肤，语中的颤动不似做假。


 ……看来是不用再去问了，又是自己不记得的某位熟人。


 那个该死的废物系统，到底把他脑袋里多少记忆给拿走了。


 怀念、信赖？


 比起太宰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却不经意展露出壳子内的淤泥而言，中原中也则显得更为直接，热烈的感情包裹着他。


 “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少年本来清越的嗓音变得沙哑，小声喃喃，“就算不记得我也没关系……”


 北原微微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而，腰上骤然缩紧的手臂一下子勒得他呼吸一窒。他咬牙回头去看始作俑者。


 太宰治没有了平日里在拓也面前乖巧的模样，阴沉着脸，唯一一只露出的鸢色眼眸也被漆黑浸染，深邃窥不见底。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更像是在嫉妒。具体是在嫉妒什么，或许就连太宰自己也说不清。


 还没等拓也出声让两个家伙松开自己，太宰直接分出自己的一只手，摁住抱着拓也的中原中也的脸，不知道他是哪儿爆发出的力气，直接把中原中也掀到了一边。


 “哪儿来的变态？”太宰治笑眯眯地嘲讽道，然而身后却不断冒出黑漆漆的物质，“啊啦啦~这不是擂钵街的「羊之王」吗？真不巧啊，居然在这里这见到你。”


 中原中也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脸色也瞬间黑了下来。


 “哈？早就看你很不爽了。”低沉的声音像是野兽在进攻前的威慑般，中原中也冷声说道，“说起来你这家伙，一直缠着拓也哥真是烦人啊。”


 不知什么时候挣脱两个人束缚的北原拓也顶着死鱼眼，默默去卧室翻了自己的一套干净衣服回来，丢到了中原中也头上。


 然而中原中也闭上嘴后极其自然地接住，然后本能地往身上一套，熟练地像是二人在一起生活过好几年时光一样。闻到衣领间熟悉的肥皂味，中原中也的手指搭在领口处轻轻摩挲。


 没了和另一个争吵对象搭话的太宰治也只能悻悻地闭上嘴。中原中也脸上这幅怀念的表情，让太宰心情糟糕得不行。于是，黑发少年直接扑到了拓也的后背上，哼哼唧唧地撒着娇。


 “拓也~你认识他吗？”


 北原拓也的“不认识”还没说出口，中原中也率先炸了锅，恨不得朝着对方那张恶心的脸狠狠踹上一脚。


 “你个家伙别靠拓也哥这么近，说起来你到底是谁啊混蛋！”


 “我？当然是拓也的人呐。”


 中原中也的表情跟吃了苍蝇一样难看。他立即扭头看向边上的北原拓也，钴蓝色的瞳孔微微颤动，十分震惊，不敢相信从那边那个阴暗家伙嘴里说出的话。


 然而拓也也懵逼了，头顶冒出一个巨大的红色问号。


 “……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太宰治眨了眨鸢色的桃花眼，无辜地说道，“拓也冒着生命危险从水里救起我，我当然要以身相许咯。”


 “……你当是小说里古代的小姐吗！”北原拓也嘴角抽了抽，不留情地吐槽道。他试图把这只扒着自己的黑色八爪鱼妖怪从身上扯下去。


 “不过，”


 “拓也确实是我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


 黑发少年的眼神微暗，伸手，想要触碰那人眼角的泪痣。


 拓也身体一顿，本该躲开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就在太宰即将触碰到的前一秒，另一手狠狠地拍开了他伸出的手掌。对方可是完全没有收力，太宰治白皙的手背变得一片通红。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瞪着太宰治。如果不是拓也在，可能就应该是朝着肚子的狠狠一拳头了。


 太宰治直接气笑了。


 “啧，果然昨天晚上就应该把你丢出门。”


 “你.他.妈昨天不就是已经这么干过了吗！”


 “呵呵，所以我现在很懊悔呢。”


 “欠揍的家伙——”


 “……都该给我闭嘴安静会儿！”


 北原拓也有点抓狂了，他现在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算了，你们还是接着吵吧，我要出门干活了。”


 两个对呛的少年总算听得进去话，安静了下来，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趁机换好衣服准备出门的北原拓也的背影。


 然而已经走到门口的北原拓也发现刚刚吵闹的公寓变得十分安静。一种不好的预感爬上了他的后背。


 ……


 广津柳浪跟在北原拓也的侧后方，而「黑蜥蜴」其他人则在二人身后较远的位置。他压低声音，微微前倾躬身问道。


 “拓也君，恕我多言，行动带上外人是否不太合适。”


 刚刚因为场景太过尴尬，广津还没认出来，其中那位赭发少年居然就是在擂钵街赫赫有名的「重力使」中原中也。


 然而，就在半个月前，拓也还来向自己询问「羊之王」事情。广津柳浪觉得自己怎么都不可能想到，对方居然和自己的小上司发展出了……咳、不为人知的暧昧关系。


 甚至说还是三.人.行。


 他终究还是年纪大，跟不上年轻人的脚步了。


 广津柳浪在心中暗自感慨万千。


 北原拓也无语。不是说广津表现出来的感叹太明显，后面那群家伙震惊又八卦的表情那是完全不加遮掩。


 他们在想什么东西，几乎直接写在了脸上，但迫于上下级关系，只好默默憋在肚子里。


 “中原是作为受害者主动来帮忙的，前提也是为了保护他们「羊」组织。而且他中了异能力虽然变成了动物，却依然保持了人类理性，和我们之前得到的情报不符合。”


 这是中原中也刚刚对自己的说辞，北原拓也干脆原模原样地照搬出来。


 “至于太宰……哦，这个放心吧。”


 反正是森医生的弟子，没什么大问题。


 “还有，”拓也顿了顿，随后咬牙切齿地提高了自己的音量，恰好足够让后面那群用奇怪目光偷偷看自己的「黑蜥蜴」们听见。


 “早上的事情是意外。敢到处乱说话的人，被我知道就等死吧。”


 被拓也提到的中原中也和太宰治走在最前面，没能听见拓也的话。


 两个人从刚刚开始就在你一言我一句地互怼着，上到身高下到绷带，反正看到什么就开始阴阳怪气对方。


 显然中原中也在嘴上很难在太宰身上讨到巧，不过他继承了在擂钵街的优秀美德——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尽量不用嘴。


 于是，中也干脆一脚踢向了太宰治。


 太宰治躲开后，轻飘飘地凑到北原拓也的身边，装作委屈的样子开始打小报告。


 “你看，那个恶心黏糊糊的蛞蝓生物欺负我诶，明明我是特意来帮拓也的。”


 “哈？你说谁是蛞蝓！”中原中也气得拔高了声调，“你个弱鸡两拳就能放倒，来帮忙还是送人头的？”


 “呵呵，我和某个没有脑子的暴力狂可不一样。”太宰治嘲讽道，顺便朝着他做了个鬼脸挑衅，“中过招的蠢货可别又中招了，然后再变成小狗狗？哈哈哈，如果是能在我面前汪汪叫唤这样的话，我不介意帮一下你。”


 “绷带混蛋，这次绝对要宰了你——”


 “噗噗，那真是太好了。”


 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叽叽喳喳地吵个没完没了，原本属于黑手党的严肃气氛荡然无存，倒像是带队出来春游的。


 “当然是我的作用更大啦，你是说吧拓也~”


 “信不信我用重力碾碎你。”


 “做得到你就试试。”


 广津柳浪推了推自己的单边眼镜。


 ……怎么总有种后院失火的既视感。


 「后院的主人」面无表情。他被夹在两个人中间，首当其冲受到了双倍吵闹的攻击威力。


 北原拓也握起拳头，朝着两个吵起来只有三岁的小朋友脑袋上狠狠各来一下，送上一个爆栗。


 “咚。”“咚。”


 终于安静了。两个家伙捂住自己的脑袋蹲在地上，吃痛不已。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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