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王之蔽深矣

第301章王之蔽甚矣

皇帝对法令的怀疑，也是对自己的怀疑。

纵观全局，他才是重大律令的决策者。

且不论尚未展开的币货统一之事，王田令和限奴令作为大新建立来，最重要的律令，实行不过半年，就出现了现在这样复杂而严峻的问题。

甚至连国之储君都深陷困境！

刘快代表的是占有大量土地的豪强权贵，两令下达，对刘快等人而言，是断臂之事，对于皇帝而言，何尝不是刮骨疗伤？

手里拿着紧急奏报，皇帝王莽看着四周全是各地恭贺的奏书，觉得满是讽刺。他不由得想起了时常熟读的《邹忌讽齐王纳谏》中的一句，王之蔽甚矣。

到了此刻，已没了隐瞒的必要，王莽令内侍将手中的奏报传于众人。

“武王，你如何看此事？”出乎殿内几人的预料，皇帝并没有第一时间询问大司马，而是问向了武王。

只有张邯略微一想，加上方才看过的奏报，做到了心中有数。

事实可以让人确定，徐乡侯谋反与王田令定是脱不了干系。从前段时间兴武王与他所言之语能看出端倪，兴武王，可是在法令初期，就多次劝谏过，他所说的一些事要么已经验证，要么正在验证的路上也难怪皇帝会以此问策。

自前汉就与王莽交往频繁的张邯，更加了解皇帝现在的担心，王田令若是再不做调整，谁又能保证刘快烧起的这把火，不会蔓延到全国？

作为王田令的参与者，原本会因徐乡侯的突然谋反而获罪，但现在，有了前次和今天的劝谏之言，结果就不一样了……且今日之事，皇帝是大概率不会计较了。

张邯看向侧面王匡的目光变得感激。

他偷偷的向后退了一步，故意将武王的身姿顶在了最前面。

王匡表情不变，有了刘快的“助攻”后，局势变得对他有利。此间时段，他有信心让父亲在王田令之事上做出改变，变成更适合大新国情的王田令。

当然，现在最重要的乃是解决眼前的危机。

他躬身行礼道：“父皇，刘快造反之事，是小事！”

“小事？”王莽的语气突然拔高，连大司马甄邯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眼前的兴武王。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两年前的渔阳起事，还历历在目，作为经历了整个事件始末的王莽及其党羽，无一不引以为戒，害怕出现第二个李守城。

所以，近两年来，但凡出现造反之人，无论公侯黔首，只要平叛结束，包括造反者本人在内的全族人皆会被诛杀，且之祖宗墓穴亦会被挖掘，各地还会以碑文的方式警示所有心怀异心之人。

现如今，刘快贵为徐乡侯，又是在其侯国造反，得尽地利人和，声势亦是不小。

王匡所言之小事，令殿内，包括王莽在内许多人都难以接受。仅有尚未从“赐婚”阴影中走出来的董宣胸有成竹，他所认识的王匡，可不是无的放矢之人。

“是小事，匡请问大司马，青州兵马如何？”

“青州兵马五万，在东莱郡边缘的凉山县即有一营之众。”似是知道王匡会问什么，甄邯将所知的情报全盘托出。

青州元始二年的灾荒救济之事，正是他甄邯亲自负责。要问这朝中，谁对青州最为熟悉，除了当地的守吏，怕只有他甄邯称得上。

“叛军不过千余人。”王匡再向王莽一礼，他的脸上带着自信道：“我知道父皇，还有大司马担忧何事，即是忧虑刘快之兄刘殷大开城门，与那叛贼刘快沆瀣一气，导致即墨失守，进而危及东莱郡。

之所以有此担心，是因为大家对于刘殷的怀疑！

但匡认为，刘殷是完全可以信任的。”

王匡顿了顿，等所有人消化了他的讯息后，接着道：“一年半前，东莱郡有人响应渔阳举事，是刘殷凭借手中的兵力，让叛贼无处可逃，全数俘虏或剿杀。

居摄三年末，刘殷又亲献祥瑞于常安。

大新始建国元年元日，父皇又封之为扶崇公……

扶崇公刘殷于我大新社稷有功，其之功名利禄也是皆来源于我大新，其谋反的可能性亦是微乎其微。

何况，匡还听闻，刘殷于刘快两兄弟都有不合，那就更不可能助纣为虐。

故而，只要青州援军赶去，刘殷守住即墨，那刘快之乱，用不了多久就会平定。

太子之事，就更不用去担心了。据匡所知，此番与太子同行者，有数百勇武的北军将士，以尽护卫之责。加上当地的官吏游缴，先不言击退数千仓促起事的叛军，单是从容防守自是没有问题的。”

见火候差不多了，王匡作揖道：“有徐乡侯之祸，儿臣再奏言，请父皇考虑对王田令的某些法令进行更细致严格的修改，当下的王田令亦要暂缓实行。使得王田令，变成真正的为国为民法令……”

东莱郡中，太子王临此时并不像王匡所言的那样从容，相反有些狼狈。

他及侍从正停留在夙夜县。

夙夜县乃是数月前更名的，以前叫不夜县。乃是东莱郡数一数二的大邑，户数上万。

王临停留于此，本是看上了夙夜黄氏这块肥肉，且逼迫夙夜县令向黄氏施压。不光要其以土地换取安稳，还要黄氏以钱财换的性命。

可四日前，徐乡侯刘快起兵以反朝廷“暴政”之举，彻底打乱了王临的算盘。岂料那黄氏与刘快里应外合，通风报信，言之新太子之位置不说，还带着家人仆从一同举事。

短短数日内，即纠集了五百之众，加上闻风而来的刘快叛军，合计两千人。

共围着夙夜县，妄图擒获大新太子。

贼子人多势大，夙夜守军，包括王临的侍从在内，不过五百人。王临只好守城以待援军，但贼子的凶猛，及不要命的进攻，让城里的压力很大。

王临与前些日子相比，亦是憔悴不少。

“刘快之乱，父皇定是得到了消息。本王若想将功补过，唯有亲手诛杀那贼首，只是青州郡兵未至，再这样下去，本王危矣，谈何立功赎罪？”

王临身着铠甲，暗自着急时，有侍从禀报：“家上，青州援军来了，亦和那叛军于城外厮杀！”

王临精神大振，他是个对别人狠，也对自己狠的人。右手拿起旁边的长刀，他站了起来：“令樊力率领侍从，随本王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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