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路边。


 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模样的少年依靠在白漆墙壁上,带着黑色露指手套的双手插在工装裤口袋中，百无聊赖地看着不远处的街景。


 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无袖汗衫，外套用袖子随意地在腰间打了个结,带着不羁的痞气。嘴里烟没有点燃，似乎顾忌什么，只是随着主人牙齿的动作时而翘了翘。


 附近就有一所高中，现在正好是放学的时间,穿着制服的高中生们三五成群,说说笑笑地并肩走出。


 或许是因为他站的位置有些显眼，不少准备一起回家的女子高中生们偷偷看了站在那边的男生几眼，脑袋凑在一块儿,叽叽喳喳地小声议论起来。


 “那边那个男生长得好帅啊。”


 “他是在等人吗，啊，不会是来等女朋友的吧？”


 “不会吧？啊,等会要不要去问问他的联系方式！”


 其中一个短发女生瞧着有些兴奋，声音稍微大了些。边上另一个黑长直女生立刻扯了扯她的衣袖,担心地小声提醒，


 “哎哎,你别见个帅哥就上去要联系方式啊。我感觉……那个男生不好惹啊，总有种很危险的感觉。”


 “危险的神秘感，唔哦哦更有感觉了嘛！”


 见自己的好友还是没听懂自己话中的意思,那黑长直女生跺了跺脚，都在她耳边压低音量说道。


 “笨蛋！这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小混混啊,你看他右边脖子那里有红黑色的纹身……”


 短发女生愣了一下。她这才看清楚那人脖子上的纹身。因为稍微有些距离,看不清上头到底纹着什么,但心中不免升起几分害怕。


 在日本,纹身大多包含着另一层含义——黑.道。同时,在里世界也兴盛着“身上纹身面积越多，在组织里地位越高”的说法。


 那个脖子上带着纹身的帅气男性，或许是本就对他人的视线敏感，很快注意到了自己直勾勾、盯了半晌没有挪开的眼神，扭过头来。


 短发女生这才后知后觉，立刻低下头，额头上冒着冷汗。


 那个男生意识到什么后，从口袋中掏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沉默着直起身，想要转身去别的地方。


 女高中生们似乎忘记了刚刚的插曲，笑嘻嘻地聊着天，商议等会儿的行程，要不要去商业街买冰淇淋。


 短发女孩也笨拙地跟随周围的朋友聊起新的话题，似乎忘记了自己说要去搭讪这件事。


 她却又忍不住，再次看向那个帅气男生的方向。


 身边忽然闪过两道身影，也许是因为男生的个子高，迈出的步子也更大。那两个人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短发女生很快就认出了他俩是谁。不过对方并没注意到她。


 其中有着一头柔软的铂金发色的男生表情温柔，眉眼笑弯弯地朝着那个纹身男性挥了挥手，毫不避讳地打着招呼，“呀，你怎么过来了？”


 那个纹身帅哥本要转身的动作顿了顿，表情放松了下来，眯起眼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金发男生用手肘怼了怼边上的同伴。


 这家伙睡了下午，直接睡到了放学居然还没清醒，数学老师没快气死。


 被同伴手肘怼中肋骨的红发男性疼得龇了龇牙，却没多抱怨什么，手掌抱着自己的脖颈，跟着边上的金发男生一起，懒散地打了招呼。


 “……哟，晚上好、”


 “拓也。”


 周围原本车水马龙的嘈杂声顿时变得安静。北原拓也回过神来，缓慢地眨了眨眼。


 刚刚脑袋里冒出的东西，令他的思绪现在还有些恍惚。


 ……什么啊，自己居然在这种时候走了神。


 五大干部不知何时已经到齐，站在港口mafia大楼最顶层的那间办公室中，微妙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医生。


 此时的森鸥外脸上的血早就收拾干净，不过没来得及换下身上那件染血的白色大褂。


 他不见往日里伪装出的颓废模样，紫红色的双眸中带着一种锋利的锐感。


 森鸥外看起来并不介怀他们对自己的质疑，只是声音缓慢地，再一次重复了刚刚发生的事。


 “就在刚刚，首领因病去世……”


 “哼，你开什么玩笑。”打断森鸥外话的是脾气暴戾的干部A。


 他瞪着眼睛，眼神不善。


 “首领的脖子上明明是你用手术刀故意造成的。”


 森鸥外叹了口气，不赞同的看着他说道，“A先生，我想你不明白。当时的状况下，首领大人无法呼吸，所以我才采取紧急手段疏通气管堵塞。这是正常的医疗措施。”


 森鸥外的话说得像是如此真切，似乎真的被他们误解般，倍感委屈。


 “关于首领大人的遗言……”


 谈及最为关键的事情，所有人的情绪都被拎起。尤其是干部A，关于首领大人的死因都抛之脑后。


 他自认为作为下一任首领应当会在他们五大干部之间选择出。而尾崎红叶一介女流，又无心首领之位，大佐因为上次反对首领下达的命令而被责罚冷落了许久，兰堂又是外国人，不可能成为首领。


 那自己将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任首领之人。


 干部A的眼中燃着狂热，努力压下心中的躁动，却听见那个私人医生不紧不慢地公布了首领最后的遗言。


 “首领大人大人在死前的最后一道命令便是——”


 “由我，森鸥外来继承首领之位。”


 此言一出，整个房间顿时便安静了。


 北原拓也动了动鼻子，似乎嗅到了空气中稀薄却又明显的血腥味。他在心中叹气，抱怨了声森鸥外为什么不换件衣服再出来。


 干部A愣住了，随后很快反应过来，表情变得怒不可遏。


 就在此时，太宰治走了出来，月色下显得他的身形更为单薄。病态苍白的脸颊上包裹着绷带，虽然脸上的血已经擦净，但绷带上的血早已深入内里，因为空气氧化变得发暗发黑。


 他身上带着的淡淡铁锈味和药理的呛鼻气息，和森鸥外身上如出一辙。


 森鸥外笑了笑，从他手中接过一张单薄的纸片，隐约可见上头的墨迹和烫金。


 ——「银之手谕」。


 “首领在临终之前，就已经写好了这份「银之手谕」。”


 平平无奇的纸张上，决定了接下来在场人的命运。


 上头明确写下了下一任继承人为自己的私人医生森鸥外，并且要求港口mafia上下成员必须无条件服从首领的指示，不可有疑虑。


 再联系上老首领之前不可理喻的各个命令后，这份「银之手谕」倒也显得合乎常理，是老首领能写下的东西。


 “呵呵，森医生，你怎么能保证这份「银之手谕」是真的，而不是你伪造的呢？”干部A讥讽地嘲弄道，眼中的恶意几乎澎涌而出。


 一直默不作声的尾崎红叶却在此时开口。艳丽的红发女子用和服衣袖轻轻掩住自己的脸，细眉微蹙，我见犹怜。若非在场各位都知道她实际实力可没有表面上展露出的那般柔美，大概会忍不住怜悯垂眼。


 “妾身见过「银之手谕」，鸥外殿下手上这张，货真价实无误。”


 “尾崎你——”


 真不愧是森鸥外啊，连「银之手谕」都能弄到手。


 北原拓也站在最外层，冷漠地看着眼前犹如舞台剧般的演出，心中掀不起波澜。


 他将视线挪到森鸥外身后的那个黑发少年身上。拓也还以为太宰在发呆，却没想到对方也在看自己，两个人的视线措不及防地对上，并未挪开。


 太宰治脸上的表情分明是淡然的，拓也却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笑了笑。


 “那么，诸位还有疑虑吗？”


 森鸥外的话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与声音。略显空荡的首领办公室之中，回荡着男人颇具威压的嗓音，让人动弹不得。


 这个男人终于剥下了一直伪装的假面，露出锋芒毕露的那面真实。


 干部A气得脸上的肌肉直发抖。


 他到现在都不肯相信老首领会将自己的位置传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私人医生，而尾崎那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居然和那个混蛋医生站了一队。


 一直沉默着的看完全程的北原拓也突然站了出来。


 在众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之下，他走到了森鸥外的面前，将右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后，单膝跪地。


 北原拓也低下脑袋，注视着地毯上的繁琐的刺绣花纹，带着尊敬的意味，沉声说道，


 “「黑蜥蜴」所有人将为首领献上忠诚。”


 他是行动部队「黑蜥蜴」总长，尽管不是五大干部之一，但也不依属任何一位干部。


 虽然明面上，他依旧要听从五大干部们的命令，若硬要说的话，他的权责并不弱于在场的人，甚至可以平起平坐。


 尾崎红叶挑了挑细眉，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却很快敛起。美艳的女人勾起唇角，跟着北原拓也的一起单膝跪地。冗杂的和服底摆垂在地上，如同盛开出一朵妖娆的恶之花。


 她闭上眼睛，似乎看到了恋人的脸。女人轻声道，足以使得在场所有人听清。


 “妾身愿为首领献上忠诚。”


 在场两个武斗派代表的人在此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先是大佐，紧接着是兰堂……他们也做出了自己的抉择。干部们纷纷单膝跪地，向森鸥外表达了自己的忠诚。


 森鸥外温和地笑着，扫视他们单膝跪地的身影以及垂下的脑袋。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人还站在原地。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用那紫红色的眸子淡淡地看了眼没有任何动作的干部A。


 干部A并不是傻子，不然也不可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上。


 他不甘心地咬牙，一点一点躬身，一只膝盖贴在地面上，垂下脑袋。


 森鸥外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多了些真切。


 『——e』


 『将军』


 ---


 【——滴】


 【支线任务完成——「三刻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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