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上巳节

 二月的时候顾成谨, 齐鸿和顾四爷都下场考了会试，齐鸿是完全不抱希望，所以考完就松快了。顾成谨是有信心，于是状态也很松弛, 顾四爷是唯一一个郁闷的, 出了考场回了家就再也不愿意出门见人了, 谁也不敢去打扰。


 大晟的殿试定在四月初一，所以暂时还未放榜，学子们再心焦也没办法, 倒不如趁上巳节这个日子出来透透气, 散散心。才子佳人花前月下, 海誓山盟的话本子经久不衰, 除了吸引天真不知事的年轻姑娘，那些年轻的小伙子也是信的，所以上巳节是谁都不愿意错过的，那些年轻的举子又怎么会对贵女千金们不动心?自然是结伴同行, 踏青赏花，如开屏的孔雀，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灵溪瀑布这里是定南侯府做了东道主, 顾家和定南侯府细细盘算起来, 也算有姻亲关系，于是上巳节各家聚会, 顾家天然被划分到了定南侯这里, 定南侯夫人就兴致勃勃的安排了曲水流觞和斗百草，搞得各家还得带上漂亮名贵的花草来。


 虞翠下了马车，都没顾得上欣赏灵溪美景，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后面马车上放着的娇贵花卉们, 生怕它们半路嘎掉。


 顾二爷的心头肉“锦帐芙蓉”牡丹花被强制征用了来，四奶奶邓氏贡献出一盆“春水绿波”白月季，还有顾老夫人的“凝香英”紫芍药，都不够顾家五个姑娘每人分一盆，最后还是加急从外面买回一盆水仙和一盆兰花来，水仙花叫“金盏银台”，兰花叫“春剑皇梅”，才算将将够。东府的三个尔人家有自己的直系亲属，顾家实际是两家，不可混为一谈。


 斗百草最合适的日子其实是在端午前后，那时候百花盛开，争奇斗艳，才配得上“百草”之名。定南侯夫人偏要在上巳节斗百草，这考验的就是各家的财力与底蕴了，能在这个万物刚刚复苏的季节摆出开得正好的名贵花卉，家里不是有温泉庄子就是有温室花房，而且有钱有闲，才会有心情搞这些反季节鲜花，侧面能看出谁家才是真正的底蕴深厚，谁家内囊上来了，只剩个花架子撑门面。


 顾家那几盆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倒也符合顾家现在的情况，中庸才是顾家想要的。


 马车内点了个小小的炭盆，保持了一个不冷不热的温度，虽是三月，但仍是乍暖还寒，这些娇贵的名品花卉可以跟实验室培养皿里的那些菌一较高低。


 啊！你今天看了我一眼，花花我啊，要寄了~


 虞翠情不自禁地抖了抖，看到花们不见颓靡，这才放下了一路悬着的心。邓氏将“春水绿波”给了顾照思撑脸面，但一盆怎么能够体现出顾照思的富婆人设来，于是虞翠花重金又搞来了两盆名贵白牡丹，“金星雪浪”和“昆山夜光”，追求个统一白色调。


 真是贵到虞翠心在滴血，但顾照思却格外兴奋，掏钱掏的那叫一个干脆。她本来就是爱花惜花之人，她对花的喜爱并不是因为它们本身的名贵，只是单纯喜欢它们生长时的生命力和自然的美丽，不过要是它们自带美颜那就更好了，她会更喜欢的。


 之前不是守孝就是忙小豆蔻，虞翠又不愿意把钱花在这种她觉得无意义的事情上，所以顾照思只是在别人那里过过眼瘾，也不敢私下买回来赏玩，虞翠想胭脂配方想到疯魔，看见什么东西都想往里面加，她害怕她漂亮的花一夜秃头，她会产生心理阴影的!


 顾家算到的早的人家，但有人来得更好，彩棚已经搭到一半，用来隔绝平民百姓窥探的围帐也扯了起来，宝马香车，华盖锦扇，描金错彩，自有一番风流窈窕。


 灵溪瀑布，瀑布在山中，而这么多娇弱的女子怎么能受得了进山的折腾呢？于是聚会地点定在山脚下的灵溪，茂林修竹，还有一处桃花谷，正适合出门踏青，游山玩水。


 “真奢侈，那么长的围帐竟然都用丝绸，就算不好意思用最便宜的麻布，那用松江布应该也不跌份吧？也不知道用了这么一次还会不会再用第二次。”虞翠小声嘀咕。


 古代染色水平受制于原料，通常一两年布料就会被洗的褪色，所以富贵人家好像一年四季都在做新衣裳，实在是褪色太快，要是穿这种褪色的衣服出去，会被人笑话死的，别人都会以为自家败落了，所以那种家里内囊尽了的，从衣服上就能看出来。


 能保持十余年不褪色的好料子，一匹就能卖超过百两银子，还通常都是有市无价，顾照思有钱有铺子，这种好料子手里也就只有七八匹，是预备着当嫁妆的，可想而知稀缺程度。


 丝绸是娇气的玩意儿，一天的围帐当下来，肯定会抽丝抽到触目惊心，沾上的污渍怕也难以清除干净，好好的料子就糟践了。麻布多好啊，结实耐用不怕脏，松江布也行，洗一洗就又是好棉布，经济又实惠，不比娇气昂贵的丝绸好?真是有钱人的世界你不懂。


 苏叶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手里捧着温热的手炉和脚炉，待会儿顾照思会用到。经过虞翠身边，眯着眼认真看了她的脸好几遍，最后还是没忍住:“你这雀斑……长得好快啊。”


 虞翠瞟她一眼，“这叫狂野雀斑妆，我长得实在太美了，只能这样喽。”


 苏叶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虞翠眉毛一扬，作势要打她，苏叶见势不好，瞬间脚底抹油开溜，只给虞翠留下一句“不知羞!”


 “切!不懂得欣赏!”虞翠从怀中掏出一个手持靶镜，然后左右照了照，微黑的脸上错落着星星点点的棕褐色小雀斑，好像天生就是从脸上长出来的，堪称妈生雀斑。没办法，她太美了，只能出此下策。


 她这个破体质，一劳碌起来就会唰唰掉称，体重从一百三十八掉到一百二，又从一百二掉到一百一十二，期间疯狂干饭也没能把掉的肉给重新长回来，倒是又给干高了一厘米，如今一七三。别说是在女人堆里鹤立鸡群了，她在男人堆里也是不落下风，腰细腿长，前凸后翘，她有时自己都会对自己流口水，怎么能这么好看!


 虽然她的长相不符合大晟当下审美，但人对于美的定义不会因为主流审美如何如何而被抿灭，她依旧是不折不扣的美人，谁都不能说她丑。


 但她得跟着顾照思来啊，作为顾照思的心腹大丫鬟，她的一举一动，仪容仪表都代表着顾照思的脸面，那么就不能故意穿那种土气的衣裳搭配，也不能没规矩，更不能脸上突然出现好几个大痣和痦子，胎记也不行，否则恶心到别人，顾照思的脸就跟着丢尽了，那还找什么金龟婿啊？直接回家睡觉算了！所以白皮变黄黑皮，再点上雀斑，又能压下艳色，也不至于不配当主子跟前的一等大丫鬟，对大家都好。


 “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声音温润动听，但突然从背后响起，吓到虞翠手差点儿没抓住靶镜，要是碎了，够她心疼个两三天的。


 她转身行礼，低垂着头，“大少爷好。”


 顾成谨看着她连耳朵后那丁点皮肤都没放过的细致，不由失笑:“你倒是谨慎万分，连耳朵后面都不放过。”


 从白皙美人一晚上变灰扑扑的雀斑丫鬟，难为她费心遮掩容貌，今日出门时见到她的人都是惊讶中带着一丝了然，是个有心气儿的好姑娘。


 虞翠行完礼就自己站直了，这里是下人们的马车停的地方，她也是操心那些娇气的要死的花才会跑过来看一眼，不然的话她早跟着顾照思去彩棚那儿落座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奴婢还想着赎身从良呢，只能再三谨慎，步步小心。”


 所以请离她一点!!!她可是要娶娇夫的猛女，不是来给人当娇妻的!啊不，她现在连当娇妻的资格都没有，她只能当个娇妾，真是日了狗了!薛静姝这狗逼东西去死啊！


 顾成谨一窒，却还是执著问道:“你心里头只有一个赎身吗？就没别的想要的东西了？”


 “不然呢?”虞翠抬眼看他，“奴婢是罪奴，在此期间发生任何事情都可能会将奴婢打入更深沉的地狱，奴婢不能踏错一步，否则只会万劫不复。”


 她语气幽幽:“大少爷你是有状元之才的芝兰玉树，金枝玉叶也是可以相配的，贵贱有别，既然护不住就不要来招惹，不然到时候放弃了，反过来怨人可就不好了。”


 顾成谨表情难堪，忍不住上前一步，吓得虞翠马上倒退三步，将惊恐写在了脸上，更令他心生挫败。


 “我不求什么金枝玉叶，怎么就护不住一个人?又谈何说我会先放弃?”


 虞翠非常想翻白眼，但她面前的是顾成谨，可不是连翘，她只能憋回去。


 为什么不信顾成谨，那原因可就多了去了，随便说一个，就算不是秀成郡主，也会有李家贵女，张家千金，顾成谨注定要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顾成谨再有心也只是会等到她脱籍，成了良民就是良妾，他就自觉万事大吉。可去他的吧！妾他个大头鬼啊！她有钱有貌，凭什么给人做妾，她不稀罕!她明明可以娶娇夫，那为什么要去当娇妾，当她傻啊？！


 “看!有头牛在天上飞啊！”


 顾成谨不由自主地朝着虞翠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等他反应过来，虞翠早跑没影了!


 哼!不就是自觉进士有望，然后自信心膨胀，就想着找她说个明白，捅破那层窗户纸吗？死心吧！谁爱当小三小四谁去，反正她不当。


 帅哥千千万，她的小娇夫肯定就在其中，要只有一个她的娇夫，不要有正妻的所谓“我喜欢你可我有苦衷”的男人，别想PUA她!给她退!退!退! 　

(https://www.xbxxs.com/novel/F7MDKbF20aA.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xbxxs.com。笔下文学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s://m.xbx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