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拜慈·揭兰费罗05

 沈苍从太平洋浮起，他的身体削瘦得厉害，体重急剧减轻到只有原先的百分之七十，如果他是人类，早就死于衰竭。


 幸好他不是人。


 糖衣持续“重度营养不良”的报警，沈苍把警报声关闭了。


 在一片漆黑的太平洋上，糖衣的警报声太过刺耳。


 糖衣在夜色中悄然起飞，打开了隐身模式，往聂雍所在的中国东海岸飞去。


 在中国军方的长城安全网络中，郑海潮的牺牲令高层震怒。


 虽然后来“曙光号”接替“红烬”打赢了登陆战，但是对卡戎号地铁路线的搜索没有找到敌人，星障人和伪生命体在非生存区肆虐，并一直在攻击城市。


 它们并不是只在中国领土肆虐，它们在整片欧亚大陆出没，当初星障人登陆的孟加拉地区尤为严重。有几只成形的新战兽从孟加拉湾区往印度进发，一路上摧毁了三个城市。


 并且它们同时在传播高危星障人传染源，它们的身体内部可能和之前的“鲸云”战兽一样，充满了白囊。


 陇白战死，蜃龙通用电船公司失去首脑，一团混乱。他们是一家技术公司，在陇白将近百年的运营下根基深厚，但技术人才居多，陇白又喜欢用傀儡，他一死公司才发现这个主管也是陇白，那个主任也是，对外联络的副总也是……


 北美战区忙于处理白头鹰发射后，墨西哥地区的强烈反弹和质疑，以及之后的善后工作。他们同时在追查是谁进入了黑星系统。


 太平洋战区要处理未来号战役后重度污染的海洋战场，沈苍发来黑色警告——海水中含有高致命性星障人传染源，必须隔离。


 欧洲战区的“宇宙之弦”重创了战斗卫星体系，他们正在追查是谁操纵了宇宙之弦。


 东亚战区很少对外公布自己正在做什么，但无疑大家都在快节奏的自我反省和填补漏洞，追查隐藏在自己背后的敌人。


 整个地球都在追查星障人的主人，他们给他起了个外号：“水母王”——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北美战区起的，品味和他们的战斗机编队一模一样。东亚战区的报告曾隐晦的指出“水母王”有可能是失踪的拜慈?揭兰费罗，然而联盟国家战队评估之后认为“水母王”的实力远远超出了登记在案的拜慈?揭兰费罗，并且拜慈?揭兰费罗的履历清白，没有犯罪记录，东亚战区的报告不能证实“水母王”就是拜慈?揭兰费罗。


 主要是联盟国家战队也不想承认魔王曾经是战队英雄。


 整个地球都在高速运转。


 一半在自救，另一半在自查。


 拜慈?揭兰费罗奇迹般的没有再发动第二轮星障人或伪生命体袭击。


 他仿佛突然消失了。


 联盟国家战队效率极高的征战在每个地区。聂雍带着慈航居然也开始独当一面，驱逐那些没有太多理智的星障人，偶尔遇到星障人群落中的“大脑”，经过一翻缠斗也能将它们击毙。虽然其中可能有百分之六十是影子的功劳，但聂雍无疑也正在成长。


 接连的胜利让聂雍在联盟国家战队里开始有了名声，他有了个外号。


 他们叫他“沈苍的僚机”。


 然后简称“僚机”。


 在陇白顶着白璧的少年脸让他做沈苍的僚机的时候，百分之九十是因为沈苍在使用他的大脑，剩下的百分之十是让他有机会可以替沈苍去死。


 但现在大家叫他僚机，已经不是让他随时替男神去死的意思了。


 联盟国家战队开始接受聂雍的价值——聂雍在变异人居多的联盟国家战队里并不突出，但是他哪里都敢去。沈苍会去的地方他都会去，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沈苍去清理的地方都是高危战场，聂雍照样去，眉头没有皱一下，任务也一样做得很好，遇到星障人管水母群落也是抄家伙就上。


 聂雍身上有一股力量。


 蓬勃向上，他相信一切会变好，努力自己所能努力的，咒骂自己所能咒骂的。


 骂自己菜，骂敌人蠢，骂战术垃圾和骂工资低。


 所以令人神清气爽。


 他无疑比禁欲冷漠的沈苍要讨人喜欢。没人能和沈苍聊天，大家都喜欢和聂雍骂娘。


 紧接着聂雍和沈苍去孟加拉湾区执行任务，恒河流域爬上来一只体型巨大的战兽，摧毁了三个城市。他们联手杀了那个巨怪——最令聂雍得意的是——因为使用了“蓝带水泥”，那只战兽体内的传染源居然还没有来得及破裂。


 而北美战区出没的战兽都被濛杀了——濛被开放了热武器权限，秒杀几头几乎不算装载有智脑的伪生命体有什么难度？她甚至被授予了战斗卫星系统的权限。


 最近的几个战役表明濛依然是北美战区最大的武力保障，从灰星回来之后，濛表现得比从前温顺。


 时间很快过去了几个月。


 太平洋上的战争垃圾被清洁一空，海水中依然含有传染源，然而因为海水中食物匮乏，根据专家推测，再过几个月水螅体传染源就将大量死亡，不会造成长期影响。


 非生存区出没的伪生命体战兽慢慢的被联盟国家战队清理干净。


 地球人口又减少了许多，经历了近一年的灾难和恐慌，全球人口直跌至十二亿，许多人不是死于与灰星的战火，而是死于星障人病原体感染，以及城市防护罩破损后因环境恶劣诱发的疾病。其中星障人细胞感染要占据大头，源源不断的星障人攻击潮就是由此而来。


 最近死亡率开始下降，东亚战区和北美战区合作，使用生物工程技术催生了一种寄生于水母体的病毒。该病毒溶解水母的胚层，可以迅速杀死海水中的水螅体。


 但病毒不能直接杀死正在吞噬生物的成熟星障人细胞，它能把星障人细胞刺激回水螅体状态，这时候水螅体如果再次感染病毒，就有可能被消灭。


 无论如何，一切都在往更好的方向进发。


 人们环绕在防护罩功能更好的城市周围，警惕着非生存区里游荡的星障人和变异兽。自然人类都以认识几个有攻击力的变异人为荣——万一防护罩又破了，紧跟着有攻击力的变异人显然更安全。


 之前几个月的经验证实了变异人存活率比自然人类高得多。


 而汇聚着全球最精英变异人的联盟国家战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欢迎以及新一轮偶像崇拜。


 他们打败了怪兽。


 他们打败了外星人。


 他们拯救了地球。


 他们是圣殿骑士！


 联盟国家战队的代表沈苍又成了各类海报的宠儿，铺天盖地的宣传品上都因着他的侧脸和背影——印不上正脸是因为这些都是tōu pāi，沈苍不喜欢拍照。


 连上厕所的卫生纸上也印着沈队销魂的侧脸。


 这要叫人如何拉得下去。


 聂雍扯了几张印着沈队侧脸的卫生纸擦了擦鼻涕，把生化产品伪卫生纸扔进了垃圾回收器。


 他扔纸的时候，不远处的沈苍似有所觉，抬目看了他一眼。


 他们之间的“灵魂锁定”似乎更加强烈，有时候聂雍有一种错觉——他在“预知”沈苍的一举一动。


 就像刚才，他的卫生纸刚刚离手，就反应过来沈苍肯定听到了他的腹诽，然后会看他一眼。


 果然——沈苍看了他一眼。


 有时候他莫名其妙的预感到沈苍会在某个时候喝口水，在某个时候吃个糖，一般也错不了。


 一开始他以为这是默契，这是shè huì zhǔ yì战友情，这说明他这个“僚机”一步一步在进步……后来那次数太多了，甚至有一次，他还预知了沈苍会给他买午餐，结果那天沈苍真的给他弄了份午餐过来虽然是个料理机绿糊糊——但这不正常。


 沈苍是个厌食症，维持体重靠吃糖果。


 他怎么会买午餐？？？


 就在那天下午，聂雍紧盯着沈苍的行动，像个跟踪狂一样跟着沈苍，想证实沈苍究竟不是有问题——会不会有什么妖魔鬼怪趁他不备穿越了沈队？还是沈队那万年不开花的食欲开花了突然发现人间烟火之食堂自助料理机的美味了？在跟踪的一个瞬间，聂雍无意中从窗户的反光里看到了自己的眼睛。


 一个微小的半透明银点从眼珠中间闪过。


 只是一瞬，仿佛是真的有，又仿佛是错觉。


 在地球被大概修整之后，全球联盟国家战队准备召开一个盛会，表彰和怀念在过去一年多时间里，为保护地球做出重大贡献的人们，以及追悼牺牲的英雄。


 每个战区都有人参加，沈苍穿着崭新的白色战斗制服，佩戴着各色勋章，是东亚战区的代表人物。他身后一排身穿深蓝色战斗制服如聂雍之流都是陪衬，然而联盟国家战队队员个个身材好看，比起穿着大花衬衫和短裤就来参加的其他战区兄弟们，精气神都不一样。


 沈苍靠吃糖把自己吃胖了一点，还是有些苍白不健康，在全球观众看来，带着一点儿病态的男神更加激发人的母爱，让人更愿意追随他了！镜头扫过沈苍的那一秒，数据流量几乎登顶。虽然战争不是一个人打赢的，甚至沈苍在战斗中远远没有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但他站在这里，他就成了全球观众的寄托。


 影子没有出现在人前，它安静的潜伏在“慈航”里，将自己当成一个摆设。


 靠着颜正腿长当上了全球精神寄托的沈苍登上了舞台，一旁的主持人满脸笑容的念着属于沈苍的致辞：“……他永远出现在最危险的地方。如果你们遭遇抢劫、盗窃、遭遇怪兽、外星人……呃……看到有人要毁灭地球，或者是找不到男朋友，那就大声叫沈苍的名字！相信我！他会从天上飞下来！”


 聂雍感觉沈苍一生的脸面都在这舞台上丢尽了。


 按照安排，沈苍不用致辞——谁都知道他不善说话，是个冰山——突然之间，聂雍心里浮出一种不妙的预感，仿佛有谁在他大脑中轻轻的拨动了一下。


 他有几秒钟几乎失去了自己的意识，朦胧的感觉到沈苍走近了扩音器，姿态端正，仿佛正要开口说话。


 不——不对！


 聂雍震惊了，绝大多数人只知道沈苍不爱说话，却不知道沈苍其实是不能完整的说话，所以沈苍根本不可能自己走向台前，要对全球观众发表什么演讲——他就不存在这个功能！


 他眼睁睁的看着沈苍开了口，他的大脑中心在轻轻地颤动，他看着沈苍开口，同时在自己大脑深处提前听到了一段匪夷所思的演讲。


 “是的，请呼唤我的名字。”沈苍说，“我保护所有的变异人种。”


 这句话引起了轩然大波——沈苍什么意思？他不想保护自然人类了吗？


 这句话超出了主办方的预料，主持人赶快上去试图救场，打断了沈苍的发言。但在聂雍的脑海中，剩下的“演讲”在继续：“……最近的战争证明，未来属于变异人种，自然人类不依靠变异人种在现在的生存环境中甚至没有丝毫安全感，他们是被淘汰的无用种，只会消耗资源……”


 这不是沈苍的语言。


 聂雍震惊过后，看了伫立在一旁，仿佛雕像一般的慈航机甲一眼——他反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感觉到什么东西在后脑震动，径直就向台上的沈苍扑了过去。


 聂雍大脑中的异物感非常强烈，他一秒一秒的间隔失去意识，又一秒一秒的清醒过来，短短几步路，他仿佛走了一年。并且他不记得刚才失去意识的短暂一秒发生了什么。


 仿佛只是一瞬，沈苍就要把大脑中那段极端种族歧视的言论说完了。


 盛会现场一片哗然——这妥妥的就是引起二战的那套言论——沈苍居然斩钉截铁的说那些死于非命的自然人类是自然选择，他们活着没有价值。


 沈苍的脑残粉非常多，总有一些“偶像说什么我就信”的铁杆邪教存在，这下子全世界都哗然了——开始议论所谓变异人种和自然人种的区别。


 然而下一秒钟，一把闪烁着亮光的bǐ shǒu从天而降，插入沈苍的后颈，沈苍微微一顿，更多的话就没再说出口。沈苍在台上整个软倒，一看就知道他出了问题，刚才那些言论并不是他的本意。


 “沈队！”四周惊呼声四起。


 “沈队！”


 “沈苍！”


 然而东亚战区这边却有人大叫一声，“僚机？”


 全世界的镜头都对准了血泊中的沈苍，下一秒的镜头就都给了手持凶器的聂雍！


 全世界都在震惊——这对联盟国家战队最亲密的搭档，居然在镜头前拔刀相向！


 随即镜头的焦点都聚集在了聂雍的后脑勺上！


 浓密的黑发下面有什么东西在动！


 一片轻巧的骨状物在聂雍的后脑震动。


 无数和星障人管水母群落战斗过的人都站了起来，“种子！”


 “这是种子！”


 “聂雍竟然是种子！”


 “小心他召唤附近的星障人！”


 “打开s级防护罩！”


 “抓住他！不要等到他变身！把沈队救回来！”


 “我就说沈队怎么可能说出那种话，他被他的朋友控制了！太可怜了，还我沈队的清白！”


 “杀了这个星障人的卧底！他是水母王的人！”


 “杀了他！他背叛了我们，背叛了沈队！背叛了人类！”


 “他早就不是人类了，作为‘种子’的，早就是伪装成人类的怪物了……”


 聂雍手里握着bǐ shǒu，他的大脑中一阵一阵有东西在敲打，在塞入大段大段的意识……他神智很糊涂，开始几秒钟几秒钟的失去意识和记忆……但是刺伤沈苍这件事是必须做的——他必须让全世界都知道——沈苍——是无辜的！


 沈苍是无辜的。


 他不过是……登录了老子的大脑……他被老子控制了。


 可笑的是……这种“控制”……竟然是他们出生入死，一同训练和作战，培养了很久……才培养出来的信任和默契……如果他们不是搭档，不曾出生入死，沈苍不可能这么轻易让他控制。


 正是因为毫无保留的信任，才会让指令有机可乘。


 聂雍紧握着bǐ shǒu，在隐约清醒的几秒钟间隔中向外逃窜，不知道有多少子弹打在了他的身上。他一步一血印的跑着，茫然想着：老子总算知道……为什么老子这么平凡普通，却能当上沈苍的僚机，最终差点成了东亚战区联盟国家战队的副队长了。


 为什么老子运气这么好，整个工厂都没有人复苏，偏偏是老子复苏了？


 不是因为你有任何过人之处。


 而是因为你是一个拜慈?揭兰费罗放入人群中的“种子”。


 就像妲旻一样，在“种子”还没有启动之前，聂雍一无所知，他是一个死后复苏的二十一世纪老古董，他没有常识，却积极适应一切，并迅速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


 他被沈苍带走，进入b基地，最终成为联盟战队队员，期间没有谁在幕后充当推手吗？


 他的脑电波频率和沈苍一致——这当真是幸运的巧合？如果不是脑电波频率和沈苍一致，他不会有机会成为沈苍的僚机，不会有那么多人期待他学会或复制沈苍的能力，不可能站在沈苍的身边，站在距离这么近的地方看他领奖。


 也就不可能登陆“灵魂烙印”，去操纵他。


 去他妈的巧合！


 这哪里是巧合！这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阴谋！一个阴谋！一个针对沈苍的阴谋！


 拜慈?揭兰费罗试图通过聂雍的“灵魂烙印”去控制沈苍——他复制不了沈苍，所以就试图操纵他。这个路线听起来很离谱，但是却是可行的，沈苍因为“灵魂烙印”而捡回了一条命，他不得不使用这个系统，与聂雍公用一个大脑——这才是“幸运的巧合”，给拜慈的计划增添了砝码。


 所有的“种子”，都像得了绝症的患者，无论他们有怎样的雄心壮志，在成为种子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尘埃落定了。


 除了死，他们没有任何退路。


 “不……”聂雍摸着自己的后脑，摸到了一块正在跳动的硬物。


 他知道那是一片做得非常精巧的仿生骨骼，外形像个金属片。


 太可笑了，他居然还见过这种东西，见过两次，却根本不知道自己也是。


 他的手指渐渐抠入头皮，他摸到了那片薄薄的怪物……


 金属片热得发烫，仿佛正在传输重要信息——聂雍发出一声嘶吼，他左手摸到了它、固定了它，右手用刚才刺伤沈苍的bǐ shǒu将它血淋淋的挖了出来。


 他还不能死，他还有个疑问……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所以不能……


 聂雍的后脑开了一个大洞，神经和脑细胞暴露在外。


 他还不能死……


 在联盟国家战队的其他人围困的一瞬间，慈航突然启动，将聂雍吞入了操作舱，随即启动隐身系统，冲出了包围圈。


 “卧槽！那是慈航！我多少年没看见它了！还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了！”


 “你疯了！慈航……载着他跑了！”


 “快救沈队！”


 “分出两个小组，马上追！他是种子！他会变成星障人管水母群落，追击组小心！”


 “是！”


 一场全球盛典，突然酿成了血案。


 而血案中酝酿着谜团，正在逐渐发酵。


 “格兰诗雅……天坑……”聂雍奄奄一息的躺在慈航的操作舱内。


 影子缓缓投影出影像，陪伴在他身边。同时慈航向远方飞去。


 “三个……位点……哈……”聂雍苦笑了一声。


 为什么后门系统会显示三个位点？沈苍用“灵魂刻印”登录了聂雍的大脑，而拜慈?揭兰费罗使用“种子”也登陆着聂雍的大脑。


 老子的大脑真忙，怪不得平时智商有限。


 “你的神经受到了重创。”影子淡淡的说，“但是你也和别人不一样，如果周梓磬像你这样挖出‘种子’，他早就死了——可是你有神经兽。”


 神经兽正在修复聂雍的脑细胞。


 “你不会死。”影子说，“这不在拜慈?揭兰费罗计划内。”


 微微一顿，他继续说，“他的原计划也不是暴露你或沈苍，而是通过你，操纵沈苍推进孤岛计划。你应该也有发现，虽然联盟国家战队屡战屡胜，然而世界格局依然向着他计划的方向在发展，无人区在扩大，人们集结在较大的城市周围，人群形成了孤岛。”


 “他的演讲……暴露了他。”聂雍低声说，“那不是沈苍。”


 “他……可能是突然间……”影子轻声说，“太孤独了。”


 拜慈?揭兰费罗，一个背世独行的恶魔，手握操纵世界的悬丝。


 纵然他相信自己没有错，可能在某一个瞬间，他也会想要获得认同。


 他试图通过沈苍向全球倾诉他的理想，然而几句话后就被聂雍刺了脖子。


 他大概没有想过，他的种子在被“启用”的时候，居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还保留了自己的意识。其中神经兽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影子回想着刚才的那一幕，似乎是淡淡一笑，随即轻声问：“你想好了吗？”


 神经兽修复神经的能力极快，头上鲜血淋漓的聂雍慢慢的坐直起来，“我想好了。”


 “全世界都相信，你是个水母王的卧底，是刺杀沈苍的凶手。”影子说，“而你就决定现在去刺杀水母王了吗？”


 聂雍凝视着慈航内部的航线地图，“拜慈?揭兰费罗该死。”


 影子沉默。


 格兰诗雅天坑位于温暖的南美洲。


 聂雍驾驶慈航以超音速飞行，飞了几个小时，到达格兰诗雅天坑附近。


 那是一个非常深邃的天然溶洞，洞口附近有三个面积不大的温泉，一个呈现湛蓝色，一个呈现黄色，另一个呈现粉色。


 溶洞的四周原本有许多南美植物，目前只剩了光杆，周围没有人，也没有星障人。


 慈航落在了天坑之中，“下去吗？”


 “下去！”聂雍戴上了头盔，连接上了脑电波——他的脑电波和影子的连接在一起，就像身边多了一个有血有肉的朋友。


 天坑的通道曲折，足足过了一个多小时，慈航才到达最深处。


 天坑的最深处仿佛蜘蛛网，几十台最先进的虚拟计算机排列在面前，一台巨大的黑色营养仓放在天坑中心，各路管道从营养仓里交织而过。


 远处还有一个新造的水池，水池中隐隐有星障人的身体。


 一个身材娇小，充满了稚气的少女坐在池边，闻声转过头来。


 聂雍看着她。


 她看着聂雍。


 “濛？”聂雍轻声问。


 濛轻盈的站了起来，她的表情淡淡的，仿佛和从前没有什么不同。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为什么会在？


 难道她才是拜慈?揭兰费罗的最终底牌？


 即使……从不承认，但聂雍怎能没有预感？他不相信濛是个卧底，因为他相信濛的感情。可是既然濛出现在这里，说明他所相信的一切，都是假的。


 她接受拜慈?揭兰费罗的指令，她推动灰星的海洋世纪，她是拜慈?揭兰费罗接入“黑星”系统的端口，甚至拜慈?揭兰费罗通过她接触到整个世界的所有信息。


 “为什么？”聂雍问，“你是北美战区最强大的武器，是地球智慧的结晶，你为什么要听拜慈的指挥？”他问得干巴巴的，眼神和表情都无法表达他内心的感受，看起来异常狰狞。


 濛仿佛怔怔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似的。


 慈航往前走了一步，濛马上后退了一步。


 “你说你爱我的时候……”聂雍颤声说，“是真的爱我吗？”


 濛又怔了一怔。


 “启动白头鹰和宇宙之弦，往无辜的地方开火的，是你吗？”聂雍又往前走了一步。


 “北美战区的卧底，整个联盟国家战队的叛徒，给拜慈?揭兰费罗提供情报的人，是你吗？”他的声音终于哽咽，“你杀死了多少人？你打破了灰星的海底岩层，让海洋世纪提前，是不是？”


 濛退到了拜慈?揭兰费罗的营养仓后面去了。


 “如果……如果你是……这样，你为什么……”聂雍问，“为什么答应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我是拜慈?揭兰费罗的‘种子’，还是因为我是聂雍？”


 濛仿佛从头到尾都无话可说。


 她站在营养仓后面，那已经是她能退缩的最后角落。


 半空中传来一声轻笑，一个聂雍从来没有看清楚过的年轻人出现在了濛的身边。


 全息影像的手落在了濛的肩上，聂雍突然发现——这两个人长得很像。


 他们都是长眉凤目，皮肤白皙。


 濛这么个北美战区的超级武器，却给自己捏了一个东方血统的脸，当时聂雍就觉得很奇怪。


 一种更为不详的感觉随之而来。


 “她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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