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出山

 家里的事情，都是家里人自己做作出来的。谁为对，谁为错，没有明显的界限规定，各自都有理，人在事中迷，总是说不清，道不明。


 母亲对爷爷抢夺他们小两口房产的事情，心有不满，对父亲的拱手相让，更是恼怒于心。


 母亲心里别扭，自然要回娘家倾诉。她的娘家贫穷，兄弟四个，老早都投奔大舅，出外谋生走了。家中只有姥姥、姥爷两人。


 姥姥的态度很奇特，早先说的是：”你家爷爷只是偏爱小婆子和小婆子生的俩孩子，他没找你们麻烦，没去你们的米面瓦罐里搲米擓面，这就不简单。就这，他人就不错。”


 现在听到母亲诉说，爷爷不是伸手去米面罐子里搲米擓面，而是直接出手抢夺房产。姥爷听罢，一声叹息，略表同情，说那是母亲婆家的内政，他们作为娘家父母不好说什么，显得很无奈，并未声援母亲，也没指责爷爷的行为。


 姥姥与姥爷的做法完全不同。姥姥不仅没有对爷爷做出指责，态度一转，忽然变得十分大度，说：”即便这样，说实在的，你家爷爷也是对你们好得够可以了。至少说，你家爷爷还给了你们一处房产院落。咱家的爷爷奶奶又给了咱家的孩子们什么？我们作为爷爷奶奶，没给孩子们任何帮补，还得让孩子们寄钱养活。你家爷爷奶奶，没让你们出钱养活，这已是对你们最大的帮助照顾，你们应该感到幸运满足。


 ”人活着，要知足。夫妻恩爱，家庭和睦，这就是福。你丈夫知书达礼，对你尤佳爱护。新婚给公婆倒尿盆子这种事儿，他都能替你干了，你还有啥不满意他？再说呢，你丈夫也不是大老粗，酗酒闹事，办事儿粗俗糊涂。他聪明漂亮，不喜烟酒，看得长远，站在你身边，谁能不说你有大福？哪像男人长年在外的那些小媳妇……不说，不说了，再说，你又该说我这当妈的不该当着闺女的面说别的女人苦，说别的女人对你有多羡慕，说别的女人远离丈夫多么孤独。想想咱真比别人强，咱不缺吃，不缺喝，也不缺穿，咱啥都不缺，咱啥都不愁，咱何必要为那用不着的身外之物去自寻烦恼呢？”


 母亲当时不理解这些话的含义，后来才清楚：倘若当时硬闹起来，事情就会更复杂，更残酷，她的小家只怕就会保不住。


 姥姥压住母亲，把这复杂的事情简单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当时母亲对姥姥的说法做法并不理解，很不满意，跟姥姥有过争吵，有过争辩。经过一番折腾，最后还是听着姥姥，没跟爷爷死磕，稍做抵抗，便偃旗息鼓，没做反击，强咽下了心中的苦。


 上年纪以后，母亲却对孩子们说，这是姥姥对女儿的好，这是姥姥对女儿的劝导，这是姥姥故意压制女儿：意在挽救这个家庭。这是姥姥的智慧，这是姥姥的聪明。姥姥阻止了事态向不可控的恶劣方面发展。


 父亲也说，这是姥姥的智慧，这是姥姥的聪明。


 所谓智慧，所谓聪明，也就是遇到难题能够圆满解快，办事得体有远见。


 父亲说的没错。但究其实，无论多么智慧，无论多么聪明，顾前不顾后，顾后不顾前；顾前又顾后，这种大事儿最难办。没人能够越过现实，超前去做面面俱到的事情。若是故意逃避现实，超前去考虑长远，执意要做面面俱到的事情，他必定是个难以形容的糊涂虫。


 具体到我们所见，具体到父亲的所作所为，父亲是比常人看得稍远那么一点点。但他最终还是跑不出心善心软，一意超前的认知特点，没能遵循先前再后的原则，由此可见，他这心善心软，一意超前行为就是作茧自缚，聪明反被聪明误。


 以上这些说法，是父亲又一次工作，再一次退职以后，大姐对父亲的评判。……

 


 以上这些说法，是父亲又一次工作，再一次退职以后，大姐对父亲的评判。


 不过，事出有因，万事都有时代特点。人有本事，总会有人上门请教，聘去工作，三顾茅庐，这种现象始终没变。


 这不是闲说，父亲卖茶叶蛋，养不了家，糊不了口，在外风吹日晒也辛苦。一复一日，正觉书白读，没前途。忽然一天，办事处为父亲盖章没盖成那管章女同志，上门来请父亲出山。说是祖国大建设，国家在古都要建好**座大工厂，后勤工作要跟上。配套小厂更为多。市里要求区里尽快建立一个为大工厂服务的印刷厂。区里把这建印刷厂的任务交给了办事处。办事处成立工业组，由管章这女同志来牵线。她知道父亲会刻蜡版懂印刷，问父亲愿不愿出面指导来工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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