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拜慈·揭兰费罗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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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洋上对未来号的战役结束。
中美双方的军队先行撤离,紧接着亨利一驾驶着“摩根号”快速逃走。雷克斯被杀,“草莓冰淇淋”号叛变,在大战中这艘战舰已经被炸得不成样子,在简单讨论之后,唐纳德接收了雷克斯的手下,将“草莓冰淇淋”号炸沉。
雷克斯和沃特勒蒙、以及其他被艾雷克斯杀害的人的遗体被带了出来,他们本来自全球各地,美国将为他们寻觅亲属。如果无人认尸,唐纳德写了一份报告建议将他们葬入美国英雄墓地——那是一个埋葬dì sān cì shì jiè dà zhàn阵亡士兵遗骸的公墓。
然而远道而来的“鲸”和“蓝带”没有出现。
他们仍然在海底。
和沈苍一起。
水下四千六百三十米。
沈苍穿着“糖衣”安静的在黑暗中潜行。
水温很高。
类星的喷流穿过大海,将海水加温,自然人类如果没有护具无法在这样高温的深海里行动。
沈苍正在伏击。
“糖衣”系统提示水下有一个体型庞大,无法判断类别的巨大物体在移动。
它的身边游弋着一群鹅兰娜战龙。
鹅兰娜战龙不是群居生物,它们会围绕在这个物体身边,本身就很不寻常。
他没有参与“鲸云”战役,但拿到了整个战役的全部细节报告。
水下的这个物体,可能是逃走的半截战兽。
它在深海中停留,tōu kuī未来号战役,突然之间,它开始移动。
就在它移动的同时,超级武器失控,炮口开始转向人类自己。
它可能是拜慈?揭兰费罗的武器。
也可能是他的媒介。
拜慈?揭兰费罗不是神,他要入侵北美战略合作体系的黑星系统,必须有一个媒介。
谁也不可能凭空向超级武器发号施令。
所以一定存在一个媒介,一个端口,让拜慈轻易的接入黑星系统,轻易了解全球的变化,甚至包括水晶殿堂的决意。
只要破坏他的媒介,拜慈?揭兰费罗也不过就是一个人类。
一个他所厌弃的旧人类。
没有能生存在所谓“新地球”的特殊变异。
找到他的媒介,就能够阻止他发送信号,就能孤立他,终止伤害。
水下这个神秘物体很可能就是媒介。
必须抓住它。
深海水压极大,沈苍正在接近鹅兰娜战龙群,它们护送着那个神秘物体。
这群鹅兰娜战龙受到了星障人细胞感染,已经变白,而神秘物体显然可以操纵受感染者。
这就是为什么鹅兰娜战龙改变习性,群居在一起。
它们已经不是鹅兰娜战龙。
它们是一群水母。
海水开始发生无声的震颤,沈苍试图对神秘物体使用“室之潮汐”。然而带着“糖衣”的手套,“室之潮汐”的效果并不好。
他必须尽快抓住这个东西,无论它是不是媒介,它都在控制着星障人。
神秘物体的形状不规则,它的中枢会在哪里?
沈苍接近了。
神秘物体在糖衣的探测中是一块接近五十立方米的黑色物体,上面都是坑洞。
有一条鹅兰娜战龙回过头来,它感觉到了水流的变化。
然而在它要向沈苍方向游过来的瞬间,有两个人向这里急速游来。
它瞬间改变了方向,向突然出现的两个人转去。
“鲸”和“蓝带”很远就探测到了“糖衣”。
他们和沈苍或聂雍都没有过合作,只能辨认出那是东亚战区联盟国家战队的一个冷机甲。冷机甲没有智脑,居然能潜入四千多米的深海,里面机甲师的体能和协调力非常惊人。
一群鹅兰娜战龙在深海中游弋,它们被水压压得十分纤细,体积比海面上缩小了三分之二,行动虽然还自如,却也不如海面上灵活。如果它们没有感染星障人的水母细胞,一定不会潜入这么深的海底,水压不利于它们的体型作战。“鲸”悄无声息的在海水中下了毒——那是一种来自“伏尼契手稿”的未知毒药,对人无害,但对海洋生物有剧毒。“鲸”在这些方面很有些天赋,他也能整出一些对海洋生物无毒对人七步倒的鬼东西出来,很有些蜀中唐门外门弟子的感觉。
鹅兰娜战龙和地球生物毕竟不同,它本身也是剧毒生物,在“鲸”散播的剧毒中,它们摇摇晃晃,却仍然保持着战斗力。“蓝带”的机甲身后带着明亮的潜水喷射流,鹅兰娜战龙们本能的向他扑了过去。
“蓝带”骤然加速,引导着这群失去神智的巨兽往远处游去,身后“鲸”亮出屠刀,一条解剖丝向鹅兰娜战龙群扫过去。解剖丝是两极战区独有的针对变异兽的冷兵器,它是一条韧性极强的金属丝,蜷曲在一个柔软的球形软胶内。使用的时候把它一头弹出去固定在坚硬物体上,它的另一头会骤然向外弹射并成圈状转动,速度可接近音速。这东西转起来堪比绞肉机器,曾经坑死过一整群裂角蜥,还在南极战区弄死过一条变异了的格陵兰鲨,听说那条鲨鱼大得像个妖怪,能赶上一艘潜艇。
能把接近的几乎一切东西切成碎片,这就是为什么这种简易武器叫做“解剖丝”。
“鲸”把解剖丝射到了其中一条鹅兰娜战龙的背上,启动解剖丝。几乎是瞬间,鹅兰娜战龙的背上荡漾起一片银色光芒——解剖丝极细,受水压影响小,转起来虽然不如陆地上凶残,却也远远快过鹅兰娜战龙的游速。
瞬间,一群鹅兰娜战龙中间逸散出黑色的血液,海水在剧烈升温,冒出气泡。有鹅兰娜战龙受了重伤!“蓝带”加速带着鹅兰娜战龙群远远绕着“鲸”游动,“鲸”手里的解剖丝接连不断的射出,大群失去理智的鹅兰娜战龙在解剖丝的缠绕中被碎尸万段。
然而它们是星障人生物,把它们切碎并不会死。
随着鹅兰娜战龙被“切碎”,带路的“蓝带”开始释放出某种粉末。
他们在欧洲战区,经常和两极战区合作抓捕极地巨兽——在温度低的地方,物种差异极大——不是长得异乎寻常的小,就是长得异乎寻常的大。在抓捕大型变异兽的时候,尤其是变异海兽——那些东西太容易逃跑,所以“蓝带”就发明了一种抓海兽的技术。
那技术登记为“蓝带水泥”。
从名字就知道“蓝带”这个人也并没有什么法国人的浪漫。
“蓝带”释放的粉末带着微微的蓝色荧光,遇水迅速融化,扩散成几十倍——同时再扩散成几十倍——那膨胀成几何倍数增长。过不了几秒钟,被切碎的鹅兰娜战龙尸块被“蓝带水泥”吞噬其中。蓝带水泥膨胀后成为一种啫喱状的蓝色透明物质,同时快速硬化,又因为密度极低而快速上浮——几分钟之后,水面上的普通队员就可以收获一大片包裹着尸块的巨大“塑料块冰山”。普通变异兽会在蓝带水泥里窒息死亡,或者因为被拖着快速上浮而得了减压病死亡。抗性强的,可能会在蓝带水泥里挣扎,但很难逃脱这种大范围撒网式攻击。
这是材料科学打败热武器的成功案例。
“蓝带”因为“蓝带水泥”差点得了五年前的诺贝尔奖。
所有的“蓝带水泥”遇水都会化为啫喱,然后硬化“塑料块”为上浮,它不会污染海洋,等“塑料块”干透后经过处理能够重新恢复成粉末状的“水泥”,堪称可回收物。
“蓝带”洒出蓝带水泥,吞噬了所有鹅兰娜战龙的尸块,同时也把自己和“鲸”也困在了里面。
他们不得不随着尸块往海面上浮。
在上浮的同时,“鲸”和“蓝带”对潜伏在一侧,仍然顶住那不明物体的“糖衣”发送了个问候:“你好。”
沈苍回了一句“谢谢。”
“鲸”和“蓝带”帮他解决了大问题。
那不明物体在鲸和蓝带合作解决鹅兰娜战龙群的时候悄然远离,但同时在观察鲸和蓝带的技术,沈苍检测到有数据传输,他已经距离不明物体很近了——突然之间,他冲进了那个不明物体的某个破口内。
那东西的内部装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白囊,看起来像一堆还没有破损的白卵,因为这半截战兽的体积极大,那些其实不小的白囊看起来成千上万,足以令密集恐惧症患者当场呕吐。
大部分的白囊已经破裂,在沈苍的眼睛里看来,无数细小的、透明的、悬浮游弋的水螅体随着不明物体的移动而在海洋中飘荡。它拥有这么多白囊,仔细观察的时候,那些“浮游生物”就像它身后扬起的浓烟,颜色比其他海水稍微深一点,随着洋流的飘荡,渐渐稀释在海水中。
然而这个地方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海底,即使充满着水螅体的海水比普通海水颜色深一点,普通人的眼睛谁也看不见。
这些水螅体并不发光,周围除了黑暗、只有更深的黑暗。
这些病原体将布满整个大海。
而另外半个战兽随飓风而去,试图将病原体吹向整个陆地。
沈苍深入这个巨大的病原体内部,没有发现更多的武器,甚至也没有高端智脑。
它只是一个装满了病原体的超大毒囊,装着一个虚拟机,以及随着导航而去的移动能力。
战兽长得如此奇怪,反应如此迟钝,抗性如此强而攻击力并不高,那是因为它只是一个长着小脑的口袋。
沈苍仰头看着这里面不计其数还没有破裂的“白囊”,默不作声的握起了拳头,深吸一口气,他在深海之中骤然扬手——“灰烬”的亮光在四千多米的海底爆开,半截战兽连同周围的海水一起化为灰烬。
那瞬间的真空令海水陡然下落,随即轰然反弹,一场人为制造的海啸荡漾开去。
沈苍的脸颊削瘦了下去,“糖衣”穿在他的身上,警报的红光响起:“检测到重度营养不良,低于机甲负荷,建议立即脱离机甲。”
沈苍在深海中缓缓上浮,四周是激荡的黑色深海和成串的气泡,他是一个微小的孤影。
装满了病原体的战兽当然不会是预测中的“媒介”。
那么……链接北美战区的“黑星”系统,操纵全球超级武器的“媒介”和“端口”是什么呢?
在上浮的过程中,沈苍的脑电波清晰的接上了聂雍的脑电波。
他们距离如此之远,却仿佛彼此战斗在身边。
沈苍:海洋沦陷,海水里充满了病原体。
聂雍:超级武器“宇宙之弦”向中国东海岸发射反物质弹“弦”,被我们拦截了。其余超级武器被强制停止,陆上暂时安全。红烬舰阵亡,曙光号接替,目前剿灭来历不明的伪生命体三十九个,周围九个城市的居民被军舰搭载撤离。
聂雍说的“我们”,不仅仅是他和影子,也不仅仅包括慈航,刚才拦截“宇宙之弦”一击的,还有大半个地球的战斗卫星。否则中国东海岸就会像墨西哥地区一样,被反物质弹开出一个直通地幔的深坑,沦为一个新的地狱之门。
沈苍:不,不安全。
聂雍:???拜慈的大招应该已经用完了,史德拉他爸已经派人开始挖那条什么卡戎号地铁线,星障人和伪生命体都是从那里出来的,卡戎号一定连接着敌人的大本营。
他说得很欢快,仿佛事情正在一步一步解决,地球很快要看到曙光,没有什么能阻拦人类自保的决心。
聂雍那边发生了什么,沈苍其实很清楚,就像沈苍这边发生了什么,聂雍一样很清楚。
他们共用着一个大脑。
后门系统在运转,灵魂烙印使他们彼此链接。
沈苍沉默了一会儿:你……
聂雍:你快从都是病原体的海里回来吧,就算你是沈苍,泡久了说不定也要变异,万一变成了拜慈的第一圣徒,地球就完蛋了。
沈苍轻声回答:我如果感染了星障人细胞,会分解成几百个不同的星障人,不会变成第一圣徒。
聂雍怔了一怔,沈苍感觉到他的大脑中泛起了一阵悲怆,又过了一会儿,仿佛聂雍的大脑运转了回来,他在想:沈苍变成了这样以后,谈过恋爱吗?
沈苍回答:没有。
聂雍问:为什么?
沈苍:立场不同。
聂雍:那么以前……谈过吗?
沈苍:谈过。
聂雍在沉默。
人帅腿长工作好的沈队从来不缺迷弟迷妹,所以从前当然谈过恋爱。
而他后来不谈了,不是因为缺迷弟迷妹,而是变成了某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以后,立场不同,与恋爱脑分道扬镳。
那么……某种天生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与人类从来就立场不同,她为什么……
沈苍的大脑在思考:拜慈在联盟国家战队内部——尤其是北美战区一定有卧底——并且是高层卧底,否则他无法介入超级武器系统。
聂雍的大脑在思考:她救过他好几次,她一直在战场上战斗,她一样非常努力……所以我怎么能……怎么能因为……她不是人而怀疑她?不是人就一定不会有感情吗?我爱她,喜欢和她待在一起,喜欢和她聊天,喜欢看她的表情……却仍然在怀疑她,像我这样……算是真的爱她吗?我……
沈苍的大脑在思考:拜慈?揭兰费罗要开创新世纪,他要掌控超级武器,不启用超级武器,他无法得知启动的密钥,而只有在地球生死攸关的时刻,这些超级武器才会运转启动。所以灰星的海洋世纪提前爆发和拜慈一定有关,那个时候进入灰星的人极少——谁——会是拜慈的卧底?
谁有能力将海洋世纪提前?
灰星天空之上、海洋之下那成千上万的破口,来自于谁?
谁在灰星单独行动过?
谁——能够飞行?
谁是北美战区的高层?
谁能链接黑星系统,甚至有权限链接那些超级武器?
聂雍:别说了!
沈苍思考得聚精会神,骤然被聂雍的思路打断,他有些意外:你……
聂雍:不是她不会是她!她不是拜慈的卧底!她是一个想要逃离世界,想要做一个“人”的电子生物,她有感情有思维,她和……她和别的智脑不一样!
沈苍:她……
聂雍:她说她爱我。虽然我也没什么值得她爱的,我又不是变异人,又不是英雄,也不会发光炮粒子炮反物质炮,也没有读书,也不是官二代拆二代星二代……我……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看得起我,可是我相信她是真心的。
沈苍:……
聂雍: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沈苍:……
聂雍:她从来没有做过对联盟国家战队不利的事,她一直战斗得尽心尽力。
沈苍:她……
聂雍:她有什么不好为什么大家都要怀疑她?
沈苍:大家?
聂雍:……
沈苍:影子?
聂雍:……
被装载在慈航里的影子并不能听到聂雍大脑里和沈苍的对话,否则大概会叹一口气。
濛的疑点很清晰,又很令人迷惑。
她无疑是北美战区最容易操纵而又最难以操纵的一个“端口”,她是一台地球上最高级的智脑,与Dna计算机不相上下,接受全球最机密的信息,常年链接在北美战区最高级别的系统上。量子数据无法破译,拥有最高保密级别——这就是说,量子计算机是无法被常规黑客“入侵”的。
但她又是“海洋世纪”唯一的嫌疑人——打破灰星的海底,让大洋崩溃对北美战区没有任何好处——唯一可能有好处的是拜慈?揭兰费罗,这件事能够提供他清洗地球的契机——从这个角度上说,濛可能是受到了拜慈的指令。
可是这与量子计算机无法被黑客入侵相悖。
濛是唯一一台成功的、经过实验证明能运用于实战的量子计算机。
如果她能够被远程入侵——她也许就不是一台量子计算机。
那么所谓“自由之门”其实是什么?
影子并没有对聂雍说这么多,因为濛的身上除了这些,还有更多疑点——就像聂雍所说的——如果她是一个处心积虑的间谍,她为什么要和聂雍谈恋爱?和聂雍这种大佬背后的小弟谈恋爱对她没有任何帮助,纯属浪费时间。
聂雍说这就是真爱。
影子并不这样认为。
他是拜慈?揭兰费罗的前半生,他隐隐约约觉得,濛……可能是一个谜底。
她是一个谜。
但更可能是一个谜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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