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夫人！”
孟闻珏慌忙转过身，足下接连点地，他纵身朝正前方的斜坡飞奔而去。
靠近斜坡后，他将佩剑往侧边一抛，伸出双手，想要接住自上空坠落的小虞。
然而，事发只在瞬息间，小虞向下坠落得又太过疾速，纵然他在第一时间便作出了转身、朝斜坡飞奔的动作，最终也还是迟了一步。
“夫人？！”
素白的身影在近在咫尺的视野中一闪而过，孟闻珏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似是想要抓住点什么。
可飒飒凉风扑面而来，带着小虞四散飞起的发丝一触即离地擦过他的指尖，除却一团冰冷、虚无的空气，他什么也没有抓住。
“哒哒哒……”
“哒哒哒……”
几乎只在同一个刹那，被冰箭刺伤了左翼的瑶墀马，不知从哪个地方窜了出来，它奋蹄振鬃，如同涌起的一阵狂风，自坡底疾驰而过。
“砰——”
瑶墀马四蹄踏地，向半空中跃起，用后背接住了将要坠地的小虞。
接住小虞的那个刹那，它的脊背不由得被重力往地面压了压，它弯曲四蹄，咧嘴发出几声长长的嘶鸣。
“哧——哧——”
“哧——哧——”
嘶鸣之后，瑶墀马只稍稍停顿了须臾，便又伸直四足，振起鬃毛，甩动四蹄，如一阵狂风般地往斜前方飞驰而去了。
孟闻珏保持着伸手的姿势，长身站立在原地，目睹瑶墀马接住将要坠地的小虞后，他悄无声息地松了一口气。
而后，他飞快地动了动手指，将贴在小虞裙摆上那道已然碎裂的防御符擦去。
那正是让小虞跟随月锻锦囊离开之前，他捏诀绘制的那道防御符——
一道三清界中随处可见的简易防御符。
五指在半空中一划而过，在下一个刹那，当瑶墀马伸直四足、再次站立的时候，孟闻珏微微抿了抿双唇，凝神在小虞素白的衣角上，再次绘制了另一道防御符。
鸦青的符文在上下飘动的纨素上一闪而逝，他重新绘制的这道防御符，无论是形状，还是颜色，都有些特别。
不到一息时间过后，瑶墀马嘶鸣着奋蹄振鬃，背着一动不动的小虞，蹄下生风地朝平地外沿疾驰而去。
耳畔，哒哒的马蹄声不绝如缕，孟闻珏缓缓收回手，如一株青松般立在平地上，目送瑶墀马飞奔远去。
昏暗无比的光线中，他敛着眼眸，面上的神情好似有些微的发怔。
……
不过转盼之间，马与人的身影便在视线中彻底消失了，下一瞬，孟闻珏忽然低下了头。
天边，灰蒙蒙的云层不知在何时聚起来，将散发着暗红光芒的血月悄然遮蔽，一时之间，四周的环境陷入了彻底的沉沉黑暗之中。
死寂从沉闷的平地上飞快地向外弥漫，将漆黑一片的外沿树林层层笼罩，在这一刻，没有任何人能看清他的神色。
但在下一个瞬息间，他猛然抬起头，将面上的神情，毫不掩藏地暴露在了悄然冷凝的空气中。
双眸幽深黑沉，眼神冷暗如刀，半个唇角微微勾起，面上却不见半点笑意，他似是在低下头、再抬起头的刹那之间，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冰冷、无声的黑暗中，不知是什么人，动了动双足，在枝桠上碰出了一道窸窣的声响。
“呵……”
下一瞬，孟闻珏忽然抬首，哼出一声冷笑。
他抬指随意一点，隔空取来黑袍蒙面男子手中握着的细长弯刀，并先前被他随手抛掷到地面上的轻窄佩剑，而后，略一抬起足尖，踏空飞至身侧的斜坡顶端。
弯刀并长剑跟随他的动作，向上飞到了半空中，他勾着唇角，再次发出一声冷笑。
紧接着，不到一个眨眼间，他抬手扬袖，将悬于身后的刀剑向两个不同的方向挥了出去。
弯刀与长剑自冰冷的空气中极速飞过，划出两道音质各异的破空声，又激起两道冷风，在高木丛生的树林中席卷而过。
冷风穿过林木，引得枝桠上下晃动、木叶左右颤抖，一息之内、一时之间，方圆数十里，到处皆是簌簌作响的声音。
“啊——！”
“唔——！”
风卷气涌，地面上的断枝残叶窸窣响动，斜前方与侧前方的树林中，忽有一道尖叫与一声闷哼，几乎在同一个瞬息间响了起来。
“砰——！”
“沙沙……”
紧接着，在下一个瞬息间，一道重物撞地与一道轻物落地的声音，先后响起。
几乎与此同时，孟闻珏再次抬了抬足尖，踏空向斜上方行了两步。
右手的手掌虚虚一握，他同时操纵弯刀与长剑，挑起刚刚才从树上被击落的两个男子，让刀剑带着人一起，向斜坡飞回来。
身上各自插着弯刀或长剑的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如流星般自半空中划过，一路擦过斜坡的坡面，而后，向下重重地摔落到位于斜坡下方的广阔平地之上。
“砰——！”
“砰——！”
两道巨响同时响起，藏在树丛中的两个刺客，面朝下、背朝上地摔进了碎石遍布的地面中。
约莫是他们坠地的力度太过大了，地面竟向下凹陷出了两个不深不浅的人形大坑。
随后，孟闻珏不紧不慢地捋了捋衣袖，直至将袖袍上的折痕全然抹平后，方才纵身一跃，轻飘飘地落在两个大坑之间。
冷风拂动衣袂，他负手而立，眸光冰冷，缓缓开口，说道：“冷箭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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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他的话语声悄然飘入半空中，两个圆长的竹制箭筒自坑底飞速跃起，顶朝下、底朝上地摔落在地面上。
顷刻间，十几支冰箭从竹制箭筒中滚落，发出一道道啪嗒的声响，又在啪嗒的声响中，在地面上朝人形大坑滚去。
“咻——咻——”
“咻——咻——”
伴随利箭破空的声音接连响起，十几支冰箭忽然竖直立起，箭头朝前一撇，飞快地射到左侧的人形大坑底部。
“唔——！”
“唔——！”
“唔——！”
一息之后，人形大坑底部响起一声又一声闷哼。
孟闻珏负手立于坑前，微微垂首，略一抿唇，不疾不徐地问道：“说吧，是什么人让你们前来行刺的？”
听完他的问话，左侧那个人形大坑底部躺着的身量较高的灰袍刺客，死死地咬紧了牙关。
纵使被长长的弯刀钉在坑底，身上又插满了冰箭，他却将疼痛的闷哼声都尽数咽回了腹中，一点声音也不发，好似方才压根就没有听到过孟闻珏的问话。
反倒是右侧那个人形大坑底部躺着的，被冰冷的长剑洞穿锁骨，身量较矮的灰袍刺客，他方才将数十道冰箭破空的声音收入耳中之后，紧跟着又听见了隔壁坑底传出的闷哼声，早已被吓得两股战战，全身瑟瑟发抖，口中不由自主地发出断断续续的抽气声。
“说……”
孟闻珏轻轻地踏一踏足尖，坑底便灰茫茫地落下了一层泥尘。
他微微抬首，缓缓启唇，再次问道：“是何人遣你们来此的？”
左侧那个人形巨坑的坑底，身量较高的灰袍刺客被尘土糊了一脸，他紧紧地闭上双眼，用力地咬着自己的舌头，极力控制自己身体上本能的动作，始终不发出一点声音。
“呵……”
见状，孟闻珏轻笑一声，他动作极其优雅地抬起右手，隔空抽出了插在灰袍刺客身上的长长弯刀，“不肯说？那便不必再说了。”
手指在半空中旋了旋，画出一个小小的圆圈，他驱使长弯刀，先后洞穿并搅碎了灰袍刺客的心脏与丹田。
锋利的刀尖深深地扎入血肉，发出噗的一声闷响，灰袍刺客双眼圆睁，怒瞪上空，心脏与丹田俱毁，他却还没有立刻殒命，而是艰难地吸气、吸气，本能地作出最后的挣扎。
孟闻珏微动手指，取出了插在灰袍刺客丹田之上的长长弯刀，刀刃离体，却不溅起一星半点的血液，应是因为他通身的血脉都在冰箭的作用下冷却、凝结了。
微风轻扬，衣袖飘飘，他转过身，步履轻而缓地走到右侧那个人形大坑前边，“你的同伙他什么也不肯说呢……”
他的这番话语还未落地，那把带血的长弯刀便忽然从左侧那个人形大坑的坑底飞起来，斜斜地自半空中穿过，而后飞快地向下摔落，悬在右侧那个人形大坑的正上方，刀身大幅度地振了振。
冰冷、暗红的液体，如雨点般落了满脸，身量较矮的灰袍刺客全身抖得像狂风中的败叶，他的牙齿无法抑制地打起了颤。
“怎的……”
孟闻珏抬起手，屈指轻轻地触了触下颔，微微垂下眼眸，俯视坑底的灰袍稀客，眸中晦暗不明，“你想说了？”
灰袍刺客颤抖着声线，颤颤巍巍地为自己开脱道：“我……我其实是被抓来滥竽充数的……”
“箭是他射的，人也是他伤的，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哦……”
听完他的答话之后，孟闻珏勾了勾唇，紧接着，他的唇畔便浮现出了一个冷漠到极致的笑，“是这样么？”
灰袍刺客卖力地点着头，继续说道：“真的，真的！我真的什么也没做！”
孟闻珏冷笑一声，一拂衣袖，骤然转身，“呵……”
与此同时，在他的身后，长长的弯刀毫不犹豫地向下俯冲，刺穿了灰袍刺客的另一块锁骨。
“啊——！”
灰袍刺客接连发出两声惨叫，“啊啊——！”
下一瞬，长长的弯刀与轻窄的佩剑同时挑起，将他并一块灰土一起，拉到半空中。
天边的云层忽然散去，血月再次映照大地。
孟闻珏掀起眼皮，瞥了一眼暗红的月色，他知道自己的时间所剩不多了。
弯刀与佩剑同时拔出，灰袍刺客再次从半空中重重地摔到了平地之上，只不过这一次，平地上并未被砸出新的人形土坑。
还未落地，灰袍刺客便张开口，想要发出惨叫，却发现自己被下了禁言咒。
“说……”
孟闻珏垂首盯着灰袍刺客，目光冷利如刀，他缓缓开口，“究竟是何人指使的你们？”
从他启唇说出第一个字的那一刹那开始，沉沉的黑夜倏然降临，将挂在天上的整轮红月全然遮盖。
浓郁的夜色如雾般在他的身侧汇聚，他身后的影子倏然拉长，忽有一阵冷风，在浓郁似雾的深黑中穿行，吹起他散落的长发，黑雾淌过他的眉梢、眼角，描摹出属于他的真实模样。
“您是……您是……”
神识中充斥着从灵魂深处传来的畏惧，灰袍刺客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说道：“我不知……不知您是……”
未尽的话突然终止，他知道那是对方再次用禁言咒控制了他。
浓郁的黑雾飞速旋转，生成一团疾风，孟闻珏负手立在疾风中心，昳丽的面容之上，了无应有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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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吧……”
他的声音异常低哑，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蛊惑感，“此番行刺，背后的主使是何人？目的为何？除却你二人之外，是否还有他人参与？”
“我……我……”
声音自耳畔流入心田，灰袍刺客立刻便想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他睁着眼睛，艰难地说道：“是……是……是……”
话语瞬息间便已从舌尖滑落，来到唇边，可就在他要坦白一切的时候，他忽然不受控制地抬起脑袋，转过头，用额角猛地撞击地面，似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制约。
“可是我……我立了心魔誓，不能说……不能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停下以头撞地的动作，如是说道。
心魔誓是三清界中最严厉的誓言，一旦立誓，誓约者便不得以何种行事吐露半分立誓的内容，如若违反誓言，将道心动摇，道途崩殂。
“既如此……”
孟闻珏冷冷一笑，抬脚踩上灰袍刺客的锁骨，足尖向下，碾了碾，“那你也不必再说了。”
伤上加伤，痛不欲生，灰袍刺客浑身一震，他双目圆睁，挣扎着想说些什么，口中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眸光微动，孟闻珏收起他的领域，以同样的方式将灰袍刺客解决了。
沉沉的夜色渐渐散去，暗红的血月将要重现。
一直杵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黑袍蒙面男子，小心翼翼地溜过来，半跪在地上，询问道：“主上，您还回去吗？”
“不。”
孟闻珏微蹙眉头，用长剑的剑尖挑开灰袍刺客的衣袍，而后又将他翻了个身。
只见灰袍刺客的后肩上，赫然绘着一个暗金色的纹章。
那纹章看上去，仿佛是一只眼型狭长，瞳仁竖起的兽瞳。
看清纹章的样式后，孟闻珏蹙了蹙长眉，目光骤然一冷。
须臾之后，黑袍蒙面男子麻利地将坑底的另一个灰袍刺客捞了起来。
而后，他依葫芦画瓢地在刺客的侧腰上，找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兽瞳纹章。
“主上，这是？”他疑惑地问道。
“或许是某个见不得光的门派，或许是某种异兽的图腾……”
孟闻珏抬指轻捋衣袖，在转瞬之间，变回了从前那个温和无害的谦谦君子，“暂时还无从得知。”
紧接着，他侧目朝瑶墀马同小虞离去的方向望了望，说道：“我要走了……此处该如何处置，无须我多言吧？”
黑袍蒙面男子躬身行礼，“是。”
孟闻珏微微颔首，便迈步朝斜前方走去了，他前行的步子看似不急不缓，实则却缩地成寸，瞬间便步入了遥远的树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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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一章9k字好像太多了，我把这一章原先的后2000字，放到下一章啦，可能给小可爱们带来了阅读的不便，真的抱歉qwq
感谢在2021-05-23 17:57:28~2021-05-26 23:47: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小脑斧还是喵 2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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