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七情六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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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她给王爷添麻烦了才对！”
“三姑娘何出此言？”
邱玉珂道：“佩奇嫁给你的时候虽然不胖，但也骨肉丰匀，怎么昨天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瘦的皮包骨头了？如果王府实在匀不出她这一人口粮，我家倒是随时欢迎她回来，我邱玉珂有肉吃，必然不会叫她啃骨头！”
她这话说的掷地有声，也甚为越矩。
承王面色不变，甚至依旧维持着他的招牌笑容：“这段时间本王实在太忙了，没顾上去看她，想来是底下人欺上瞒下，没伺候好她，待本王回去，一定好好敲打敲打她们！”
“光是敲打还不够，王爷有时候也该自己反省反省，昔日求娶佩奇的时候你心意决绝，今日却又弃如敝履，从始至终，王爷可曾站在佩奇的角度为她想过？”
“一切都是本王的错，本王日后定会好好补偿她，必然不会再委屈了她。”
见堂堂承王已经自降身份向她道歉，邱玉珂一时也说不出什么狠话来，只得降低了气焰道：“王爷这些话跟我说是没用的，还是得看佩奇肯不肯原谅你。”
言罢便冲外说道：“小丸子，你去叫佩奇过来。”
“是。”
小丸子应声去了，这边厅中却气氛尴尬，没一人再说话。
半晌之后，邱玉珂打破沉默：“王爷，有句话我自知不该问，但我实在好奇。”
“三姑娘请讲。”
“您当初以侧妃之礼娶她，对她一个奴婢来说是天大的恩泽，看得出您心中真的有她，为何现在又把她降为侍妾？她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让您这么生气？”
承王赵瑄先是重重叹了口气，继而摇头：“是本王鬼迷了心窍，对她生了误会……”
“什么误会？”
什么误会？难道他要说，佩奇假装自己是梅妃旧人，故意接近他，欺骗他？
让他以为自己得了高人相助，才使皇后身亡，太子贬斥，给了他出头之日？
到头来，是梅妃旧人没错，但从始至终都和佩奇毫无干系！
佩奇看似人畜无害，实则心机颇重，他怎能不气！怎能不恨！
若算起来，说不定这背后还有她邱玉珂出谋划策也说不定！
“王爷？”
“嗯……”承王正在犹豫要如何搪塞，就听外头传来佩奇的声音。
“姑娘叫奴婢？”
邱玉珂忙道：“佩奇，你快进来。”
佩奇自回了邱府就已换上昔日的旧衣，依旧是婢子装扮，唯一的区别是已为人妇的她挽起了发髻。
和王府中隆重的打扮不同，她清新脱俗的恍如不谙世事的左家娇女。
只是确实如邱玉珂所说，她真的瘦了很多，这才多长时间，人已经瘦的几乎脱相，看在承王眼中，心口骤然一紧。
好像有只大手抓住了他的喉头，让他无法呼吸。
此时此刻，莫说是笑了，他甚至想高声质问：你是故意做出这副可怜样，来博取本王的同情吗！
后者似乎感受到他的愤怒，在看到他的同时微微一怵，却是不敢看他，急急行至邱玉珂身边，寻求一份庇护。
“佩奇，”承王放低了声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柔和了许多：“这段时间让你受委屈了，今日本王特地前来接你回去。”
佩奇看看他，又看看邱玉珂，鼓起勇气道：“奴婢想留在邱府伺候姑娘。”
承王笑了：“傻丫头，今时不同往日，你如今也是主子了，得是别人伺候你才对。”
“奴婢不用别人伺候，奴婢只会伺候人。”佩奇低下头去：“在王府，奴婢无所事事，每天醒来坐等天黑，实在难受。”
“你还在怪本王降了你的位份？本王答应你，回去就恢复你的身份，如何？”承王慢慢向她走去，神情略带祈求：“往日，本王有苛待之处，还请你多多担待，你出去打听打听，谁家的侍妾跑回娘家，还让官人亲自去接的？哪个不是着小厮直接打死？”
言罢，他的手已缓缓抓住佩奇的手腕，在对方要挣扎收回的时候，几乎使出浑身的力气，将其攥了个结结实实！
佩奇骤然抬眸看他，在他眼底看到一闪而过的狠厉。
那只铁钳一样的大手却并未松开分毫。
邱玉珂有些无奈：“那我今天就做个和事佬吧，不过王爷，丑话先说在前头，你既然真心喜爱佩奇，就该知道她心地单纯，最不会那些勾心斗角的东西。”
“确实，”承王盯着眼前之人，一字一句的应答：“佩奇最是心地，单纯！”
“如果府上有什么不干净的误会，还请王爷多一份信任，多一份耐心，以免伤了彼此的感情。”
“三姑娘放心，日后本王一定会在佩奇身上多花些心思。”
佩奇只觉得自己的手腕已经被他抓的痛到麻木，他的力气足以让这条胳膊的血脉运行不畅，一只小手已是惨白僵硬，承王才慢慢松开她。
一直没说话的明净川却上下打量了一眼佩奇：“你不想回去，可是知道自己已有孕在身？”
“什么！”这一消息恍如晴天霹雳，莫说承王，就是邱玉珂都比得知自己怀孕还要震惊。
一时间，她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生气，竟有些语无伦次：“真的吗？什么时候！佩奇！你要当娘了！我，我太高兴了！王爷！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看你把佩奇饿成什么样了！不是，佩奇，你知道这事吗？”
承王也是惊骇大过惊喜，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你怎么没跟本王说过？这是好事啊！”
佩奇却有些慌张无措：“奴婢不知，奴婢……”
邱玉珂一把抓住明净川的手道：“国师说的你还信吗？先生最是灵验！”
“咳，”国师大人打断她道：“本座也是观她面相之变所得，还是让通晓千金妇科的御医看过再说。”
“所以，你是猜的？”她有些失落：“那你，有几成把握？”
“九成。”
“……”那跟确诊也没差了啊！
有了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佩奇更没理由留在邱府了。
只是此番回去大了肚子，恐怕她在王府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渡云轩内，小丸子给佩奇收拾了好些东西，不忘给她准备了五屉糕点食盒。
临了，塞了几张银票给她：“你我姐妹一场，我知你在王府过的艰难，我也帮不了你什么，这是我自己攒是私房钱，你带上，兴许打点关系能用得上。”
“我不要，”佩奇推辞：“夫人和姑娘给我的嫁妆我都没动，府里也没花钱的地方。”
“以前没有，那是你不争不抢，若是有人给你难受，你也没必要憋着忍着！”小丸子说着，又指指外头，与明净川一起坐在水榭里的邱玉珂：“姑娘是真心待你我，往后不为自己也要为孩子，若有人欺负你，你就是动手把人打死，姑娘也会庇护你的！”
佩奇挤出一个苦笑：“我哪能把人打死，这不是给姑娘添麻烦吗。”
“我就这么一说，为的就是让你不要怕事。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我看那黎纤纤不是个好相与的。”
“我平时也见不到她。”
“以后可不好说。”
见她还是不肯收自己的银钱，小丸子索性给她塞包裹里，还不让她拿出来：“你别着急拒绝，等你以后日子过好了，我可还等着你接济呢，到时候可不许忘了我！”
佩奇懵懵懂懂的接过那包裹：“我怎会忘了你。”
小丸子鼻头酸涩，点点头道：“那你快去吧，别让王爷等急了。”
“嗯。”
佩奇出了下人房，已有王府的丫鬟上前来搀扶她，因着王爷叮嘱，此番都小心翼翼的。
邱玉珂见她出来了，也从水榭出来给她送别：“你回去尽管放宽心，照顾好自个儿，我每天都会托人去问你想吃什么，让鲜公楼的大厨给你做！”
她这话是故意说给那两个丫鬟听的，巴不得她们回去向黎纤纤鹦鹉学舌。
佩奇一想到要跟她分别，鼻头还是有些酸涩，正要走，忽而看到一旁摆着的荷花缸，一株粉荷开在月下，孤影独怜。
她快步向那荷花缸走去，双腿跨开便扎了个马步，手臂一展已将荷花缸环抱了结实。
邱玉珂赫然睁大眼睛：“你要干什么！”
两个丫鬟也焦急道：“侧妃娘娘，使不得！”
只见佩奇二话不说，直接将那荷花缸抱了起来。
她天生力气大，曾经当街拉住奔马，更何况小小一口荷花缸。
就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她抱着荷花缸一步一步走到水榭窗下，将缸重新放回地上。
邱玉珂赶忙上前问她：“你没事吧？肚子有没有不舒服？”
“奴婢没事！”她笑了。
这是自那日见到佩奇后，她第一次像曾经那样笑的纯稚而又甘甜。
一如多少个日夜，她吃到好吃的，看到好玩的那样，不掺世间苦涩，只敛一世满足。
“姑娘不是说，这扇窗户不能看到池塘里的荷花吗，这样就看到了。”
莫说邱玉珂当场忍不住落泪，就是水榭之中，大斉国师明净川亦摇着折扇，眸光晦涩。
他曾随师父行走大地，纵观世间疾苦，但始终参不透七情六欲和悲欢喜乐。
他觉得自己恍如碎掉的一块砖瓦，缺失的那片名为‘情’，此时正被邱玉珂和她身边的人，一点一点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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