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媾和
大风雪干扰下，战事陷入了一种平静，战场却转移到了外交方面。
十月初三，节气立冬的次日，因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阳光璀璨照耀下，美稷城外便开始举行游戏，如蹴鞠、射箭、摔跤性质的相扑，还有拳脚、器械竞技。因战事随时可能爆发之故，故而没有举行赛马相关的游戏。
每年六月时，匈奴王庭就会举行各方面的比赛，对于这类比赛的举办并不从在人员、规矩、场地、习俗上的短板，稍稍组织后就可以举行。
魏越受限于身体素质以及信心不足之故，故而不擅长近身搏杀武技，参加一场弩射比赛以示参与后，便开始在游戏场外议事。
现在一切的问题在于阴谋叛乱的左大部、邪利等人没有在第一时间夺取王庭，甚至邪利还丢了美稷。再加上意外的极端天气，以及汉军各路出乎预料的增援速度，使得左大部内部发生严重分歧，是继续拼命，还是认怂自罚三杯。
可事情已经发生，左大部想要自罚三杯没那么轻松，汉军那么多的资源动员起来，不啃点血肉下来，怎么可能轻易罢休？
作为战争的发起人，魏越也不能为了一时安定而退让，为长远考虑，以及参与伙伴的利益和承诺，魏越不能轻易结束这场战争。
汉军、王庭得势不饶人，可这么大的风雪之后，已不适合举行大规模的决战，所以战争威胁停留在口头居多；左大部内部因战争目标连续失利，而面对的又是王庭、汉军联合军，偏偏战力优势的联军因气候原因不方便主动开战。这种情况下，才使得左大部内部产生投机分子，想着达成和睦协定，避免这场胜率不高的战争。
和谈目前最大的争执点就是邪利和左大部起兵的性质，左大部一口咬定自己没有叛乱，是听闻邪利叛乱进攻王庭，因而才召集军队意图勤王；同时左大部坚决否认邪利藏匿于左大部地界，否认自己与邪利的关系，拒绝了王庭索要邪利的要求。
真要与左大部消泯误会，那么左大部起兵的动机就要定性为‘勤王平叛’，至于邪利，则要背负叛乱主谋的帽子，否则不好向朝廷交代。
目前，王庭正努力撮合议和罢战一事，表面上汉军的总指挥、持节的匈奴中郎将张修则死咬着邪利、左大部起兵性质两个问题不放。王庭态度转变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胜利在望，不用打仗，左大部服软自罚三杯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如果开战，首先有战败的可能性，然后就是战事持久，烈度升级，都会极大的损耗南匈奴国力。
汉军各方面都是主战的，这个意志不是王庭能左右的，张修、张举、魏越三人更不会主动压制这种主战思想。只要开战并打赢，他们三个就是最大的获益人，没道理挖自己的墙角。
但，新的长史荀攸即将上任，若荀攸持保守态度不愿打仗，过多的为朝廷的财力，匈奴的感情着想，那么魏越等人也不能强逼着王庭与左大部开战。毕竟，还是要顾及一下王庭方面的想法和面子，不能把事情做的太过露骨。
魏越与张杨、黄盖三人一同漫步，张杨是以并州兵曹从事的身份督率长平营来援，长平营只是并州一个三曲编制的步军千人营，其校尉因水土问题告病，目前长平营指挥权在张杨手中。
黄盖也取得了虎步营的指挥权，原朝廷任命的校尉，很不幸的在大风雪中冻伤手脚，目前严重高烧昏迷无法理事。
不论长平营还是虎步营，两个营的统军校尉一起出问题自然不是偶然，为避免在后续战争中功勋被这些人分薄，也为了避免这些人成为战争中的隐患，魏越便鼓动张杨、黄盖一起篡夺了两营指挥权。
黄盖接掌虎步营顺理成章，即便消息走漏，以黄盖、魏越对虎步营的特殊影响力，朝廷也不会拿黄盖怎么样；张杨这边就更简单了，他一个官秩二百石州刺史下属的兵曹从事，想要真正执掌一个三曲编制的千人校尉营，在有寻常战功的情况下，最快还需要十年！
在丁原征发的一众并州豪强、武人中，张杨的武名仅次于吕布，也与吕布一样是昔年塞外军屯的北军旧部武人家族出身。可与吕布相比的劣势也是很大，首先吕布求学阳曲郭氏拥有并州更为广泛的人脉，比张杨更受并州高门、豪强喜欢；其次吕布有一个强大的内弟支持，使得吕布有可能得到朝中大佬黄琬栽培的可能性，这是吕布在并州名望迅速蹿升的一个原因所在。
如果说一样的功勋下，吕布能用五、七年时间成为一营校尉，那么他张杨就需要十年。若答应魏越的条件，那么他立刻就能取得最长平营的领导权……平左大部叛乱的这场战争中，张杨有长平营在手，只要不出差错，平均分润战功能抵得上他三年资历，如果真立下重要功勋，坐实一营校尉官职虽不可能，但擢升一营司马不成问题。
现在，若坐看王庭推动的和谈成功，那么张杨、黄盖都会有与魏越一样的大损失。这一战若如魏越最初计划的那样爆发、延续、拉锯、终结，那么战后张杨、黄盖的官职能完成一种质变。相对于张杨如今眼馋的六百石官职，黄盖的收益更大，是本质上的升华……两千石部级职位，一营校尉，还是虎步营这类有名号的重装超编步兵营。
对于挑动战争的迫切性，魏越与身边一众人的态度是一致的；而王庭方面态度的前后巨大反差，也是合情合理的，没什么好指责的。与其指责王庭撕破脸皮，不如从其他方面使劲败坏此事，毕竟与左大部决战，还离不开王庭的仆从军。
再说了，魏越策动这场战争的本质无非三个，第一个是削弱南匈奴人口，降低南匈奴内部矛盾，也降低南匈奴转移内部矛盾向外扩张的可能性。这是首要的战争动机，毕竟南匈奴外扩时，不可能去跟北边更寒苦也更野蛮善战的鲜卑开战，也不会去西边跟企图继续向东蔓延的东羌抢夺发展资源，而东边则有乌桓与东部鲜卑、高句丽等，自然不适合向东扩张。
第241章 媾和南匈奴唯一能扩张的方向只有南方，要么部族汉化内迁，要么打进去。并州今后是魏越眼中的养马地和骑兵招募处，哪能让南匈奴作乱、破坏。何况，若把南匈奴控制在手，相当于执掌两个并州！
其次两个战争目的都类似，一个是锻炼自己对骑兵的指挥技巧，并在战争中磨炼军队。毕竟军队这种东西三个月不用，战斗力就会衰减，只有屡历大战的军队才能保持活力和锐气。也只有不断的战争，才能剔除军队中的杂质，将自己的烙印打在军中每一个成员身上；在雒都政变前后，保证手中军队在战争中完成凝练、磨合，这支刚走下战场杀气腾腾，又忠诚的军队足以保证自己有掀桌子的底气。
第三个目标就是拿战争砥砺匈奴仆从军，保证汉军南下入塞后，南匈奴面对鲜卑时能有抗争、拖延的余地，不至于让鲜卑一口吞掉。
三人背后，成廉及赵云等一众亲卫缓步跟随，张杨手中也有一些仰慕其武勇而投奔的武人追随者充当亲卫。
“昨日我去王庭议事，此次议事乃是机密，见不得光。”
魏越说着驻步，转身后退着走，对面前的二人笑道：“对王庭及张修来说是一件好事，对我等来说确实极大的坏事。”
张杨身高八尺八寸，头上戴着右侧装饰貂尾的皮裘外翻大帽，成婚两年的张杨已开始蓄须，口鼻处浅淡的两撇小胡子翘起，面容泛笑：“哦？不知究竟有多坏？”
黄盖气度越发的沉稳，自从酸枣河滩与魏越有计划的屠杀、筛选黄巾降军事件后，魏越相信眼前的黄盖性格已发生了本质变化。如果杀戮足够多的灵魂能让自己的灵魂质变、升华，那么黄盖就达成了这种变化。
有点类似于卡牌游戏中的突破，由一张四星蓝色武将卡，突破限制成为五星紫色武将卡。
看着头顶日光背依无穷湛蓝，脚踩白色冰雪不断向后退的魏越，黄盖挤出一个笑容，笑容勉强：“难道左大部有变？”
魏越轻轻颔首，笑道：“还是盖叔了解张修为人，张修所求乃是南匈奴归化入汉一事。此前几次相谈，左大部使者只是在敷衍我等，不愿接受重处，也不愿交出邪利。”
邪利是底线，左大部有邪利这张牌，随时都可以给王庭添堵；除掉邪利，左大部将无法谋算王庭颠覆整个南匈奴，所造成最大的破坏无非就是左大部易帜为鲜卑而已。
魏越说着笑容渐渐敛去，眉目冷峻：“自北地四部万余骑入驻朔方郡朔方、大城，封死左大部西逃道路后，我军全面合围左大部之局面已然形成。此类危局下，左大部贵族寻思安身立命之策，故邪利可以死，左大部的领袖左谷蠡王也可以死。此事突然，我不知这是左大部使者意在麻痹王庭之谎言，还是左大部贵族已生再叛之心。”
用谎言麻痹王庭有什么意义？
没有，因为这么大范围的厚重降雪，离开有干草料补给的城邑而远征……一旦无法迅速攻击得手，那么整个军队就会在饥饿中崩溃！
厚重的大雪不仅限制了马匹野外进食枯草，也限制了机动力，所以发起远征，企图靠突袭取胜，几乎很难奏效。
而目前左大部正在向王庭解释突然动员军队的原因，表面上还没撕破脸皮，故而左大部的几波使者不断往来于王庭与左大部所在的城邑古罗，王庭调解、调查的几波使者也同样如此，左大部若有大规模的动静，最多一天的延迟就能被王庭察觉。
一天时间，使者可以快马往来左大部、王庭一趟，可大规模骑兵调动、作战，怎么也要三天时间才能就位并恢复战斗体能。这终究是一个战斗靠体能，而不是扣扳机的时代。
几乎可以断定，左大部的贵族串联后决定认怂，出卖邪利和左谷蠡王。
为了活命和保住富贵，这些贵族答应王庭与张修的苛刻条件也就理所当然了。
可这么一来，魏越、张杨、黄盖、张举、北地四部的利益谁来保证？
张杨熟悉匈奴贵族习性，不屑笑道：“若无我等，左大部岂会如此顺服？今膏腴在前，王庭却欲独享，世上岂有这般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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