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森罗万象03

 白璧几乎是马上收到了影子消失的消息。


 作为同样退出联盟国家战队的叛逆者，他对拜慈的资料非常熟悉。作为队友，他从来没有和拜慈一起战斗过，但他小时候经常看见拜慈和沈苍、拜慈和乌托蓝、拜慈和其他人一起出任务——当然仅限于“看见”他们出门，再“看见”他们回来——那个时候，白璧懒得和联盟国家战队的任何人说话。


 拜慈是一个注意力很集中的人。


 他并不像传闻中无所不能的救世主，拜慈做任何事都非常有条理，善于收集资料，分析数据，在他还没有把自己搞成Dna计算机之前，就已经很像一台电脑了。他并不多话，出任务之前，总会把整个任务安排得井井有条，基本做成了一趟攻略。和他搭档出发的人只需要按照他的攻略作战，很容易就能完成任务，拜慈是整个东亚战区任务完成率最高的战队队员，也曾经是沈苍的第一搭档。


 他们两曾经创造出近乎百分之百的任务完成率，沈苍扬名世界，拜慈功不可没。


 但就在战绩最辉煌的时候，拜慈选择退队。


 原因不明，他平时就不太说话，他的搭档沈苍更是语言功能不全，谁也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在大家的印象中什么也没发生——就在某一次简单任务的途中，拜慈突然失踪。


 随后他寄来了井井有条的退队申请，手续完备，理由那栏填写的是他应buc生物工程公司邀请，参与“灯塔”计划，隶属于zhèng fǔ立项的人类生命工程。


 这理由无懈可击，并没有什么可疑。比之危险重重的东亚战区战队任务，在平平安安的buc公司内部做课题研究更适合拜慈，更何况buc公司许以重金，承诺授予拜慈高达43%的股份。那可是一笔常人无法想象的财富。


 就这样拜慈离开了联盟国家战队。


 之后“灯塔”项目出现重大失误，星障人和buc公司隐秘的实验失败品不明原因的出逃。拜慈首先向zhèng fǔ通报了这个严重事故，传递出人体实验和非法基因实验的视频，并亲自带领zhèng fǔ救援部队进入buc公司内部抢救伤员和击杀实验品。但zhèng fǔ救援军进入buc公司后发生大量伤亡，几乎全军覆没，在敌人未明、增援极其可能造成更大伤亡的情况下，拜慈果断封闭了buc公司，将自己、死亡的zhèng fǔ救援军和失控的实验品一起关在了buc公司内部，再也没有了消息。此后buc公司成为禁区，少许外逃的实验品侵入城市，m市成为了第一个沦陷的非生命区。半年之后，m市同样被zhèng fǔ划为禁区。


 但无论如何，原本可能完全失控的buc非法生命实验事件被xiàn zhì在了尽可能小的范围内，拜慈因此被视作牺牲自我的英雄。


 然而这件事从拜慈失踪退队，到他再度失踪，从头到尾都是一团迷雾。


 东亚战区对拜慈这件事其实暗中追查很久了，甚至假定过拜慈已经死亡，但十年时间将过，他们什么也没追查出来，找到的所有线索都显示这一系列的决定都是拜慈本人做的，没有谁影响他，也没有谁胁迫他。


 当影子跟着聂雍出现在b基地，虽然样貌不是拜慈的模样，但是从他偶然的习惯性语言、熟悉的行为，许多和拜慈熟悉的人都能感觉到拜慈的蛛丝马迹。沈苍和拜慈相处得最久，他认定影子就是拜慈，白璧通过国王研究所那里得到的数据，也相信影子就是拜慈。


 除了世界唯一的Dna计算机，谁有这么强大的数据库和计算力？


 他对联盟国家战队内部这么熟悉，除了拜慈，还能是谁呢？


 但影子根本不承认，大家都沉默以对，既然拜慈不肯承认，以拜慈一贯的思维方式，那就有不能承认的原因，也许他有某种计划，也许他受了某种胁迫。以拜慈一步一计划的周详，只要等他自己完成自己的攻略，事情必然能解决。


 到时候他就会承认自己是谁，能告诉他们曾经发生了什么。


 b基地联盟国家战队的同僚们几乎都是这样以为的。


 可是事情完全不是他们“以为”的那样，影子突然消失，消失前数据流高度紊乱，拜慈一定出现了重大问题。


 白璧截获了影子消失之前那些介于“神经错乱”和“神棍现世”之间的留言。这和白璧正在追查的星障人幕后黑手一事不谋而合，聂雍是个shǎ bī听不懂，白璧却是听得懂的。


 影子毫无疑问知道星障人背后是谁！


 但他为什么不说？


 如果不是在即将消失的危急时刻，他是不是打算永远不说？


 影子的留言留下了几大信息：


 第一，星障人背后有人，影子知道他是谁，但不能说。


 第二，灰星生物提前入侵地球，是基于灰星的“海洋世纪”提前开启。而“海洋世纪”的提前，是星障人背后组织的计划。


 第三，战龙公园的姆姆人可能有阻止这场生物入侵的方法，他们和灰星生物更相似，可能更了解灰星电子生物的弱点。


 第四，不要相信zì yóu之门。


 第五，不要相信我。


 比起之前可以简单归纳的留言，最后这条“不要相信我”显得特别奇怪。


 而综合以上所有信息，白璧认为影子是孤身一人，他身边没有人协助或者救援，或者说……相信他的聂雍就是影子唯一的救援。这就是为什么受到了攻击，影子只能给聂雍留言，而不能做出别的更好的选择。如果影子就是拜慈，如果拜慈还有别的办法，绝不可能在危急之际，留言给一个连留言本身都听不懂的shǎ bī。


 这就是白璧的推理。


 完美。


 而拜慈居然宁愿相信一个shǎ bī能顿悟他的留言，也不愿意向联盟国家战队求助。


 就像他明明知道最可怕的敌人是谁，却沉默不语一样。


 做“孤岛实验”，试图清除所有自然人类，“格式化”地球，选育变异人的人，究竟是谁？


 不管白璧的推理有多优秀，距离事实有多近，影子有多少疑点，这个很大可能是揭兰费罗?拜慈，百分百知道幕后黑手的人，必须马上找到！


 比起听语焉不详的留言，白璧更喜欢抓到本人。


 谁tè mǎ的要听神棍的套路？


 想求助，就应该把自己的立场摆端正，真身出来，背后灵加神棍的套路是没有前途的。


 “联盟国家战队b基地占队长沈苍，临时队员聂雍。”白璧紧急给这两个还没有任务的家伙下达了紧急任务，“无论任何方法，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这个人。”


 这个时候，正是“雅典娜之战”最紧张的时候，灰星的电子生物像瘟疫和病毒一样全面入侵整个虚拟网，全球绝大多数基础工程遭受剧烈攻击，更不用说有多少平民被寄生成为另外一个人。白璧也腾不出手给这两个更多援助，匆匆在任务系统里下了任务流程，再给他们俩配给了两倍的能耗，就加入到“捕梦网”计划中去了。


 除了“捕梦网”计划，他还要抽出手来找到逃走的姆姆人。


 灰星生物是他们首先引入地球的，姆姆族人最了解他们。


 既然影子说姆姆族能够阻止这场虚拟网瘟疫，十有八九，他是有数据支持的。


 那就约等于事实。


 沈苍和聂雍被白璧匆匆扔了个任务，那主子就撒手不管了。


 白璧根本不理睬“找到影子”这个任务的难度，还给任务设了个两星期的时间，就走了。


 聂雍差点把眼睛瞪了出来，首先这个人妖歧视他的智商，说他无法理解影子的留言——卧槽谁才是影子形影不离的贴心伴侣？谁才是影子临终{？？}托付的对象？谁才是影子最信任的人？谁才是影子的依靠？他不过就是意外了一点震惊了一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白璧冠以“shǎ bī”的名字——还以此为据，推理出影子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身后没有任何援助，连临终遗言{？？？？}都只能托付给聂雍，处境惨烈。


 尼玛你怎么不推论是因为全世界都不是好人个个都不能让影子相信，只有老子英明神武智商超群道德优秀一骑绝尘，所以影子才托付给了我呢？


 死精分，总有一天老子找到你的真身，打得你跪地求饶！


 在聂雍咬牙切齿，诅咒白璧不得好死的时候，沈苍倏然转身，向基地大门走去。


 聂雍连忙跟上，“你干嘛？”


 “出发。”沈苍说。


 “你知道要去哪里找影子？”聂雍震惊了，他带着背后灵那么久，从来不知道影子到底在哪里，沈苍居然知道？


 沈苍摇了摇头，“国王。”


 聂雍恍然——b基地的国王研究所分所研究过小红球的数据，并能把小红球的数据转移到小绿球上，可见他们应该知道影子全息投影的数据来源于哪里。


 b基地国王研究所分所。


 这是个全年都灯火通明的地方，它模拟蜂巢的形状，六边形的透明办公室彼此连接，就像蜂巢的一角。每一个六边形的房间内都有仪器，聂雍被关起来的那间正是其中之一。


 毛大和林老师站在一台捕梦网前，对着一只金光流动的灰星生物窃窃私语。


 听到背后读卡器启动，报出了沈苍和聂雍的名字，毛大看了他们一眼，“你们怎么来了？”


 “任务。”沈苍说，白皙光洁的脸颊在实验室的灯光下恍若能发光，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平静得一如既往。


 “我们想知道一个数据流的发源地。”聂雍说，“基地长发布的最高级别任务，ss任务。”


 林老师很是温和看着聂雍——自从知道聂雍的神经兽为什么萎缩了，她就对聂雍特别和气，和气得让聂雍毛骨悚然。“是什么数据？”


 “那个……全息即时投影仪的数据源。”聂雍说。


 林老师怔了怔，看向了毛大。毛大拄着拐杖，看着半空中被禁锢的灰星生物，过了一会儿，他闭上眼睛，挺直了微弯的背脊。


 “年轻人，你真的要寻找那个数据源？”毛大问。


 “即使没有任务，我也要找他。”聂雍说，“他是我的朋友，我必须找到他。”


 “有很多人找过相同的地方，从来没有人找到他。”毛大说，“他的数据源并不复杂，但是两任基地长一共派遣出七次任务去寻找，从来没有人找到他。”


 聂雍吃了一惊，“七次？”


 林老师点了点头，温和的说，“是‘霾计划’，‘他’是联盟国家战队中的一场‘霾’。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前因后果，他在任务回归的途中失踪，而影子的数据源正是来自于……他当年失踪的地点。”


 聂雍震惊极了，“在他当年失踪的地点？他？拜慈？”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基本上认为他是拜慈。”林老师说，“全息投影的数据就来自于沈队长和拜慈最后一个任务回程的路上，拜慈突然失踪的地方。但那个地点已经被我们前前后后搜索了七次，每一粒沙都被检查过，没有人发现他。何况之后他去了buc公司任职，那在电视上、新闻上、甚至科研成果zá zhì上都能看到他，他不可能还留在原地……但是……”


 但是……影子的数据，却来源于那里。


 拜慈最初消失的地方。


 他是一场霾。


 而不只是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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