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零和博弈（四）
四人到达镇国侯府迄今尚未被发现的密道口时，虞皓让慕云深带着饶如卿进京述职的旨意，也已经到了平昌刺史府。左楚白带着人盛情相迎，只对来传旨的宦官道，慕云深暂时去巡视，晚间便赶回府中亲自接旨。
一行人被灌得七荤八素之时，“慕云深”就出现在众人面前。举手投足气质斐然，根本无人怀疑。而他的态度极其谦恭，仿佛完全不知京城的风起云涌一般。在承诺自己定然会尽快带着饶如卿上京之后，就将这些人好生安顿了起来。
而宿醉醒来的这些人，因着还得尽快回京复命，便在第二天不顾左楚白的百般挽留，带着“慕云深”昨日的书面承诺匆匆告辞，启程回京。
饶如卿四人从密道口进了已许久无人居住的镇国侯府中，饶如卿在夜色里看着冷风之中萧条的庭院，心中的复杂难以言喻。
因为没有饶嘉善切实的造反证据，再加上饶如卿和饶嘉善已经立了战功，所以即使慕云深身为饶如卿的未婚夫，虞皓也还是不能就此查抄镇国侯府，只能这么把这座空宅子晾在这儿。
慕云深陪着她站在还刚刚解冻的湖水边沉默了一会儿，就听见身后景迢的声音，伴随着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触景伤情，不如就住在这儿吧。”
饶如卿转头看向黑夜中逐渐靠近的那个白色身影，有些意外。
说话的功夫，景迢已经站在了饶如卿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浑不在意地伸了个懒腰，“我方才转了一圈，虞皓确实没想到我们还会回到这里，只有大门口有几个乔装过的人盯着，也有惫懒之态。其他地方都很安全，在这儿住下比冒险在人前露面，去盛月楼要好得多。”
饶如卿的精神就是一振，正要接话，慕云深的声音带了些慵懒，在她耳边响起：“景侯爷说得对，青雀之前已经去收拾如卿的院子了，现在应当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吧。”
夜色里，景迢的神色看不分明，饶如卿好像听见他从鼻腔里挤出一声短促的“哼”，就转过身朝远处走去，边走边道：“反正本侯在这儿常住的地方也还在，我也正想再住一住那间屋子呢。”
景迢的背影变成一个模糊的白点，消失在两人的视线里。
慕云深低下头来，气息弄得饶如卿耳边痒痒的：“怎么办？我在这儿没有经常住的地方，不知道郡主可否大发善心，收留我几晚呢？”
饶如卿稍微退开了一点儿，恶狠狠地给了他一个白眼：“装！”方才的感伤已经烟消云散，她大步朝侯府一角的那片竹林走去，留给慕云深一个淡色的背影。
慕云深唇畔溢出一抹笑意，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把她的手握在手里，并肩向前走去。饶如卿作势甩了一下，没甩开，也就随他去了。
四人在镇国侯府悠悠闲闲过了几日，景迢偶尔找找茬，然后总是被慕云深四两拨千斤地回击回去，已经把这种情节当成日常解闷逗趣段子的饶如卿就闲闲地歪在院子里自己最喜欢的秋千椅上，一边吃着盛月楼那边送来的小零食，一边晒着太阳。
空空荡荡、已经有段时日无人打理的镇国侯府，在春日里，悄悄地开始漾出生机。而府邸之外，却远没有墙内这般平静。
慕云深应下回京述职诏令一事，终于随着传令宦官回京，正式地报在了早朝上。与此同时，这个消息也在京城的百姓中传开了。
“慕世子都要造反了，怎么还有胆量回京城？”
“啧，还要带着盈康郡主一道回来呢。果然这俩人还待在一起啊。”
“那不然呢？难道郡主千金之躯，还一直呆在那鸟不拉屎的小栾曲？自家爹和兄长都还在前线呢，不去慕世子那儿，那去哪儿啊？”
“诶，我说，这么一看，是不是之前那传闻有什么对不上的地方？我可是听说这次慕世子对传旨的阉人态度极好，好吃好喝地照应着，还派心腹送人上车呢。”
“你别说，我也觉得。这上京总不可能带着军队来吧？若真是要造反，又怎么可能应下呢？”
“确实啊……”
在一旁面无表情听完这段话的青雀，把手中的酒杯放下，起身结清了账便走出了这家酒肆。
而这一日，在祁王府门口定期集会的书生数量也有所减少。这次因为围观的百姓也少了许多，这些人创作起来也没了兴味，早早地便散去了。
坐在远处屋顶上的饶如卿对着阳光照了照自己整齐的指甲，漫不经心地叹了口气：“乌合之众理论，在这儿还真是好用。”
下了朝，坐在东宫书房里的虞皓，薄唇紧抿，眉头紧紧地皱着。
慕云深的反应他不算特别意外，毕竟也是当时设想中的一种——只要他敢来，就有本事让他回不去。
的确，连普通百姓都知道，慕云深此行不可能带兵。若是带着军队北上，且不说他能不能过得了入京路上各州守将和京畿驻军的关，他的父亲祁王还在京城内，此举是直接将慕怀离架在火上烤——这可是实打实的不孝啊！
慕云深真会这么冷血无情？可是根据他手上有的、关于慕云深对饶如卿的情报，倒真的不像。
等等，慕怀离……？虞皓猛地站起来：“能确定祁王还在京城内吗？”
一旁的心腹立刻答道：“一直监视着祁王府，祁王还是同往常一样，几乎不从自己院子中出去，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虞皓这才又坐了回去，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但马上又皱得更紧了。他总觉得好像有哪儿不对劲，慕怀离既然还在京城，这么大一个把柄握在自己手中，慕云深真的敢带着他的宝贝未婚妻一起来京城送死？亦或者说，他是完全不知京城状况，才如此无畏？
不对，这个亲王世子，绝无可能这么单纯和愚蠢。所以，只能有一个结论——他的后手足够强大。
明明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虞皓现在，还是觉得心中有些惴惴了。
他沉思良久，又仔细做了一番紧急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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