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枯木再逢春

 “敢问使者，此乃何种珍禽，竟生得这般神骏异？”


 北狄草原深处，连绵雄阔的大帐中。


 主帐门前，皮裘男子看着不远处那只身高一丈有余的巨大禽鸟，不由得眼中放光，稍稍侧过身来，沉声向身侧的中年道袍男子问道。


 中年道人色倨傲的看了看一身华服的草原王者，目光转向十余步开外那只禽鸟时，亦流露出几分艳羡的神情。


 沉默数息，这中年道人轻轻咳了两声，道：


 “此乃上宗仙禽，白头金雕，非止外表神骏、顾盼生辉，有振翅万里之能，更有数门天赋神通，神妙莫测。似这般珍禽异兽，上宗门人也少有能令其随身而行的，想我莫某人，于五松观修行数十载，也不过见得三两回而已。”


 华服皮裘男子一脸遗憾，以手抚膺，叹道：


 “如此仙禽，却比本单于帐下最为顶尖的东青鹰还要高出数筹不止，恨不能日日为伴，惜哉。”


 说罢，这身着皮裘的华服男子双手交击，发出一声脆响。


 原来，这粗豪男子竟是这十数年来北狄草原的掌控者，白狄部族首领，东胡、灰羯等大小胡部共尊其为单于的忽律炎，三年前秋末时节，正是此人尽起草原胡人联军，南下入寇中原。


 日前，乐飞鹏一行深入草原王帐所在探查虚实，虽功成退走，却不慎为忽律炎宫帐大军察觉，不得不留下宁无邪等人断后。


 其后双方一追一逃，搏杀数场，白狄王帐精锐付出不小伤亡后，在一处无名山坡留下了宁无邪等断后之人的性命，却再也来不及追赶先行的乐飞鹏了。


 待忽律炎赶至那处时，也只得恨恨的命令随属砍下宁无邪数人项上头颅，对已然鸿飞冥冥的乐飞鹏一行，徒叹奈何而已。


 彼时心下郁结之际，王帐信马来报五松观使者已至，忽律炎心道莫非时机已然成熟，遂率众快马赶回。


 眼前这面色倨傲的莫道人，正是自五松观前来晓谕上宗法旨的使者。不过，此人只是引路之人，入得王帐后，并未大张旗鼓，而是下令忽律炎等人备好清净帐篷等物事，与其一同迎候上宗来人。


 忽忽过得两三日，白狄营中自忽律炎以下，皆是望眼欲穿之时，蓦然响起一阵风卷云啸的声音，一名身着血绯道袍的阴鸷男子乘风而至，胯下便是这头顶雪白、眼眶泛红，一身金羽的白头金雕。


 那阴鸷男子三言两语传下法旨，不管众人如何反应，兀自入帐歇息去了，这白头金雕倒是神采奕奕，如忠诚卫士一般守在其人帐篷入口处，一动不动，引得王帐中人路过之时，纷纷暗自侧目而视。


 见得王帐中上下人等的诸般神情，那五松观莫道顿感志得意满，上宗强盛，自己身为五松观弟子，自然与有荣焉。


 转念想到此行目的，莫道人当即面色一紧，寒声说道：


 “忽律单于，请慎言。此等神物，非我等所能觊觎。”


 “多谢尊使提醒，忽律唐突了。”忽律炎神情凛然，道，“在下爱禽前两日为中原蛮子打杀了，一时情急失言，尊使勿怪，上使面前，还请美言几句，忽律谢过了。”


 莫道人眼光转动，鼻间轻轻“嗯”了一声，看了看不远处大门紧闭的军帐，却不做言语。


 忽律炎上前两步，低声说道：


 “莫师兄，你我且入帐说话。”


 王帐之中，两人各自落座。


 莫道人看了看案上两块黑漆漆的血饮石胚，脸上神情略略松动，不经意间将石胚纳入袖中，举起酒尊，道：……

 


 莫道人看了看案上两块黑漆漆的血饮石胚，脸上神情略略松动，不经意间将石胚纳入袖中，举起酒尊，道：


 “难为单于一番心思了，说吧，有何事相询？”


 忽律炎面色讪讪，身体稍稍前倾据于桌上上，问道：


 “我等已奉命袭扰大青山关城数月之久，此时秋高马肥，本以为上宗使者前来是令我等大举寇关，怎的使者却令诸部停下一切行动，暂时休整待命，敢问师兄，此为何意？”


 莫道人闻言，眼中闪过一道厉芒，便欲发作，不料双手微动之际，袖中血饮石颤了一颤，这道人顿时话头软了数分，道：


 “忽律单于，此中贫道亦无头绪。不过，上宗行止自有深意，你我但需照做即可，切勿多言，免遭无妄之灾。”


 忽律炎默然片刻，旋即直起身来，拱手说道：


 “多谢师兄提点，忽律自当遵从上宗之命行事，适才所言，便当在下从未问过如何，来，莫师兄，且饮此杯。”


 莫道人捋了捋稀疏的胡须，淡然一笑。


 推杯换盏之际，忽地响起一声禽鸟长鸣，那身着血绯袍服的阴鸷道人掀帘而入，两人连忙站起身来，齐声拜道：


 “见过上宗使者，不知有何吩咐？”


 阴鸷道人微眯双眼，目光在帐中稍稍环视了一圈，道：


 “贫道使命已结，稍后便要回返山门，草原诸部需得严遵法旨，不得自行其是，若有违命，部族上下玉石俱焚。”


 二人对视一眼，齐齐恭声应是。


 莫道人上前两步，一脸讨好之色，躬身一揖，道：


 “师兄难得下山一趟，一路辛苦，师弟尚未尽得半分心意，师兄稍事休息再行回山如何？”


 弯腰行礼之际，一团黑漆漆的物事无声无息的落入那道人袖中。


 阴鸷道人略一感应，深深的看了莫道人一眼，回道：


 “门中事务繁忙，在下就此先行一步了，莫师弟，你不错，金某记下了。”


 莫道人一脸迷茫之色，道：


 “小弟尽心宗门，只安于本分行事，多谢金师兄夸奖。”


 那阴鸷道人轻笑一声，沉吟片刻，自怀中取出一枚菱状法符，做淡红之色，略有血色阴影闪过。


 “宗门布置长远，此番莫师弟却得于此营中久住些时日了。此乃贫道信符，异日门中来人，或可赏贫道几分薄面，有朝一日，莫师弟有缘进得山门，亦可以此为凭赴金某处一叙。”这金道人将手中法符轻轻一弹，口中说道。


 莫道人闻言大喜，躬下身来双手接了法符，道：


 “多谢金师兄赐符。”


 金道人长袍甩动，径自走出王帐，转身之际，眼神在朝忽律炎面上轻轻一转，道：


 “此番安排不差，你亦不错。”


 帐中两人闻言抬头，只听得金道人一声唿哨，门帘落处，一双宽有数丈的金色翅膀猛地展开，狂风乍起，卷动地上草屑横飞。


 稍顷，一声长鸣响彻天际，风停声息之时，那上宗来人已然消失无踪，唯余天空一点金芒，直投北天而去……


 “青云直上，仙门灵禽，果然好风采。”见得一行禽鸟跃上天际，白云深处鸣生不绝，于持转过身来，笑吟吟的说道。


 杜长歌亦站起身来，回道：


 “那处山峰腾跃之处，乃是敝派掌门真人道场，唤作‘云游天宫’。山门中珍禽异兽约有三五十种，适才所见的碧眼金翎鹇，却是只在这云游天宫所在的飞来峰可见，自有几处神异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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