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章武

 全速行军之下只三天，章武城便已经近在眼前。


 在这荒无人烟的勃海郡，章武已经是极少数的拥有城墙的城池。


 也正是因为如此，北戎和青国才默契地放弃了这块极其硌牙的鸡肋城池。


 章武城本身虽然无恙，但周边村庄都未能幸免于难。踏入勃海郡之后，百里路程竟再未碰到一名活人。


 而到了此城面前时，城门紧闭，城头上隐隐有不少甲士站立。


 于城头数里远时，赵恪便派了传令兵持虎贲令牌前往叫门，但眼下看来，城中守将似乎并不打算开门。


 赵恪令大军原地休息，自己则率一百亲卫前往城下，亲卫高声喝道：


 “章武守将何在！”


 “你是何人？”城头有一人伸头，见大军所打乃是夏旗而有些畏惧。


 赵恪眯眼，身旁早有一骑出阵，高声道：


 “我等乃是京中禁军虎贲军是也！这是我军主将赵恪赵将军，奉陛下诏令行军攻青！速度打开城门，迎大军入城！莫非你等想要抗旨乎！”


 城头那人声音惶恐：


 “还请这位赵将军恕罪！如今青军猖獗，末将无法辨明敌我，故而不敢开门！还请将军引军往别处去罢！”


 “你！”亲卫大怒，回首道：


 “将军！这守将不通人言，莫不如引军攻城罢！”


 “不急。”赵恪反而唇边有笑意闪过。


 出征前，崔丰曾神神秘秘地来过一趟府中，悄悄交给了赵恪一块腰牌，上面龙飞凤舞地刻着一个“崔”字。


 “这是在下的身份玉牌，”崔丰满脸心疼，“章武守将刘波其人心中实忠于大夏，奈何为人确实过于……谨慎，或不会为赵兄开门补给。但持此玉牌并辅以密言，则可取信于他。”


 “清河崔势力竟已至渤海？崔兄竟舍得以此物相赠？”赵恪当时调笑道。


 “非是崔氏，实是在下个人之交。”崔丰望着已被赵恪拿在手中的玉牌恋恋不舍，“也并非相赠，只是借用而已。此番出征，在下虽惜身而胆怯不敢往，但也望能助赵兄一臂之力，并报些许提携之恩。”


 “你我相交，何谈恩德？”


 赵恪掏出那块被他放在护心镜附近的玉牌，本想随手扔出，后还是递给了身旁的韩平路：


 “平路，你去上城一趟，将此玉牌给守将看看。并告诉他，是清河崔氏庶子崔丰挚友在此，并请……”他停顿一下，面露些许尴尬之色：


 “并请入青楼一叙。一字不许错，记住了吗？”


 “属下记得了。”韩平路嘴里念念有词，下马步行往城门走去，到城下时方才高声疾呼：


 “那守将听着！赵将军让我一人与你说些话！还不放下个吊篮，让我上去！”


 不多时，果真有一个吊篮徐徐放下，韩平路便坐进了吊篮内。


 在他上城之后不久，城门大开，一个圆滚滚的胖子在门后苦笑着拱手：


 “罪将刘波，见过赵将军！”


 “有罪无罪，尚且未定。”赵恪翻身下马，扶起了这守将，“还请准备些粮草给养，直接运送至渤海卫处。”


 “罪将遵命。”胖乎乎的刘波惊喜抬头，他本以为此番开门至少也要被立刻拿下等待发落，却没想到这主将竟并无怪罪之意。


 随着大军进程，赵恪也拉着刘波随口问道：


 “现今城中情况如何？”……

 


 “现今城中情况如何？”


 刘波重重叹了口气，摸了摸铠甲下鼓起来的肚子，哀声回道：


 “赵将军，你却是有所不知。勃海郡一向贫瘠，还要供养渤海卫出海，所以这章武城存粮一向不多。好在渤海卫时常打些海鱼，所以我等虽称不上丰衣足食，却也可以勉强自给自足。可是前些日子陛下诏令不许渤海卫出海之后，这城中存粮便飞速减少，如今罪将所担忧的，就是城中诸人熬不过这个冬天啊！”


 面对这胖子的哭穷，赵恪不为所动。他缓缓俯下身子，在刘波耳边轻声说道：


 “刘将军，本将怀中有一份陛下亲手写下的诏书，允虎贲军以任何方式补充粮草。任何，明白吗？”


 “赵将军，这……”


 “本将问你，明不明白。”赵恪加重了语气。刘波摸了摸额头冷汗，颤声回答道：


 “罪将……罪将明白。”


 “所以，不管你要怎么做，狐假虎威也好，威逼利诱也罢，本将只要看到足够的粮草。”赵恪微微停顿，


 “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应责任皆由蜀王和本将承担。所以，你现在就可以去和那些商户豪族们好好谈谈了。虎贲军的刀很快。就算屠城，也用不了太久，你明白吗？”


 “罪将这就去！”刘波的身子已经抖如筛糠，面上血色尽去。


 他万万没想到，门开之后进来的不是像崔丰那样的游侠，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完了，全完了！刘波在心中哀嚎，崔兄，你害苦我也！天知道这赵将军到底有没有陛下诏令，谁也不敢赌啊！


 假如他真的有还好，可是要是没有，假传圣旨的可就是他刘某人了！


 可要是不听令，这赵将军的刀子怕是当场就要落下来了！刘波偷眼打量了一下身旁这个九尺有余的冷面将军，心中更加胆怯了些。


 罢了，罢了！大不了就不在这当劳什子守将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谁愿意来谁来！


 刘波欲要离去，派了十个亲军一起随同“保护”这位守将的赵恪唤住他：


 “对了，还有一事。”


 “赵将军请吩咐罢……”


 “在我走后，会留下一支兵马在城外守护此城。”赵恪脸上浮现了一抹温润笑意，“不过希望刘将军继续紧闭城门，防止消息走露，让青国知晓我军意图。”


 “罪将领命。”刘波有气无力地答应了。他很清楚，这是赵将军在告诉他，约束好城中众人，同时这也是隐隐的警告。


 罢了，罢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希望城中大户识趣些吧。刘波叹了口气，看了看自己手下的老弱病残，又对比了一下身旁赵恪亲军的气宇轩昂，彻底断绝了其他的心思，乖乖地召集了城中大户开会。


 “让军中好好休整三日。”赵恪对小铁匠吩咐道，“三日后，大军启程。两日后你先率一屯前去查看渤海卫情况。”


 “属下领命！”小铁匠抱拳，不过补上一句：


 “若是渤海卫不可信，属下该如何？”


 “那便暂时退兵吧。”赵恪回道，“暂时不要声张此事。军中大多并不知晓此行目的，莫要乱了军心。”


 这时的虎贲军还有回头的余地。但一旦登船，便唯有向前而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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