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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鲁智深大闹相国寺




 当下日晚未昏,王进先叫姓张的牌军进来,吩咐道:“你赶紧吃晚饭,吃完饭我有事要你去办。”


 张牌军道:“教头叫小可去哪里?”


 王进道:“我因前些时日患病,许下酸枣门外东岳庙里香愿,明日早要去烧头炷香。你今晚先去吩咐庙祝,叫他明日早些开庙门,等我来烧头炷香,还要三牲献给刘东、李西两个掌案侍者。”


 “哪个酸枣门?新酸枣门还是旧酸枣门?”


 “自然是旧的那个。今晚你不用回来,在庙里歇了等我,省的庙祝出什么差错。”


 “要大三牲还是小三牲?”


 “我这一阵子生病,花费不少,手头有些紧,小三牲就够了。”


 张牌军答应,先吃了晚饭,往庙中去了。


 当夜母子二人收拾了行李衣服,细软银两,打成一个担子,又收拾两个包袱拴在马上。


 等到第二日五更,天色未明,王进叫起另一个姓李的牌军,吩咐道:“你拿这些银两去东岳庙里和张牌军买个小三牲煮熟在那里等候;我去买些黄纸香烛,随后便来。”


 李牌军拿着银子往庙中去了。


 王进备了马,牵在后门外,扶娘上了马。家中粗重的物事带不走,都不要了,只把前后门上了锁。随后王进挑了担子,跟在马后,趁五更天色未明,直接出了西华门,取路往延安府来。


 且说张李两位牌军买了猪、鸡、鱼三样小三牲煮熟,在庙里一直等到下午,也不见王进来。


 李牌军心焦,走回到家中找,只见锁了门,在附近寻了半日也没找到人。看看天色已晚,东岳庙里张牌军担心,也奔回家来,又和李牌军寻了一晚上。看看天黑,两个见他当夜不归,他老娘也没见到,以为临时有急事走亲戚去了。


 第二日,两个牌军到王进亲戚家寻访,仍然没找到。两个牌军生怕受牵连,去殿帅府报告道:“王进教头弃家在逃,母子二人不知去向。”


 高太尉大怒道:“早就看这贼厮不是什么好人物,那日就算不吉,也该打了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看那厮能走哪里去!”他随即发下文书,行文诸州各府捉拿逃军王进。两个牌军因是首告,免去罪责,不在话下。


 王进在路行了一月有余,这一日,天色将晚,王进挑着担子跟在母亲的马后,在路边看到一块延安府的界碑。


 王进心中高兴,对母亲说道:“老天保佑!我母子两人终于脱了这天罗地网!此去延安府不远,就算被官府抓到,也是先送到老种经略相公那里!高太尉抓不到我们了!”


 王进母笑道:“我儿吉人自有天相,这下苦尽甘来,以后定然好了。”


 母子二人欢喜过了头,不觉间错过了宿头。王进心道:“走了这一晚,连村庄都遇不到一个,去哪里投宿才好?要是我一个人,无妨露宿,只是老娘岁数大了,如何经得起风霜?”正发愁之际,只见远远的林子里闪出一道灯光来。那灯光虽然昏黄,却很是温暖。


 王进看了,道:“好了!不如去那里好言相求,对付着借宿一夜,明早再上路。”


 母子二人便进了林子朝着灯光前行。没多久来到近前,却是一所大庄院,四周都是土墙,墙外有二三百株大柳树。


 王进来到院门前,放下担子敲门,不多时便见一个庄客出来。王进与他施礼。


 庄客问道:“你是谁?来我庄上有什么事?”


 王进答道:“实不相瞒,小可母子二人要去延安府,因贪行了些路程,错过客店。来到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在贵庄借宿一夜,明天一早就走。我们不白住,就按路上住店给你们房钱,还请大哥周全方便!”……

 


 王进答道:“实不相瞒,小可母子二人要去延安府,因贪行了些路程,错过客店。来到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想在贵庄借宿一夜,明天一早就走。我们不白住,就按路上住店给你们房钱,还请大哥周全方便!”


 庄客答道:“既是如此,你先等一等,待我去问问庄主史太公。他要同意便收留你们安歇,他要是不同意我也没有办法。”


 王进道:“我是良人,还有老母随行。辛苦大哥通禀。”


 那庄客进去没一会,出来说道:“庄主太公让你们两个进来,他要见你们一见再看是否让你们住。”


 王进便请娘下了马,挑着担子,牵了马,随庄客到里面打麦场上。王进放下担子,把马拴在柳树上。母子二人,随庄客到草堂里来见太公。


 那太公年近六旬之上,须发皆白,头上戴一顶遮尘暖帽,脚上穿一双熟皮靴,看上去是个家境殷实的富家老翁。


 王进见了便拜。


 太公连忙道:“客人休拜。你们是行远路的人,一路劳累,先坐下来歇一歇。”


 王进母子二人叙礼罢,都坐定了。


 太公问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如何到此?”


 王进答道:“小人姓张,原是汴京人。因为做生意赔了本钱,也不会别的营生,打算去延安府投奔亲眷。只是今日路上贪行了路程,错过宿头,想在贵庄借宿一晚。明日一早就走,就按路上客店钱付房钱。”


 太公是个好心的,见王进相貌忠厚,又的确有老母随行,答应道:“不妨,哪有世上人顶着房屋在路上走哩?你们就在我庄上住一晚。”他又叫庄客安排饭来。


 没多时,庄客在厅上放了张桌子,托出四样菜蔬,一盘牛肉,放在桌上,又烫了一壶酒。


 太公道:“荒野村落没什么好待客的,无非燎一把柴火,凉水变成热水罢了,客人不要见怪。”


 王进起身谢道:“小可母子无故相扰,此恩难报。”


 太公道:“可别这么说,且请吃酒,不要作假。”一面劝了五六杯酒,又上了饭,母子二人吃了。庄客收拾碗碟,太公亲自引王进母子到客房里安歇。


 王进告道:“小可母亲骑的马,请找些草料随便喂一喂,一并算草料钱。”


 太公道:“这个不妨。我家也有骡马,让庄客拴在后槽,一起喂便是了。”


 王进谢了,挑了担子到客房里来。有庄客点上灯火,又提了热水给二人洗涮。太公自回里面安歇去了。王进母子二人谢了庄客,掩上房门,收拾歇息。


 次日,睡到天亮,太公不见王进起来,便来客房看望。来到客房前,只听得王进老母在房里呻吟。


 太公问道:“客人,天亮起来没?”


 王进听了,赶紧出房来见太公,施礼说道:“小人起来多时了,夜里多多打扰。”


 太公问道:“谁人如此呻吟?”


 王进道:“不瞒太公,老母一路鞍马劳倦,昨夜心痛病发作。太公可否卖一辆车子给我?”


 太公道:“已经这样了,客人不要烦恼。也不要赶路了,你们就在老夫庄上住几日。我以前也有心痛病,后来得了个方子治好了。我叫庄客去县里抓些药来与你老母亲吃,你们安心住上几日,慢慢养几天,等好了再上路。”


 自此,王进母子二人在太公庄上住下。太公的方子疗效非凡,过了五七日,母亲病已痊愈,王进收拾行李准备出发。到后槽看马时,只见空地上一个后生光着上身,面如银盆,约有十**岁,拿条棒在那里练。他两臂和身上刺着数条青龙,缠绕盘旋,张牙舞爪,一时数不清楚。……

 


 自此,王进母子二人在太公庄上住下。太公的方子疗效非凡,过了五七日,母亲病已痊愈,王进收拾行李准备出发。到后槽看马时,只见空地上一个后生光着上身,面如银盆,约有十**岁,拿条棒在那里练。他两臂和身上刺着数条青龙,缠绕盘旋,张牙舞爪,一时数不清楚。


 王进看了一会,不觉失口道:“这棒使成这样也算难得,只是有破绽,嬴不得有真本事的人。”


 那后生听了大怒,喝道:“你是什么人,敢来取笑我没有真本事!我跟七八个有名的师傅学过,我不信都不如你!你敢和我过几招么?”


 话犹未了,太公来到,训斥那后生:“这是庄上的客人,不得无礼!”


 那后生还口道:“不是我无礼,谁让这厮取笑我的棒法!”


 太公叹口气,问王进道:“客人可会使枪棒?”


 王进道:“知道一点儿,敢问太公,这后生是庄上何人?”


 太公道:“是老汉的儿子。”


 王进道:“小可略通几手枪棒技击之术,他既然是宅内小官人,若真心肯学,小可点拨他几手,如何?”


 太公道:“这样太好了。”便对那后生说道:“还等什么,不快些磕头拜师傅。”


 那后生哪里肯拜,反咧开嘴笑道:“阿爹,我答应拜他师傅无妨,可是有个人不答应?”


 “什么人不答应?”


 “我手中这条棒!若他能嬴得我手中这条棒,我便拜他为师!”


 王进笑道:“小官人不用当真,我们胡乱比试一棒,就当消食解闷。”


 那后生在空地当中把一条棒使得风车儿似转,对王进喝道:“你来!你来!怕你不算好汉!”


 王进只是笑,不肯动手。


 太公道:“客人,既然要指点他,便较量一棒,也不妨事。”


 王进笑道:“枪棒无眼,只怕冲撞了令郎。”


 太公道:“这个没事,就算打折了手,打断了腿,也是他自作自受,怪不得客人。”


 王进道:“好,请恕在下无礼。”他去兵器架上拿了一条棒在手里,来到空地摆个架势。


 那后生看了一看,拿了棒直奔王进。王进见他来势汹汹,转身拖棒便往后走。那后生抡着棒大踏步直追过来,王进回身就把棒往那后生头上劈。那后生见棒劈来,便用棒来隔。王进却偏偏不劈下来,他把棒一收一拉一送,往那后生怀里捅过来。他这一棒,平正迅速,直出直入,有如潜龙出水,又如猛虎入涧。


 这棒从中间过来,最是难防,所谓‘高不拦,低不拿,当中一点难招架’。那后生只得急退,王进跟上去,因怕伤了那后生,舍了空门不管,只用棒绞了两下,把那后生的棒绞在一边,将他点倒。


 王进连忙扔了棒,向前扶住,道:“休怪,休怪。”


 那后生爬起来,去旁边拿条凳子让王进坐,拜道:“我白跟那么多人学过,原来不值半分!还请师傅教我!”


 王进道:“我母子二人连日在此打扰宅上,无恩可报,便教你一教。”


 太公大喜,让那后生穿了衣裳,一同来后堂坐下;又叫庄客杀一个羊,安排个拜师宴,请王进的母亲一同赴席。


 四个人坐定,太公起身劝了一杯酒,说道:“客人如此高强,必是个教头;小儿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王进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小可不姓张,我是汴京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整日练习家传的枪棒之术。”……

 


 王进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小可不姓张,我是汴京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整日练习家传的枪棒之术。”


 太公道:“那为何来到这里?”


 王进叹口气道:“殿帅府新来了一个高太尉,他以前不成器,曾被先父打翻过。他现在做了太尉,便想报旧仇,要整治我。小可正好被他管,和他争不得,只得和老母二人出逃在外,打算到延安府去投老种经略相公。机缘凑巧,不想来到这里。”


 太公道:“禁军教头何等人物,若不是这番缘法,老汉这辈子也难以见到。”


 王进道:“太公父子二位如此看待;又蒙治了老母病,连日照顾,甚是感激。既然令郎想学枪棒,小可便全力教他。学得好了,日后未必不能出人头地。”


 太公便道:“我儿,可知输的不冤?赶紧拜师傅。”


 那后生又拜了王进。


 太公道:“教头在上,老汉祖居在这华阴县,前面便是少华山。这庄唤做史家庄,村中有三四百户人家都姓史。老汉的儿子从小不肯务农,只爱刺枪使棒,因他母亲溺爱他,老汉只得随他性子,不知花了多少钱财找人教他;又请高手匠人与他剌了这身花绣,从肩到胸膛,总有九条龙。满县人都叫他做九纹龙史进。教头今日到这里,便成全了他吧,老汉自当重重酬谢。”


 王进道:“太公放心,小可并无急事去延安府,有的是时日。我这身本领不全教给令郎便不走。只是技击一道,分舞法、练法、打法,枪棒也不能例外。令郎学的棒法都是舞法,花棒而已,看上去好看,上阵无半点用处。小可想要重新点拨他几手打法。”


 史进大喜,敬了三杯拜师酒。从那日开始王进母子二人便留在庄上,一一从头起教史进诸般技击本领。史太公自去华阴县中禀告了里正,收留王进母子在家,不在话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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