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深情
黝黑的毛发犹如一片随风摇曳的麦浪，漂浮在山涧中。
兔子从小河沟一跃而起，掀起大片水花。它兴奋地吠叫，一边向贝蒂奔去，然后用湿漉漉的鼻子顶顶女孩的小腿，最后故意的在她身边甩去毛发里藏有的多余水滴，像一个灵活飘逸的喷水头。
贝蒂不为所动的瞧着远处的晨光，她的头发上有一朵白色的蝴蝶兰花瓣。头顶那些茂盛的枝叶几乎把清晨金橙色的暖阳屏蔽住了，只剩下几条微不足道的光芒，洋洋洒洒的照射下来。贝蒂站过去，这些光芒几乎没有温度。
大概是汉尼拔·克莱特先生的建议起了作用，威尔允许贝蒂每周有一小时的时间独自处在这片花园里。
他似乎从不怕我会逃跑。
贝蒂跪下来，让兔子趴在自己的大腿上。她把手指伸进兔子温暖厚实的颈边毛发里，毛发因湿润而显得柔软顺滑。贝蒂顺着毛发的长势往后梳理，每梳理一次，兔子都会发出懒散悠闲的叹息声，眼睛微闭，鼻子微微抽动，然后用舌头舔一舔贝蒂隆起的小腹...
手腕上的金属环响起一阵仓促的警示音，把正在出神的贝蒂吓得一抖。她按下手环上的按钮，使手环停止了“嚎叫”。
“起来吧，我们该走了。”贝蒂站起来，表情像一只即将远离森林的悲伤的狐狸。
兔子低吼了一声，不情愿的跟上了贝蒂的脚步。
建筑的尖尖角从深林的空隙间钻出来，它看起来像是讲述几百年前的电影里的建筑，肃穆、神秘的屹立在树林中间。贝蒂是第一次看到它的全貌，这让她不由得怀疑起威尔的真实身份。一个普通的医生是不可能拥有这样一栋华丽的古建筑的。贝蒂颤抖着想起他们俩的第一次，他那样忘情地吮吸着喷涌而出的新鲜血液...
人类对血腥味会有如此强烈的渴望吗？
难道他是吸血鬼吗？
贝蒂不自然的扭动了一下脖子，仿佛伤口被猛地撕裂了一下。她不安地走到大门前，那里敞开着一条缝隙，是专门为她留的。从缝隙往里头看，只能看到一片黑暗，而外面的世界是明亮温暖的...
贝蒂扶上门板，左手中指上闪亮的戒指让她心脏狂跳，思想在动摇...
兔子蹲在一边，歪着头，疑惑的看着主人。
他似乎从不担心我会逃跑。
“汪！”
兔子冲着大门吼了一下，让贝蒂回过神来，推门进去。
阴冷的大厅里空荡荡的，没有一点生气，四周的墙壁黑压压一片，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贝蒂往厨房走去，威尔告诉她回来之后就去那里找他。耳后想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女孩回头看了一眼，兔子已经跑开了，它从来都不愿意跟威尔多呆一秒钟。
在通往厨房的走廊里，有一架原木色工艺柜，上面摆放着一些用机械零件和很薄的半透明皮革拼制而成的超现代艺术品，这些艺术品都是动物的形状，老虎、熊猫、北极狐、野猪、非洲象...但覆盖在上面无毛的皮革让他们看起来更像是人类，其中一些动物头部血淋淋的，竟还长着人类的牙齿...让贝蒂不由得想到了自己背后畸形的鹿...
她躲在工艺柜往厨房看去，威尔正在水池前清洗什么东西，他腰间系着洁白的围裙，看起来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热爱烹饪的男人。有时候，威尔对贝蒂笑的时候，他就是一个充满魅力、温柔阳光、轻易让女孩们陷入爱河的王子。
贝蒂回过神来，发现威尔正盯着自己。
好像无论我在哪里，他都能在第一时间找到我...
他的目光不同寻常，至少一点都不冷漠，甚至有点...深情。贝蒂不喜欢这样形容威尔，可自从克莱特先生与他谈过之后，威尔就不再那么“严厉”了，偶尔贝蒂会犯写错误，但威尔从没用刀子教训过她。
女孩迎着男人的目光走到他身边。“主人。”话音未落，贝蒂一怔，她看到了水池里血淋淋的内脏。
“是上次我弄死的那只鹿。本来要留给汉尼拔的，可他吃不完，就把几块内脏送过来了。说是要给你补补身子。”四周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威尔抬起手，血顺着他的指尖滴到地上，他为贝蒂擦去脸颊上的污水，也留下一道惨白的红。
“他怎么对你那么好？”威尔摇了摇头，慢悠悠的绕到贝蒂身后，他轻轻地抱着贝蒂，染血的双手把贝蒂的裙子弄脏了。威尔握住贝蒂的手腕，动作很轻，像是在为她做指引，将她的手伸进深红色的水池里，伸进滑溜溜的内脏里，伸进两片肺叶的切口处...
“感觉怎么样？”威尔在她耳边轻轻地问，言语就像一阵烟雾，很轻，很容易散去。
贝蒂的十个指腹紧紧贴合在两片肺叶上，真实地感受到了这个器官的样貌。它是冷的，滑的，软绵绵的，有两根管口粗大的气管...原本贮存在里面的氧气被释放干净，现在它像一个不会反弹的解压球，可以被捏成任何形状。
“它好大。”贝蒂迷茫的看着水池里游动的双手，“它很柔软，摸起来很舒服。”
“你不怕？”
贝蒂又一次不自然的扭动了脖子，她僵硬的摇了摇头。
“太好了。”威尔突然放开贝蒂，他像个孩子似的往后面跳了一下，说道：“看样子今天我可以放假了！亲爱的，晚餐你来做吧。”
“可我不会啊...”
“我教你。来嘛，你都没给我做过一顿饭呢。”
威尔今天心情很好，因此，贝蒂的迷茫一消而散。
“先把这个小家伙清洗干净。”
威尔从冰箱里拿出一颗红石榴，然后帅气的坐在水池边的台子上，一边吃一边看着贝蒂，时不时地喂给她几粒。当他看见贝蒂把肺叶从切口处翻开时，那些腥臭的黑色脏血流出来的时候，他皱了皱眉头，像个街头小丑，夸张的假装呕吐，模仿醉酒的流氓说：“真恶心。”
“美丽的你，你是如此美丽，当见到你的瞬间，我就爱上了你。美丽的你，我是多么的爱你，长久以来，我一直期待着你...”
威尔在唱一首法文歌曲，贝蒂虽然没听懂，但她从威尔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如果他的眼睛是无尽的大海，我将化身孤鲸，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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