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气候
雒都,又一场冬雪后,黄门侍郎荀攸与叔父荀彧一同走在宫阙黄门前,温声讨论着。
荀彧这个做叔父的小荀攸六岁,今年举孝廉被任命为守宫令,这是隶属于少府的六百石小主官,专门负责御用纸笔墨,以及尚书台办公所消耗的物资以及重要的泥封。
初举孝廉,荀彧就能做到如此重要的岗位,便可看出荀氏的影响力所在,也能体现出荀彧、荀攸叔侄之间的待遇差距。
荀攸三十岁时开始立业,被颍川太守阴修举为孝廉,任命为郡中功曹协助颍川战后恢复工作;而当时二十三岁的荀彧虽未举孝廉,却是阴修征辟的主簿,相当于阴修任命的颍川郡秘书长,自然是荀攸、郭图、钟繇这批人的上司。今年荀彧举孝廉,被少府任命为守宫令,这是一个日常与皇帝打交道,并参与尚书台诏书制作过程的重要岗位,意味着荀彧一入朝中就参与了核心枢要工作。
黄门侍郎、守宫令、侍御史、议郎这类天子近臣才是竞争激烈的岗位,如魏越那样有庞大背景、人脉不用,却一头扎到军队里去厮混,只能说是异数、奇葩。彼此没有竞争,甚至未来还有广阔的合作环境,魏越自然不会与同辈世家子弟产生矛盾,反而能维持表面的友谊,以便于今后做事。
“毕前人未尽之事,成后世百代景仰之功。”
荀攸重述着魏越信中的一句话,感慨道:“魏扬祖有班定远志节,特意相邀,能逢如此盛事,焉能错过?”
他已经明显动心了,更关键的一点因素他不好意思说出来,说出来有自夸的嫌疑。他与荀彧名为叔侄,可侄儿比叔父还要大五六岁,这之间的交流自然与寻常叔侄有些不同,彼此感情寡淡似水却又能相融和洽。
荀彧面目白净,不似荀攸开始积蓄胡须,脸上无须的荀彧思考时气质显得静谧、幽深如深山潭水:“的确不可错过,这魏扬祖与袁本初怄气至今也是奇事。此人又非倨傲跋扈之辈,今专程邀公达做一番事业,实属罕见、未闻之事。”
得闻此言,正是荀攸心中的得意却不好意思说出来的痒痒处,荀攸露笑颔首:“是,魏扬祖以长史待我,若不去得罪的不仅是魏扬祖,还有袁本初呀。”
魏越、袁绍之间闹出的矛盾,在袁绍本人、袁氏宗族,及雒都方面来看,完全是彼此一点误解之余引发的怄气而已。
就荀攸之语,荀彧也是认同的,现在魏越伸出脸来邀请你却被你甩了两个巴掌,这让袁绍怎么想?袁绍难道会高兴暗爽?不会的,能短时间内与袁术打成一团的魏越,自然拥有与他袁绍并列的身价、手段。
荀攸的体格,在袁绍、袁术、魏越、曹操这个层次的领军人物看来,实在不算什么;士族领军人物都是有数的,一股势力就一前一后两个,颍川荀氏的当代领军人物是荀爽,继承人物是荀彧,怎么都轮不到荀攸。
当不了士族领军人物,荀攸能当士族骨干……说白了,就是打工的,与领军人物存在根本差异。
严格算起来,世家嫡系子弟中,在外界风闻中,与魏越关系最好的只有顾雍、袁术、崔州平和同州人王凌。从来没听说过魏越特意邀请谁一起合作做事的事情,就连与魏越有几次合作的王凌也从未受到过魏越正式的邀请。
这也是王凌与魏越若即若离的原因所在,尽管两个同龄人彼此欣赏,可王凌是王允的侄儿,光凭这一点就让魏越无法尽信王凌。哪怕王凌与王允有冲突,几乎等于离家出走的那段时间里,魏越也仅仅是留王凌在军中协助做事,从未与王凌真正探讨过时政利弊或交流过志向等心里话,更没有离间、说和王凌、王允叔侄之间的感情。
袁术、崔州平是中生代领军人物,只有他们做事情邀请魏越入伙的,没有魏越开盘邀请他们的说法,资历限制就摆着那里,无法撼动;顾雍偏安吴越之地,已错过了在京中发展的最佳时间,如今不少人已开始淡忘。
黄巾之乱,令朝廷大范围解除党锢时,就是在雒都中立脚的黄金时间!
现在雒都中的交际圈大多已开始固化,一个个圈子都有主了,顾雍再来雒都也只能做个客人,很难拥有以自己为核心的圈子,没有核心圈子自然也就当不了一股势力的领军人物。几乎扬州人都有这类‘短视’问题,即便父祖在雒阳为官,其子弟也是逗留扬州发展,很少有主动融入雒都、中原人脉圈的人。
这也怪不得扬州人,毕竟朝廷的岗位就那么点,一个萝卜一个坑,竞争的人越少越好。对于扬州这种偏僻地方来的土包子,表面恭维一下就行了,谁会真心结交?
世家之间竞争的不仅仅是财富、官位,而是文化源头。现在的世家,每一家都有一个核心思想,承载的是某一地区或某一时期的文化理念,或承载、掌握的是对某一种文化的解读权。
各地世家组合在一起,那么这就是华夏文明。
也正是因为中原、北方地域上传统的对南方抵制,客观上让南方士族错过了党锢解禁这一黄金发展期……进而导致南方整体士族竞争力下降,被排挤,竞争力再下降,再次被排挤的恶性循环出现。
第240章 气候有排挤,自然会产生一股脱离情绪,反正走不到一起去,不如各干各的。
江东的割据,不是孙策能征善战这么单单一个因素就能造成的。
匈奴中郎将的长史鲜于柏重伤,而匈奴中郎将张修又直接点名需要荀攸来接任,不提荀攸被魏越的书信所打动这一因素,光是张修那边动机如此单纯的一个人事申请调动,尚书台连荀攸本人意愿也没问,当即就通过、执行。
若是请调荀彧这个荀氏未来的掌舵人,尚书台自然不会如此轻易的通过,询问荀彧的意愿才是首要的。这是一种规矩,也是一种对未来领军人物、公卿大佬的尊敬。
相对来说魏越这里就简单了,都是通过黄琬与尚书台完成意见交流。
一场大面积的风雪,彻底打乱了魏越、匈奴、度辽军、叛军、援军的步骤。
在有越野汽车的年代,河套这里爆发大风雪这类极端天气,也是无法出行的,更别说相对脆弱,经不起大风、寒潮摧残的人、马。
呼啸的风雪遮掩了视线,美稷城中都尉府,魏越站在走廊下甚至看不清楚十丈外的梅树轮廓,眼前全是迅速移动的雪、冰屑,冷的他鼻子失去了感觉,眼眶、脸颊有一种针刺的疼,一阵一阵的。
听不到旗杆在风中折断的声响,满耳全是大风呼啸声,魏越眼睁睁看着一杆立在走廊前的双头肥遗龙图腾旗折断,折断的旗杆带着旗面被大风刮走,不知道吹到了哪里去。
大风雪已有一昼夜,至今还看不到停息的征兆,如此大的极端天气下,相隔三十里的美稷、王庭都沟通不便,更别说远在数百里外、千里外的各路援军。而且野外宿营,如此极端的天气下,会遭受意想不到的损耗,甚至会击溃一支准备不充分的军队,乃至是让这支军队彻底被风雪吞噬。
极端时积雪五六尺,足以掩埋冻毙的人马。即便要搜寻遗骸,也只能等开春积雪消融后去找。
天象面前,魏越倍感无力,打了一场意料之外的大胜仗攒下的喜悦早已被大风吹散,如今只剩下忧愁。
“主公?”
典韦出现在魏越视线中,从走廊走来时身上的积雪一团团落下,两条粗眉已被染白,嘴唇冻的开裂,拱手:“岗哨军士不可久留风雪中,还请主公更改哨令,令巡哨、岗哨军士勤于换岗,避免冻疮。”
“嗯,如典君提议这般通告各曲。然,营中将士不可因大风雪而懈怠,需警惕叛军乘雪袭城。”
魏越看一眼身边幕僚说着,对典韦展臂示意,与典韦一前一后进了厅中。
厅中生着一座火塘,这点火塘无法满足整个大厅的供暖,大厅中与走廊、园中一样的寒冷。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塞外少有密林,冬日取暖所烧的都是牛羊干粪,冬季的干草是重要的饲料和保暖材料,用来引火供暖,实在是太过奢侈。至于木炭……干木头都是奢侈的取暖物,更别说工艺复杂的木炭。
抖干净身上积雪,魏越、典韦围绕火塘,见魏越眉宇愁色,典韦开解道:“这场大风雪非是主公之罪,敌我皆在风雪中,主公不必内疚。”
魏越只是轻叹一口气,垂头看着冒着袅袅青烟却无异味的干牛粪饼道:“我等在城邑之中有房屋御寒,而北地四部、度辽军、虎步军、五原、西河、云中、定襄四郡援兵,以及并州长平营必然在大风雪中因我之故而受苦,稍有不慎便有全军覆没之厄……典君,这皆是魏某的过失呀?心中,怎能若无其事平静处之?”
说着他缓缓抬头,看着厅堂外那密集的大风雪,眉目清冷:“典君,三年!这三年来我亲见北地、边塞冬雪延迟,多在十月中旬落雪。未曾想,今年天气恢复如旧,竟然在九月中旬爆发如此之大雪……非是气候无常,而是我战前心存侥幸呀。”
面对脾气变化无常的气候,魏越深感无力以及点点内疚。
典韦只是垂头不语,这种时候他们是非常无奈的,各处援军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没人清楚,运气好这些援军会在大风雪边缘,甚至不会被这场极端天气波及。运气不好,冻毙五六千人,也不算离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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