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再见，于洋洋
石朵儿在操场上走了一圈也没看到于洋洋。她随手拉住身边的同学：“看到于洋洋了么？”
“没有。”
她旁边的一个同学把话接了过来：“于洋洋啊！我看到了！她好像回宿舍了。她妈妈来了。”
石朵儿也顾不上拍照了，一路小跑来到了宿舍：“阿姨，开门。我来找于洋洋。”
“呀！石朵儿回来了！好久不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即将摆脱这帮不让人省心的孩子，平时总是板着脸的宿管阿姨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于洋洋和她妈妈在楼上呢，上去吧！”
“谢谢阿姨！”石朵儿兴冲冲地来到于洋洋的宿舍前，看着紧闭的大门，石朵儿轻轻地走了过去。里面传出来激烈的争吵。
“我不想再复读了！谁规定一定要上大学的？”这是于洋洋的声音。
“我规定的！”这是一个凌厉的陌生女人的声音，应该是于洋洋的妈妈。
昨天晚上，石朵儿一估完自己的分，就去了于洋洋的座位。于洋洋一把盖住自己估的分数，像是自嘲一样地笑了一下：“别看了。”石朵儿偷偷问过于洋洋的同桌，她考得很不好，应该连三本都够呛。
“我就不是上学的料儿！你能不能不逼我！”
“谁逼你了？！我是你妈！！我能害你么？！”
“哼，我可没觉得。这么多年，平时看不见，这时候出来个妈？！”
“我要是整天陪着你，你吃什么？穿什么？拿什么上学？！我天天在外面忙，还不是为了你好！”
“对，找个小白脸也是为了我好。”
“你再说一遍？！”于洋洋妈妈尖利的声音划破了宿舍的安静。
“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你们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想离婚就离婚，想结婚就结婚，想把我扔给奶奶就扔给奶奶！我为什么不能选择自己的人生！！！！”
沉默了许久，于洋洋妈妈的声音缓和了很多：“你还小，什么都不懂。我是你妈，我得帮你做出正确的选择！”
“上大学就是正确的，不上大学就是错误的？”
“我每天在外面辛苦打拼挣钱，希望给你最好的环境，最好的教育。现在你说不上学了，你考虑过我的感受么？”
“那你和爸爸离婚的时候，考虑过我的感受么？你们各自又成立了家庭，我和奶奶两个人过年的时候，考虑过我的感受么？”
“好！”她的声音又高了起来：“你不上大学想干什么？！跟我一样去做生意？！跟我一起去卖装修材料？！！”
“那有什么不好？”
“你知道一个女人！自己做生意有多难么！！！”
“人，生而孤单，谁不是自己在这世上打拼。女人怎么了？女人也是人，不是离开男人就活不了！”
“啪。”这是一记结结实实的耳光声。
石朵儿不忍心再听下去了。她垂头丧气地走出了宿舍，坐在外面的台阶上，心里充满了悲伤。她环视着整个宿舍，她们曾经在这里读书，听歌，嬉笑，吵闹，如今却看起来冷冷清清。宿舍楼旁边停着一辆红色的轿车，看起来非常突兀，石朵儿一下子就猜到是于洋洋妈妈的车。
真的就要跟这个地方说再见了，真的就要和这些人说再见了。虽然开始就知道是早晚的事，但真到了这一刻，还是非常失落，无尽的悲伤像潮水般涌来。而且她现在还很担心楼上宿舍的于洋洋母女。石朵儿的思绪很乱，不知不觉地坐了很久。
前面操场上，隐隐约约传来纷杂的声音。宿舍这里，却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一墙之隔，隔开了热闹和冷清，隔开了喜悦和伤感。突然，一阵清脆的高跟鞋声哒哒哒的从宿舍里面传来，越走越近。一个穿着黑色裙子，涂着大红色口红，戴着墨镜的女人推开了宿舍的大门。她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把于洋洋从身后拽了出来。于洋洋的一侧脸已经红肿，鼻头微微泛红，充满倔强的眼睛里却没有泪水。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台阶上的石朵儿，眼睛里立刻有了笑意。
石朵儿赶紧站了起来，她刚想张嘴说些什么。于洋洋就被她妈妈一下子拽走了。
石朵儿赶紧跟了过去。于洋洋的妈妈踩着高跟鞋，一路发出急促的哒哒声。她走到那辆红色轿车前，打开车门，一把把于洋洋塞到了后座上，关上了车门。打开后备箱，把行李箱扔了进去，砰的一声盖上盖子。她快步走到前面，刚打开车门，宿管阿姨就追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装满洗漱用品的盆子：“于洋洋家长，这些东西都没带，宿舍里还有一些——”
“都不要了！”于洋洋妈妈侧身坐到了车里。
于洋洋降下车窗，手里拿着那个和石朵儿一模一样的电话，拼命地朝她晃动。
石朵儿用力地点着头，她明白于洋洋的意思。
于洋洋的妈妈回头看了一眼于洋洋，把车窗升了上去。
于洋洋拼命扒着已经升到一半的车窗，使劲儿地看着石朵儿。
在车窗关上的一瞬间，石朵儿看见于洋洋哭了。
车子启动了，于洋洋一边哭，一边死死地扒着车窗。
石朵儿泣不成声，她嘴唇颤抖着咧开嘴冲于洋洋笑。
车很快就走了，于洋洋也走了。
石朵儿低下头，眼泪一滴一滴地滴落下来，摔到水泥地上粉身碎骨。她攥紧了手，声音小的只有自己可以听到：“于洋洋！”
曾经那么熟悉，从此却开始陌生。
其实后来，石朵儿曾经无数次地拨打那个比自己生日还熟的电话号码，早就成了空号。可是石朵儿还是会打，似乎只要拨出那个号码，就觉得安心快乐。她希望电话有一天会接通，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喂？
拍完照的同学们开始稀稀拉拉地回到宿舍，楼里慢慢恢复了生机，喧喧嚷嚷。可是石朵儿却觉得这一切与自己无关，仿佛隔着一个看不见的结界，仿佛存在在两个空间。这座楼，没有了于洋洋，似乎也就与自己无关了。石朵儿站在和于洋洋离别的地方，站了很久。
高中毕业的那天，石朵儿把于洋洋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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