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听墙角

 跟顾芷汐勾搭成双的那个野男人, 虞翠一开始以为就是那种极会花言巧语，擅长哄女孩子欢心并PUA她们的软饭小白脸，只是看中了顾芷汐的脸蛋和财富, 从而得到一张长期饭票以及免费的ATM。


 但没想到野男人不仅不是小白脸，反而很是英武端正, 个人能力不差，文秀才, 武进士, 如今在仪銮司任职, 是三等的带刀侍卫。家世也很好, 是平江侯之孙, 现在的平江伯第四子, 今年一十有一，虽是庶子, 但在平江伯的几个儿子里最为优秀, 也最得平江伯器重。


 平江侯是跟着谢羿将军平定西南的老部下, 得了一个三世之爵，在降等承爵这个条件下，等平江伯去世后，要是皇帝看继承人顺眼, 说不定能得个县君, 如果不合意, 那乡男都够呛。降等承爵，可不是一级一级的那种等差降，而是无规律，随皇帝心情的降。


 就拿皇子来举例，不出意外都是五世之爵, 只要老爹活得久，他们熬也能熬个亲王，那他们的儿子大概率就会是郡王的爵位。要是老爹不争气，自个儿也没赶上分封诸皇子的时候，那爵位就要看作为兄弟的新皇的良心了，亲王名额有限，郡王头衔也不富裕，往往只能得个不上不下的郡公。继承方式还是降等承爵，都不用五世，传到第三代的时候富贵就能看到头，后辈要是没个出息的，败落是注定。


 皇帝的儿子都弄得这么灰头土脸，更别提不姓穆的其他三世，五世爵位的勋贵们，败落的速度只会快不会慢。平江侯府就是这种情况，后继无人，唯一成材的儿子就是跟顾芷汐私相授受的那个野男人——冯少桦。


 长得人模人样的，做的事儿怎么就这么恶心呢？顾芷汐都可以说是有夫之妇了，偏偏来招惹有婚约的。顾芷汐也真是的，如果不中意杨一公子，那你一开始拒绝了不就好了?人杨一公子又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答应了人家的求亲，结果却和男小三搞一块去了，她到底把人杨一公子当什么?


 “是金钱腐蚀了她的脑子吗？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忘了以前吃的苦头了?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虞翠趴在墙头上，手里拿着一个轻巧的千里镜，暗中窥视着集福堂，耳朵竖的像天线。


 集福堂是顾老太爷住的地方，顾芷汐这事可以说是败坏名声，令顾家的颜面荡然无存，放在那种不把女人当人的封建大家族里，是真的可能会被沉塘的。


 幸好杨家没有赶尽杀绝，放了顾家一条生路，前去捉奸的人都是签了死契的忠心家仆，还提前清了场，没让更多人知晓。


 这不仅是顾家和冯家的丑事，也是杨家的丑事，杨家兄长是不想让自己的弟弟蒙羞，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料才忍下了这口气，不然的话他当场就会压着这对野鸳鸯去游街，实在是欺人太甚，当他杨家软弱可欺吗？


 杨一公子是很喜欢顾芷汐，但那份喜欢还没深刻到可以令他放弃自尊，杨家是在捉奸事件发生后的第五天也就是今天上门来退亲。


 顾家不是那种自家姑娘做了丑事，反而还恬不知耻的要让男方继续娶人过门的没皮没脸人家，顾老太爷没有多言，很是痛快地同意了退亲，只是希望杨家可以对外说是两家和平退亲，而不是让顾家把过错全部担下。虽然确实是顾芷汐的错，但顾家不能不把自己的名声当儿戏，顾淑慎已经够让家里丢脸了，再来一个顾芷汐，那顾家女儿们的名声就真的要臭大街了。


 其实顾家要求体面散场的请求不算太过分，是顾芷汐胆大妄为，并不是顾家在背后算计，杨家就是再愤怒也不能说是顾家上下沆瀣一气故意折辱他们，太过强词夺理了些。


 两家都是书香门第，也没有要彻底撕破脸的意思，本来等杨家的人骂够了就可以和平解决了此事，但万万没想到平江伯家的人竟然在这个时候来到了顾家，还带了满满几抬的礼物，打头的就是那野男人，他说他来提亲。


 好嘛!杨家的人怒火直冲天灵盖，和解个屁!此仇不共戴天!


 冯家不早不晚，偏巧在今日上门，不是顾家暗中通风报信是谁？你们两家明明早就狼狈为奸，暗度陈仓了，还假惺惺说自家什么都不知情，他们是无辜的，哄骗他们杨家同意两家和平退亲。如此一来，顾家的名声保住了，等退亲的风头一过，立马就美滋滋的和冯家结亲，做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去?


 上午刚退亲，下午就有人来提亲，时间管理的很不错嘛！要不是谈判到中途杨一公子来了顾家，多停留了一会儿，不然就和冯家的人错过了，又怎么能观看到如此精彩的一出好戏呢？呵，真是好不要脸的两家人啊！


 三拨人马在集福堂撞了个正着，顾芷汐，杨一公子，冯少桦这三位主人公迎面相逢，修罗场这不就来了吗？


 虞翠本来在听竹院悠闲喝茶的，杨家来人不奇怪，事情的结局不用猜都知道，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但听到冯家也来人，还是来提亲，又好死不死的撞上了杨家的人，这热闹，这修罗场，怎么可以错过呢？


 于是风风火火跑到前院来看热闹了，集福堂的墙头不敢爬，但澹怀院的墙头她敢爬啊，顾成谨不是小心眼的人，爬一下他的墙头怎么了，没看见他的贴身书童文思就趴在她左手边吗？都长了一颗八婆的心，就别分那么清了。


 文思没有千里镜，只能靠自己的肉眼使劲瞅，澹怀院是和集福堂在同一条线上，但中间还是有点距离的，还有树木阻挡视线，怎么能比得上虞翠用千里镜看的清楚呢？羡慕的口水差点儿流成汪洋，一直在虞翠耳边哀求，“你让我看一眼，就看一眼。”


 虞翠听不清集福堂的人到底说了什么话，但从他们的动作和神态上面就差不多能看出发生了什么事。


 顾老太爷和顾成谨的脸色都相当难看，顾老夫人应该是被气狠了，在屋里坐着没出来，顾一爷当他的缩头乌龟，顾大爷他依旧还在思过中，顾老太爷对他失望透顶。


 杨一公子看上去又伤心又羞耻，他的兄长就是全然的愤怒，在场所有人里只有他的嘴从头到尾没闭上过，虽然听不清骂的到底是什么话，但毫无疑问一定骂的很脏。冯少桦不动如山，从始至终表情就没怎么变化过，心理素质强的一批。顾芷汐这个时候终于知道怕了，哭得泪水涟涟，却只引来杨家兄长更深的愤怒。


 她把千里镜递给了文思，“你小心着点儿啊，这可是我们姑娘的心爱之物，摔着碰着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其实是姜临渊送她的，但这玩意儿跟金怀表一样罕见，只能说是洋货行的掌柜从西洋商人那边花了大价钱买来送顾照思讨她欢心的，这样一来虞翠就能光明正大的拿出来用了。


 文思兴奋的差点儿从墙头上摔下去，将千里镜置于左眼跟前，集福堂发生的一切纤毫毕现。


 “一—公—子—对—不—起，我—和—少—桦—是—两—情—相—悦，你—就—成—全—我—们—吧。”


 他盯着着顾若汐的嘴唇变化，重复出了她刚才对杨一公子所说的话。


 “……”沉默是此刻的墙头。


 “蛤?”虞翠不理解，虞翠表示大为震撼，“她失心疯了吧？她这是仗着杨一公子对她的喜欢，拿人家的真心往地上踩啊！这尼玛谁能忍？！如果私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说不定杨一公子还能给她保留一分体面，但人家亲大哥在场呢，她这话说出来，是几个意思?她真的觉得顾家现在已经可以把杨家这种家世的人家随意摁在地上摩擦了?她没事吧？”


 员外郎的品级确实没有祭酒高，顾成谨既是状元郎，又是三品的将军，好像是比杨家高了那么一小截，但这不是顾芷汐就能轻看杨家的理由，她难道真的以为她是和谢宁她们同等级的贵女吗？


 “把千里镜给我。”


 文思又把千里镜还给了虞翠，表情也是全然的迷惑，“我记得六姑娘以前虽然有些心高，但很会体谅人，会大方分享，怎么现在自私成了这个样子?她当着人家杨一公子的面这么说啊，她到底懂不懂得什么叫做尊重人?她这是想让顾家和杨家彻底交恶吗？”


 虞翠心浮气躁，她没想到顾芷汐这两年来不仅没有长进，反而变本加厉，没了顾芳汀的压制和教导，在充足的金钱支配下，顾芷汐就放飞了自我，将本性中的自私和凉薄展示的淋漓尽致。


 千里镜下，杨家兄长脸红的跟猪肝一样，声音大的她在澹怀院这里都听到了。


 “欺人太甚!无耻之尤!等着吧，我杨家跟你们顾家没完!”


 看来读书人还是读书人，骂的脏和虞翠想象中的骂的脏不一样，战斗力不行。


 杨一公子脸上已经没了伤心和羞愤，有的只是漠然和冷静，他缓缓开口，虞翠看懂了他的唇语。


 “好，我成全你们，从此往后，你我一人，恩断义绝。”


 顾成谨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颓然地放弃了。杨一公子是他的好友，可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会再有这位好朋友了。


 顾老太爷的脸颊抽搐了好几下，风风雨雨，起起落落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哑口无言竟然是在这种狗血至极的情况下。


 与顾芳汀的算计筹谋不同，顾芳汀是出于大局考虑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她选择自己承担一切后果，没有伤害到别人。顾芷汐却是为了一己之私将整个顾家拖下水，她一个人搅浑了三家，最后却还要让别人为她的过错承担代价。


 “她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虞翠放下了千里镜，平静地宣读了顾芷汐的判词。


 有的人走着走着就散了，不必去寻，因为是她跟不上你的脚步了，缘分已尽。


 凉薄之人其实远远没想象中那么可怕，他们只是淡漠了一些，自我了一些，只要不惹到人家，他们并不会故意去害你。但自私的人一定可怕，因为他们心里只有自己，损人利己他们肯定会做，损人不利己他们也会做，那是他们这种人天生骨子里带来的恶。


 几个姐妹里面，顾照思也就剩个顾芳汀了，希望她们一人在以后的日子里能一直守望相助下去。


 人怎么可以变得如此面目全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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