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白疼你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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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西南真有地动？”
明净川抬眸看他，眸光沉静，却给人一种无来由的压力感。
本是冰雕雪砌的一个人，配上这样的眼神，李公公只觉得周身发寒。
外头依旧大雨滂沱，不时有闪电划破雨幕，带来炸裂的雷声。
待一声雷响过后，明净川反问他道：“你替下陛下来问？”
李公公立时垂首：“老奴不敢，老奴也是为河田郡担心……”
“本座又何尝不是？”他顿了顿吩咐道：“叫外面的人进来。”
“是。”
待司天监众人入了房内，却没一个敢抬头的，都是大气不敢出一点。
明净川手上茶盏已凉，李公公要给他重新沏上，他却不肯，虽因一场大雨而让天气转凉，但这凉茶喝进喉中却能浇灭心火。
“此次地动之祸恐怕是我朝开国以来之最……”
话音落，司天监众人立马窃窃私语起来，看来和他们猜的不错，若只是无关紧要，上天断然不会示警。
“就连本座也不知，灾祸会何时发生，若是晚两天也就罢了，若是即刻……诸位大人也要想好应对之法。”
“是……”
他们是司天监，不是六部官员，不用承担救灾抚恤的任务，但他们却承担着安抚人心的重任。
自古以来，天灾常被和君主臣工捆绑在一起。
去岁蝗灾虽声势浩大，但好在及时止损，救灾妥当，百姓还怨不到陛下的头上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但地动却不一样，那是瞬间就发生的事情，逃也逃不脱，躲也躲不了，届时必然要坐实天子无德，并非贤君明主。
而他们则要担负起为陛下正名的重任，断然不能让佞臣宵小有了可乘之机。
“待雨停之后便去办吧。”
“是。”
众人刚应下，外面便雨声渐小，这场雷雨来的时候声势浩大，去的时候也是悄无声息。
直到云层乍破，一缕光线恍如大手一只撕裂苍穹，天际便驾起一座彩虹桥。
方才还是遮天蔽日，黑云压顶，这会儿便天光大亮。
雨小是小了，却还没停，淅淅沥沥的，倒也应了那句东边日出西边雨。
李公公与国师一起从司天监里出来，招呼了宫中抬肩舆的内监上前：“大人进宫还未见到陛下吧？”
“不去了。”似是赌气一般，明净川遥遥看了一眼朝闻殿的方向，转而上了轿撵道：“回府。”
今日这般情形，说再多诚安帝也不会发落承王。
李公公却还有点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一路小心伺候着，不敢多言。
他进宫之前不是没听到市坊间的闲言碎语，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纵然他是赵家奴，但也伺候明净川这么多年了，从他还是一个小小少年开始，便看着他一点点长大。
从一个孤独的孩子，变成一个孤独的男人，要说他身上唯一的变化，就是愈发变的比小时候更冷漠了。
然而这份冷漠却在遇到邱玉珂之后彻底改变，他从一个神龛上的神祇，变成一个有着烟火气息的普通人。
他不光会笑了，还多了许多喜怒哀乐，从未对任何人上心的他，甚至还因邱夫人之伤而怒斥了京畿府尹不作为。
虽然不敢逾越，但李公公觉得就好像看着自家孩子懂事了一样欣慰。
但今天，他却觉得过往欣喜都成云烟，明净川薄唇紧抿，眸光疏冷，竟又成了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祇。
就连回到府中，也是一人在书房之内闭紧房门，半天只召了心腹暗卫进去说了几句话。
这若是放在以前，李公公定然是见怪不怪，甚至会乖乖在外面等吩咐。
但今时今日这一切在他看来都十分反常，要知道，三姑娘可还在府上呢。
以前三姑娘不在，着急去找人，茶楼找不到就去邱府找。
若是在府上，就着急去见她，尤其喜欢看她扑过来抱着那一瞬间，明明嘴角带笑，却依旧板着脸训她不成体统。
看来今天是真有心事啊……
同样心事重重的李公公往羽衣轩找邱玉珂，却见她正跟暗卫甲和暗卫乙有说有笑。
外头细雨飘摇，几根雨丝飘入轩窗之内，落在邱玉珂的鬓发之上。
小丸子过去关窗，却见李公公沿着凌水而架的曲桥过来，便欢喜的迎过去道：“国师大人这是回府了吗？”
“回了。”李公公笑答，往轩内问道：“三姑娘可是用过午膳了？”
邱玉珂这才看见他，将面前的手札合上：“用了，先生可曾吃了？”
“大人没吃，回来就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老奴请姑娘过去看看，劝大人用个午膳。”
暗卫甲和暗卫乙知趣的站到一旁，似乎在等邱玉珂去找明净川。
但她却并未起身，只是一手托腮，看着李公公道：“他是不是心情不好？”
“什么都瞒不过姑娘。”
“那让他冷静冷静，我就不去了。”
“这……”
本是来搬救兵的，结果没搬成。
但李公公依旧不死心道：“三姑娘，您去劝劝吧，大人势必会听，外头那么多流言蜚语……”
“那些流言蜚语伤不到他，他可是个自带盔甲的人，不过……”三姑娘索性起身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我就……”
李公公的表情立刻多云转晴，一脸期待。
“我就去参观一下国师府的后厨吧！看看有没有空间改个点心房！”
“……”
李公公彻底失望了，只恨国师大人白疼她一场！
这边邱玉珂带着小丸子走了，那边暗卫甲和暗卫乙互相搀扶着也要撤。
他将二人拦了下来，二人身上还有伤，一天也没消停，看完了佩奇又来找邱玉珂。
“三姑娘跟你二人说什么呢？”
暗卫甲：“什么也没说。”
暗卫乙：“当然是大事！”
“……”
李公公干脆叉腰站在门口堵住二人，一副老实交代的表情。
暗卫甲没好气的看看身边的人：“你将来肯定死于话多！”
后者一脸委屈：“这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暗卫甲作势要打他，不过到底没忍心下去手：“公公应该听到坊间的传闻了，姑娘让我二人多派一些人出去打探消息。”
“对，”暗卫乙补充道：“姑娘说刺客行刺太子和承王，就算散播了国师大人的不利谣言，百姓也不会相信，反而会唾骂刺客，但怕就怕有人深入群众，从中作梗注水！”
“俗称水军！”
李公公愣了一愣：“然后呢？”
“姑娘说，若是在坊间发现黑子，务必捉拿！”
“黑子就是专门说国师大人的坏话，夸大流言，歪曲事实！编造故事！”
李公公不免惊道：“这，这不合适，陛下才说了广开言路，就有人因为议论国师被抓，百姓定然不服！”
暗卫甲道：“非也非也，姑娘说了，何为百姓？有大斉户籍，在本地有亲朋好友，矜矜业业，奉公守法，明辨是非！那才是百姓！这些黑子定然是查无此人！谁会为他们闹？说不定被抓了还会让百姓觉拍手称快！”
“姑娘还说了，黑子们组成水军，目的就是搅乱京都，让国师大人污名化！众口铄金，三人成虎，若是放任他们，用不了几天，别说京都了，整个大斉都会认为国师大人是上辛安插在陛下身边的利刃！”
李公公这会儿才稍稍回神，他没想到邱玉珂这么一个小女子竟然能想的这么长远。
哪怕百姓对国师信奉不疑，也架不住总有人言辞凿凿，就好像蚁穴溃堤，日日积累下来，再坚实的堤坝也有被侵蚀的一天。
“这就像她当初承办鲜公楼一样，用社会舆论做导向，宣传扩大鲜公楼的影响力！再……”
暗卫甲没好气的在他头上敲了一记：“差不多行了！怎么什么都说。”
“这不是姑娘说的吗……”
“那是姑娘教你的生意经，跟今天没关系！”
“哦……”暗卫乙摸摸头，乖乖闭嘴。
李公公却依旧纳闷：“姑娘教你们生意经做什么？”
暗卫甲：“就随便聊到了。”
暗卫乙：“以后让我们做生意用的。”
“……”
暗卫甲拖上暗卫乙赶紧走，李公公在后头反应了一会，转身去追那二人：“你们不伺候大人了？你们要去做生意了？大人知道这事吗！三姑娘还对谁说过？她不会对府里所有的护卫都说过这话吧？那以后这府里还有人吗！”
而二人早已溜的飞快，迅速逃出了李公公的视线范围。
李公公气喘吁吁没追上，一想到将来府上空空如也，所有人都如小丸子一般成了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他的老骨头就忍不住有些凌乱。
难不成这府里的活以后都让他一个人做？
所以说，这位未来的国师夫人可真不让人省心啊！
而不让人省心的国师夫人此刻已到了国师府的后厨，在她的印象中，后厨乃烟熏火燎之地，纵然前院再如何的光鲜亮丽，黛瓦白墙，这后厨也该是油烟糊墙，充斥着鱼腥肉膻，油盐酱醋。
但今天进了国师府的后厨，她算是长见识了。
这后厨是个精致的小庭院，劳作的厨娘一水儿都穿着白裙蓝兜的漂亮丫头，几位掌勺的大厨老成持重，衣着干净。
院中植着葱姜蒜等香料作物，打理的一根杂草也无，厨房间则被隔成两间。
一间靠墙摆着架子，上面码放着今日采购的菜蔬鱼肉，案板洁净如新，大小锅灶四口。
墙的另一边则是柴房，有专人烧火出烟，不会对配菜炒菜区有任何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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