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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谢蕴,你怎么会在这里”


 大公主的叫骂声戛然而止,不可置信看向眼前的不速之客。


 内侍扑通一声跪下,磕头连连,面露惊惶之色“请皇上和公主恕罪,奴才实在是拦不住世子啊。”


 “你先下去,其他人也一起下去。”皇上一脸头疼之色,摆了摆手。


 内侍如蒙大赦,与宫人们连忙远离了这是非之地。


 御书房复归寂静之后,皇上才转过头看向另一侧“蕴儿,擅闯御书房,是对你侄女有何见教啊”


 谢蕴背脊挺如紧绷的弓弦。


 听见皇上暗含玄机之语,面上冷峻之色半点未变“臣欲谏言大公主,身为公主当颐容颐行,不可信口中伤。”


 皇上头疼之感更甚。


 眼前锦衣玉带的男子,让他想起了朝堂上的诤臣。若是他们,一顶“擅闯御书房”的帽子被扣下来,早就龟缩起来了。


 唯独谢蕴却自恃劳军功臣的身份,让他连发作也不能。


 偏偏此人挑的错无可指摘,这一回朝珠着实理亏。


 皇上正欲打个圆场。岂料,大公主丝毫不领情“谢蕴,我是公主,你不过是个世子,怎敢指责我”


 身为皇上长女,大公主自幼心高气傲,又对谢蕴心存爱慕,怎能受得了他字字如刀的指责,更何况是因为旁的女子。


 “难不成你也被唐妩那个狐媚子迷惑了”


 话一出口,她就心知肚明这不可能。谢蕴连她都不假辞色,又怎会对其他女子动心


 岂料,一句话歪打正着,正中了真相。


 谢蕴面色陡然阴沉,漆眸中酝酿着风雨,直直盯向大公主。后者被他看得既心虚又害怕,一刹退后了两步。


 “你”


 “朝珠”皇上喝住了大公主“一时的气话,说得怎么那样难听快给人赔个不是。”


 “皇父”大公主满眼不可置信“您怎么也”


 皇上权当作没听到。


 到底是个女儿,自小娇养得蠢了些,如今愈发不知所谓了。让谢蕴这个刺头杀杀她的锐气也好。


 至于谢蕴擅闯御书房、在他这个皇上面前这么大脾气。到底他淮安王世子是个诤臣君子,还是根本没把皇室放在眼里


 大公主见状,只好不甘地福身“方才是本公主一时气怒、口不择言,给世子赔不是了。”


 “公主最该道歉的人,非是谢某。”


 让她给一个低贱的女子道歉,怎么可能大公主再也受不住,低头恨恨跑出了御书房。


 一出门,就看见门外的立着的绝色女子。


 一想到丢脸的时刻,全被死对头听了去,她就血液翻涌,又恼又气。今日实在诸事不顺,人人都和她作对


 岂料,皇贵妃并未如往常般目空一切,而是定定望了过来“你方才说的那个女孩儿,叫什么名字”


 大公主咬牙切齿“凭你也有资格羞辱我”


 说完,离开的脚步愈快了,徒留一个盖不住怒火的背影。


 大宫女银朱轻声道“主子,大公主已经不用劝了,那咱们是不是也该走了”


 皇贵妃却道“再等等。”


 御书房中,皇上揉了揉眉心,不自觉松了口气。打发走胡搅蛮缠的女儿,当真比上一次大朝还累人。


 朝珠自孀居后,性子愈发牛心古怪了。……

 


 朝珠自孀居后,性子愈发牛心古怪了。


 只见了一眼的男子,说什么都要嫁,哪里有一点公主的气派与矜持还让旁人围观了整场的笑话。


 为了名声,偏偏不能拿惹祸的探花郎怎么样。


 皇上抬头,入目是谢蕴光风霁月的模样,眼底


 一暗糟心事真是一桩接着一桩。


 “你从西北劳军回来,感觉如何啊身子可还受得住。”


 “回禀陛下,臣身体尚可。”


 “哦那当真是万幸,若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朕可不知道该如何跟姑父姑母交代了。”


 皇上虽说着庆幸之语,神色却有几分遗憾,好似期望他出事似的。


 不过,想也不可能。


 西北军都是谢家的,又怎会让他出事。


 他话锋一转“那西北军呢可有什么不妥”


 “禀陛下,臣观西北军有四处不妥。”谢蕴从怀中掏出一份奏折,一看就是早有准备。


 “哦”皇上神色一动“你先说说看。”


 他接过奏折,翻开了第一页,神色就僵在了皱纹横生的脸上。


 与此同时,谢蕴清冷如玉的声音响起。


 “一为军械不备、年久失修。二为饷银克扣,军需不足。三为邸报不通,军训阻滞。四为城墙老旧,难抵外敌。”


 “臣之所见,句句属实。皇上若不信。可召同去者细问。”


 谢蕴越说,皇上脸色越难堪。


 这和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昏君,有什么区别


 一阵沉默之后,皇上勉强支起笑意“蕴儿啊,你去西北劳军一趟,怎么回来就问来户部要起了银子”


 谢蕴直直看向皇上“自顺平七年父王归京,西北军历经数年边祸,已是强弩之末。如此积重难返,几年之后再难敌外侮。”


 “”


 如今看来,派他去离间,不是步好棋。


 竟敢在自己眼皮底下收拢西北军人心,想再度拥兵自重


 皇上烦躁地一甩袖子“国库连年空虚,待后日的朝会上再与众卿商议罢。”


 许多事,是商议着商议着就不了了之的。


 “至于爱卿是西北劳军的功臣,这些日子就在家,好生静养一番。”


 谢蕴闻言面色不变“臣,告退。”


 直言上谏、涤荡不平,乃是为臣之本分。纵使君主如何猜测揣度他,亦当凛然不惧,如此方能无愧如心。


 这是谢蕴的君子之道。


 出门之后,谢蕴见皇贵妃仍站在原地,不免有些讶异。


 两人互相颔首致意。


 叶穹和春袖皆十分挂念曾经的主母,也曾问过他皇贵妃的境况。但他二人素无交集,只有在宫宴之时短暂照面,自然无从回答起。


 今日偶然一晤,或可让那兄妹二人安心。


 两人擦肩而过之时,身边却传来一句低语“谢世子为国为民之心,令人感佩不已。”


 说完,皇贵妃就面色如常,走进了御书房中。


 谢蕴停下步子,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只见石榴色宫裙长长迤地,鬓间金钗随着步伐轻轻摇晃。


 他突然发现,皇贵妃和叶穹、春袖长得并不相像。


 洛书站在宫门口,远远见到一个衣冠楚楚的身影,惊喜地喊道“爷,我在这。”……

 


 洛书站在宫门口,远远见到一个衣冠楚楚的身影,惊喜地喊道“爷,我在这。”


 数息之后,谢蕴走到他身前“你怎会在此地”


 “小的方才回到府上,听长公主的丫鬟说您进宫谒见皇上了,就到宫门口来等您。”


 洛书猛吸了一口空气“唉,还是咱们京城的水土养人。一回来我就觉得不一样,身子都爽快了。”


 “爷,方才我看了,身后没人跟着。”


 “咱们接下来去哪去拜见陈太师”


 按照他们在西北商定的计划,首先要查实皇上当年的所为。而叶家人大多不在人世,被牵连的陈太师至关重要。


 洛书原以为主子会当即答应,岂料半晌未闻回答。


 “爷”他奇怪地唤了一声


 “对,去陈府罢。”


 陈太师和淮安王,是高宗给今上钦点的辅政大臣。两人一文一武,都为太祖打天下出过力,本有几分同僚情意。


 成了辅政大臣后,为了避开今上的猜忌,渐渐不来往了。


 “爷,所以咱们用什么名义拜见陈太师”洛书面露苦恼之色“听说他一向不太见人的,咱们贸然上门,会不会被赶出来啊”


 “对了”他灵机一动,想到了一个主意。


 “爷,你还记得不记得,你举荐过的那个陈甫,我今日听说他是陈太师的族人有了这层关系,太师应该肯见我们罢”


 谢蕴的脚步忽然顿住了。


 良久他才问“你知晓那个人,是陈甫”


 “是啊。”洛书毫无所觉地回答“只是那个时候,小的也不知他是陈太师府族人,还想问您他是什么来头呢。”


 “他是探花,他的岳父也是探花,难不成陈家祖坟的风水好,专出探花郎”


 “洛书。”谢蕴喊住小厮的名字,声音隐含一丝颤抖“莫再说了。”


 “哦”洛书愣愣点头,忽地关切道“世子,您面色怎的这般难看,要不今日我们先不拜访了,回府上休息休息。”


 “不,不必。”


 谢蕴心知肚明,他是因为什么才脸色难堪“我没事。”


 洛书仍不放心,坚持道“要不,咱们先找个地方坐坐,休息一会儿再去陈府拜访反正天色还早。”


 谢蕴见他一脸坚持,只好同意了。


 大约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主仆二人在长街上逡巡片刻,离得最近的歇脚之处,竟是个茶铺。


 唐姑娘上次做东的茶铺。


 洛书并不知情“世子,要不咱们在这儿坐坐”


 岂料,茶铺的主人热情地迎了上来“这位公子,您又来光临小铺了,要喝些什么”


 “和上次一样便可。”


 “好嘞。”


 “爷,您什么时候瞒着我偷偷来这儿喝茶了”洛书小声嘟囔道。


 “有人做东请客罢了。”


 “啊”洛书张大了嘴巴。


 敏锐地听出主子话中的一丝得意,心底暗暗腹诽着来这么简陋的地方请喝茶,可真是有够怠慢的。


 世子爷又为何会得意呢


 洛书摸了摸头,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世子近来怪怪的。


 忽地,耳畔传来一道悦耳的女声,似夏日甜丝丝的青梨“劳烦老板娘,给我来一壶清凉败火的饮子。”


 “哟,唐姑娘又来了。”老板娘笑吟吟招呼她。……

 


 “哟,唐姑娘又来了。”老板娘笑吟吟招呼她。


 洛书只见,一向沉稳有度的世子爷猛地抬头,循声向那女子望去。


 眼底翻涌的神色,是他看不动的。


 亦是在此地,唐姑娘曾亲口祝他“一路顺风,武运昌隆。”


 而今他平安归来,相隔不过一月有余,已是天翻地覆,物是人非。


 她却依然如旧,皓质呈露的面庞上,是纯然而明媚的笑容。秋水似的双眸亮晶晶的,闪烁着不知自己为何被爱的无辜。


 清澈的目光游弋而来,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世子,好久不见。”


 “”


 能在茶铺遇见谢蕴,阿妩是万万没想到的。


 转念一想,这不就说明了谢蕴接受了她的推荐,不计简陋,也爱上了这间茶铺饮子的味道么


 思及于此,阿妩顿时开心起来,笑着打招呼“世子,好久不见。”


 既然见面寒暄了,再隔着桌子说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她想了想,茶壶拎到


 了谢蕴的桌上,。


 “世子应当不介意我叨扰”


 “不介意。”谢蕴对上她海棠似的脸,一瞬移开了目光。


 阿妩并未察觉谢蕴的异样,或者说她早就习惯了他的冷淡。相比于他人,譬如范玉瑶之类,世子对她已经足够客气了。


 “还未恭喜世子自西北平安归来。”


 阿妩拱了拱手,忽地察觉了一丝不对这是扮男装时才用的手势


 她连忙收回了手,用余光偷偷觑着谢蕴,见他偏头望着茶铺被吹拂的招幡,才微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没被发现。


 如今的阿妩,对一切可能暴露身份的举止万分敏感,生怕有心人一多联想,戳破她女扮男装的荒唐行为。


 岂不知,有人暗中将她的举止收入了眼底。


 洛书一眼就认出,这是世子爷在清荣书斋偶遇的女子。那时候,他只是随意一想,世子莫不是她有意


 如今看到世子的异样,他就更确定了。


 不仅如此,女子也暗中偷窥着世子,这二人该不会是两情相悦吧


 几息之后,谢蕴也回答道“谢某也祝陈夫人,觅得良缘。”


 这句话他说得极其艰难,一字一顿。


 洛书正纠结着要不要告诉长公主,转而听见自家主子的话,一口凉茶险些喷了出去


 他没听错罢


 夫人是什么称呼


 阿妩也被这个称呼震了一下,一道火花从天灵盖地炸开,让她全身发麻,以至于忽视了谢蕴的语气的异样。


 “世子像从前那样,唤我唐姑娘就好。”


 她大约还是没习惯妻子的身份,即使丈夫就是自己。


 话音未落,却见谢蕴怫然变了面色。和往常惯常的冷峻不同,任谁也能看出他此刻的不豫来。


 阿妩突然有些慌了神。


 她说了什么令世子不喜的话吗


 “走罢洛书。今日暂时不去了,先回王府。”谢蕴起身,玉佩在柳木桌上一磕,发出并不清脆的碰撞之声。


 “是。”洛书连忙跟着起身,掏出铜板欲付账。


 “唐姑娘,改日再会。”


 但天有不测风云,就在谢蕴踏出茶棚的一瞬间,天色陡然转阴,一滴豆大的雨珠落在地面上,溅起了一点尘土。……

 


 但天有不测风云,就在谢蕴踏出茶棚的一瞬间,天色陡然转阴,一滴豆大的雨珠落在地面上,溅起了一点尘土。


 数个呼吸之间,凌落的雨滴变作了倾盆大雨。


 “世子,等等。”


 洛书拉住了谢蕴的袖摆“这雨好大,要不咱们在这儿先躲躲雨罢。”


 “哎哟”


 茶铺的老板娘正忙着手上的活计,闻言乍然抬头“好端端的,怎么下了这么大的雨了”


 “不行,我孙子还在家里呢,我得去看着。”


 说着就摘下了围裙,临走之前看向了阿妩和谢蕴“公子和姑娘,你们是一起的罢能不能在我这儿躲躲雨,顺便帮我看下摊子”


 女子甜润的声音响起,予人以安心之感。


 “没事儿老板娘,您快去看孙子罢。路上记得小心些,地湿,小心滑倒了”


 谢蕴轻叹一声,亦收回了脚步。


 洛书见状也道“爷,我也先回府了。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我去喊一辆马车来接您。”


 转眼之间,偌大的茶铺只余下二人。


 倾盆大雨的哗哗声中,古怪的气氛蔓延。


 过了半晌,阿妩饮尽一杯茶,抬头问道“我方才那句话,是哪里得罪了世子么”


 谢蕴沉默了半晌“不曾。”


 “哦。”阿妩闷闷地低头“那我如今尚且是云英未嫁之身,哪里当不得世子一句唐姑娘了”


 “什么”


 “陈陈表哥他回乡省亲去了,留我在宫中照顾外公。”


 状元夸街之后,进士们会放三个月的省亲长假。阿妩不欲在这个时候与人应酬,露出破绽来,干脆假称陈甫回乡。


 这段时日,她一直是女儿身。


 又是一阵更长的沉默。


 谢蕴深深看着她“可姑娘到底已有所归属,你我二人应当保持距离,再不能如往常般过从甚密。”


 旋即,他难堪别过脸去“而况夫人的丈夫,亦是世间极好的男子”


 阿妩忽地站起来,震惊又委屈。


 “所以我见了世子,不该打招呼么”


 大约世子对她的意义与旁人不同,所以隐含指责的话就格外刺耳,重重敲击在阿妩的心头,让她克制不住说出冲动之语。


 “难道,世子怀疑我是那种不贞的女子”


 说完她就知道自己冲动了,奈何已是覆水难收。


 每次遇到谢蕴,她都会犯一些傻乎乎的错,没想到这一次连生气发火也难以幸免。


 阿妩掩饰般举起了茶杯,以袖子挡住谢蕴如玉的面庞。


 她不敢看谢蕴的神情。


 世子或许没有那层意思。他是守礼的君子,言行规矩皆刻在骨子里,自然把男女大防看得格外重要。


 如今,却被自己扣上了一顶帽子。


 人冲动时,连喝茶水都塞牙。阿妩只喝了一口就呛住了,剧烈的咳嗽使他涨红了脸,逼出了眼角的泪花。


 她站了起来,只想远离这个让人难堪的地方。


 茶棚外的雨下得极大,阿妩犹豫了一下就踏了出去。几个呼吸之间,她的身子就被雨淋透了。


 “唐姑娘”


 一只手牢牢扣住她纤细的皓腕,她挣了一下,没挣开。


 阿妩转身回头,雨水挂在微颤的鸦睫之上,形成一片朦朦的雨幕。她看不真切,只见华贵的锦衣沾了水,潋滟着一片片闪光。……

 


 阿妩转身回头,雨水挂在微颤的鸦睫之上,形成一片朦朦的雨幕。她看不真切,只见华贵的锦衣沾了水,潋滟着一片片闪光。


 “冒犯了唐姑娘,一切皆是谢某之过。”


 谢蕴凝眸望着她,眸中如一片被揉碎的月色,又似簌簌细雪。


 他怎会觉得唐姑娘是不贞的女子呢


 他情愿她是不贞的女子,也好过日日相见,如饮鸩止渴,烧心灼肺。


 阿妩拧眉看着他,一时不曾言语。


 茫茫的雨幕中,一辆马车由远及近地驶来,洛书坐在车辕上喊道“世子,快上车来躲雨”


 “唐姑娘。”谢蕴一顿“要不要随我回王府,先换身衣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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