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永安城 第七十九章 尊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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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兔崽子，你来这干啥？嗯？还有个姘头？滚滚滚，别在这干什么脏人眼睛的勾当，要干回你温家去，你爱怎么折腾我都不管，别在这碍眼。”


 尖细的声音突然从脚下响起，零月好奇地探头看了眼，发现一只火红色的狐狸踩着墙壁从下面走了上来，蓬松的大尾巴一晃一晃，啪的甩在温树身上。


 温树笑骂着把狐狸的尾巴拍开。“一身骚 味，还过来黏人？芳龄几许啊？还有啊，兔子可以乱吃，话别乱说啊，说错了惹人嫌，我可不帮你。”说着，温树悄悄指了零月一下。


 狐狸眼珠子一转，上下打量着零月，和零月大眼瞪小眼，只是还没等狐狸说话，只见一只灰兔子闪电般从房顶辗转，蹦跳了过来，“砰”的砸在温树身上。温树肩膀一沉，悄然卸下砸过来的力道，然后再一抖将兔子轻轻震开。 “放屁！什么小兔崽子，分明是个一肚子坏水的小狐狸精，臭狐狸你滚远点，一身骚 味隔着几栋房子都能闻到。”兔子轻松落在屋顶，晃了晃耳朵，一只爪子指着狐狸骂道。


 温树有些头疼，一手拎起一个将它们拉开，免得它俩打起来。多大的人了，啊，不对，都多老的狐狸和兔子了，精得能把多少人耍的团团转，就是每次见面都掐，一帮子狐子兔孙还在一旁“摇旗呐喊”，要不是当年老祖宗看它们成精不易，早就被抓起来送寒家做研究了……


 两个家伙犹不解气，隔空张牙舞爪了一番才歇下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听得温树耳朵都磨出茧子了。基本就是狐狸那边吃了兔子的几个后辈子孙，然后被兔子骂了一辈子的事……


 总于等到它们俩歇会了，温树心累地把它俩放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狐狸似乎对零月多了几分兴趣，绕着零月转了转，蓬松如火的大尾巴有意无意地扫过零月的脸颊。兔子懒洋洋地瘫软在温树怀里，也在有意无意地打量着零月。


 以往温树也不是没有来过这泡妞，毕竟这里是个观景极佳的位置，而且也不是谁都有资格能坐在这里。但温树都不会偷偷喊它们俩过来凑趣，一来它俩身份特殊，算是那块原石的守护者，二呢，则是它俩对温树实在是太熟悉了，对温树小时候的糗事一清二楚。什么6岁还尿床啊，被鬼故事吓的不敢睡觉啊，屋子里偷偷摸摸藏的毛绒玩具啊，随便说出来几个就足以让温树前功尽弃，人设崩塌，这还怎么把妹？


 零月的黑色美瞳下是银白色的眼眸，在她的视野里，火红色的狐狸与灰兔子身上，都缠绕着丝丝缕缕的金丝，虽然没有温树身上的来得浓郁，但如出一辙。


 零月心思微动。


 几个呼吸的功夫，只见翠鸟风驰电掣而来，瞬间停在零月肩头，直勾勾的盯着那只狐狸，眼神不善。


 本来在药园里睡的好好的，结果突然被喊来压阵，小样就是你找事是吧，看一会打架不狠狠收拾你的。


 狐狸动作一僵，故作轻松地绕到温树身后，好躲开翠鸟那不加掩饰的好战目光。


 零月侧头瞄了翠鸟一眼，心中了然。伸手揉了揉它的小脑瓜，轻声道：“抱歉啊，还要你特意飞来一趟，可以继续回去睡了。”


 翠鸟点点头，蹭蹭零月的手，狠狠瞪了对面一人一兔子，然后潇洒飞走。


 回去补觉。


 灰兔子有些别扭地扭扭身子，不敢在懒在温树怀里。刚才那道目光，有点毒啊。狐狸咽了咽口水，从温树身后钻出，不复之前的轻浮浪荡，五体投地趴在零月面前，开口请罪：“是小的有眼无珠，没看出大人亲临，说话唐突了大人，罪该万死，罪该万死......”


 说着，狐狸开始砰砰磕头，声音沉闷，诚意十足。


 它半点侥幸求饶的心思都不敢有，实在是零月的身份太大，大到如果她想杀自己，背后的温树想拦也未必拦得住。


 零月没有管还在磕头的狐狸，而是看向温树，温树的表情中多了种罕见的哀求，分明是希望零月能饶它一命。


 “起来吧，不杀你。”零月平静地说道。


 狐狸颤颤巍巍地抬头看了零月一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被放过了，温树一把把它扔到下面，顺手把兔子也推了下去。“一边玩去，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它俩如蒙大赦，一溜烟地跑掉了。


 “叫它俩来，是还在怀疑我的身份？”零月笑问道。


 温树点点头。“其实在看到寒颜的时候就基本确定了，但还是不放心。只好把它俩喊来了。光是对付那群行踪不定的潜行者就很麻烦了，如果还要再对付你，我可就要撂挑子不干了。”


 零月点点头，表示认同。“你管她们叫潜行者？”


 “偷偷摸摸，藏头露尾，‘潜行者’已经算是不错的称呼了，没喊她们阴沟里的老鼠已经很给她们面子了。”


 零月笑了笑。


 温树站起身，拍了拍衣服，将兔毛狐狸毛都掸掉，再尽量让那股狐狸和兔子的骚 味飘散在空中。还是翠鸟好啊，不会说话，身上还干净，比这两个碎嘴又有味的狐狸和兔子好了不知多少啊。温树有些惆怅地想到。


 “走吧，回邀月楼去，也出来一段时间了，再不回去，寒池那小兔崽子又要骂我是老色胚了。”温树头疼地说道。


 “那天要见我，是你临时起意，还是早有预谋？”零月突然问道。


 “谁让你是从黑龙城来的，情报上你还姓‘凌’，我当然要见一面，万一是我兄弟的遗腹子，我照顾的时候也能心里少些疙瘩，谁知道，竟然是你？”


 “凌无瑕大气啊。”温树感慨到。


 零月会心一笑。“就这句还像个人话，那我就不和你算账了，下次需要帮忙的话喊我，杀人的话还有些心理负担，杀她们可没有。”


 “光看外表，她们和人都是一样的啊，怎么杀她们就半点负担都没有？”


 “她们可不算人。只是专门制造出来针对我们的东西。”


 “不知她们幕后的主使者是谁啊......”


 “反正是自己人。”


 “也是，对了，我的身份，还请对寒池保密，他还小，没必要知道这些。”


 “十三岁，不小了，在黑龙城，他都是可拿枪上战场的战士了。而且，你的身份瞒得住吗？”


 “嘿嘿，被看出来了？唉，能瞒一天是一天嘛，就先让他无忧无虑地活着，不然等到那一天，他可就再也没有现在的那种放松心境了。”


 “也是，成为我们，基本就不再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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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回了邀月楼，饭菜刚好上来，寒颜一脸激动地扑进零月怀里，小脑袋蹭个不停，不愧是只猫咪。温树又恢复了原本吊儿郎当的模样，跟寒池没大没小地拌嘴，还能斗得乐在其中。寒池忙着给自己妹妹夹菜，还得给零月介绍各样菜式，同时还要对付温树，一心三用，只能拿出不到平时一半的功力。好在零月对此并不在意，只管埋头享受美食。温树转而把目标放在寒颜身上，弄得寒池对他怒目相向，寒颜到没什么，毕竟在小楼的痛苦岁月里，温树的拜访也是不可多得的温暖回忆。对于这些点点滴滴的恩情，她从来都是铭记在心。


 这顿饭吃得很快，既归功于温树的抽浑打科，又要算上零月的风卷残云式扫荡，桌子上的饭菜被吃得干干净净，一点都不剩，倒是很符合不浪费的好习惯。


 看到零月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寒池大手一挥就要再上一桌，他可很清楚零月那仿佛无底洞般的肚子，这点美食不过是毛毛雨，根本填不饱她的。倒是温树毫不犹豫地阻止了寒池。温树看了眼零月，意味深长地说道：“美食不可多得，吃差不多就行了，留着点念想给下一顿的，不然一口气吃到撑死，吃到恶心，就违背了品尝美食的原则了。”


 零月点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


 回家的路上，温树让寒池带着寒颜先离开，他有些话想对零月说。


 寒池看到温树难得严肃的样子，勉强同意了，还不忘威胁他不许动歪心思。


 等到寒池寒颜消失在街角，零月转头看着温树，说道：“说吧。”


 温树脸色沉重，答非所问。“跟我来。”


 说完，他轻松跳上墙壁，再跳上屋顶，看了眼方向后开始撒腿狂奔。


 零月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面，颇有闲情逸致地看着周围。


 树还是太少，看起来灰秃秃的，没什么意思。


 随着温树脚步，两侧的建筑逐渐变得低矮破败。温树终于停下，回头看着零月。零月皱了皱眉头，伸手捂住鼻子。


 空气中多了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混杂着粪便的恶臭、脓液的腥臭和死人的难以描述的恶心味道。鼻子太灵也不是什么好事。这是零月唯一的想法。


 “这里是永安城的贫民窟，这里面有生下来就被抛弃的孩子，有父母得病死掉的孩子，有不务正业的懒人，有沉迷毒品的瘾君子，有被迫卖身的女子……林林总总，世上全部的罪恶，你都可以在这里见到。”温树指着下面肮脏的街道，指着那些熬不过冬天被冻死在小巷中的赤裸尸骨。他们的衣服早就被其他还活着的人扒走了。


 零月捂着鼻子，声音嗡嗡地问道：“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干什么？”温树猛然转身，双手如钳子般摁在零月肩膀，眼神中跳动着暴怒的烈火。“干什么？我就是来让你看看，看看这城里还有多少人连饭都吃不上，而你还能坐在邀月楼里毫无节制地大吃大喝！对于你我而言，食物根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有了它供能还不够吗！浪费那么多食物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每多吃一盘，永安城中就有可能有一家人熬不过冬天！”


 零月气势浑然一变，不再是大街上谁都不会注意的默默无闻的路人，而是睥睨众生的君主！她将温树的手狠狠拍开，仰头直视温树，毫不畏惧他眼中的怒火。


 “食物不够，难道不是你们永安城自己的问题？六大家族管理一座城都管不好，干脆一个个那刀抹脖子算了，还把火撒在我一个外人身上？那顿饭本来就是我救下寒颜的酬劳，我吃光了，有何不可？”


 零月犹不解气，推了温树一把，把脸色发白的温树推得一个踉跄。


 “永安城再大，再有历史底蕴，过去再辉煌，又有何用？是能让你们吃饱喝足，还是能让你们长命百岁？你天天吊儿郎当，不问政事，只跟她们打交道，现在看到我吃得多了，就跟我生气？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啊？啊？总共见你两次你对我发火两次，你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跟你没完！”零月生气地看着他，一只手已经搭在了狼牙刀刀柄上。


 温树脸色苍白地看着那些尸骨，疲惫地吐出一口气，一直挺直的脊梁垮了，被零月直白的言语压垮了。


 他疲惫地坐下，有些佝偻。


 “对不起，我只是希望，你能比我更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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