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风尘1
夏至再次在一阵饥饿中醒来, 她经历过各种痛苦，其实饥饿这种疼已经是最轻的疼了，但是饿肚子真不好受。
胃里面一阵火烧的感觉。
夏至甚至有种错觉，自己的胃好像有自我意识一样，不吃东西，它就在慢慢的吸自己的血肉，最后把自己吃掉了, 身子全都不见了，最后留下来一个饱满的胃。
想到这里夏至甚至有种想笑的感觉，自己什么时候想象力竟然这么丰富了。
她这次来到了古代，李海洋并没有在她身边, 这里是村子里面普通的农家，家境只能算是中等, 填饱肚子, 还能剩下几个小钱，只要家人没有生病的, 日子已经算是挺滋润的了。
这么一想, 虽然历史已经发展了好几千年，古代和现代的日子好像没什么差别。
同样因为生病就倾家荡产，卖房卖车的不知道有多少。
哦, 对了, 古代还能卖儿卖女儿, 而且完全是合法的, 无论是从法律上还是从道德上都能站得住脚, 是长辈是件很占便宜的事情。
夏至这家人口也不错，总共兄妹两个，她上面有一个哥哥，只不过父母在，不分家，小小的四合院里面，住着祖父祖母还有他们的三个儿子各自的家庭，各家都有儿有女的，将近二十口人，没有摩擦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夏至在这里刚呆了一天，手上的活从来都没有停着，仍然受到了不少的谩骂，倒是她的弟弟就算是闯祸了，仍然被夸奖。
夏至也没什么烦躁的，重男轻女未来几千年都没有改变，更别说现在了。
夏至在这里没有名字，就是随口取了一个小名叫着，村子里面有好几个都和她重名，只不过一说起谁，直接说谁谁家的妮子就行，根本不用担心会搞错什么。
这个身体才六岁，但是每天干的活可不少，每天都要出去打猪草，回来之后还要烧火，喂鸡，打扫院子，刷碗，每天没有一个能得闲的空。
不过日子倒是十分平静。
每年虽然没攒下多少钱，但是这几年风调雨顺，家里也没有什么额外的支出，掌家的老太太又一贯懂得节俭，倒是省下了不少的钱。
夏至甚至为老太太的这个手段感到佩服了。
就好像一个人月入一万，攒下来五千很简单。
如果这个人月入两千，一个月还能攒下来一千，真的不能不让人佩服了，尤其是省下来这么多钱之后，正常的生活根本就没有被打搅到以后。
也许有人会说这就是小气，就是抠门，但是看到一个人把小钱慢慢的攒成大钱之后，你不得不佩服他的毅力。
正好村子里面有人考上了秀才，虽然这人在夏至看来根本不算聪明。
毕竟那个秀才就是一心想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从孩童时期就开始读书，完全就是一个书呆子而已。
到了现在已经头发花白，而且孙子都已经出生了，这段时期里面一直在读书，不停的考试，终于现在成了一个秀才了。
也许放在南方文风鼎盛的地方，这根本不算什么，十岁之后考上秀才的，已经不算天才了，但是在这里，方圆几十里地，这就是第一个秀才，这一家子马上开始得意起来了。
夏至对这位新上任的秀才公没有任何的好感。
这位秀才公现在已经有三个老婆了，第一个老婆听说是美人，但是夏至从来没有见过，只是听说当初是村里的一朵花，是个老童生的女儿，会识字，会作诗，会刺绣。
嫁给秀才公之后，五年就被折磨死了，这么一个本来就应该是红袖添香的佳人，嫁过来之后，什么活都要干，而且还得刺绣赚钱，死的时候眼睛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了，苍老无比。
第二个老婆一直到现在都陪着秀才公，粗鄙无比，嗓门更是大，在村东头咳嗽一声，能弄的村西头都能听见，但是有个好娘家，父亲兄弟都是杀猪的，家里虽然不说是富的流油，起码每个月都能吃上肉。
也许那个时候秀才就已经意识到了，美貌才能什么的不能给他带来什么。
第三个老婆严格说起来就是一个小妾，在他成为秀才公第二天就有人送过来的美人，夏至见过一次，觉得人一点都不美，但是走起路来真的好像是扶柳，浑身透着一股柔弱的气质。
但是夏至知道她肯定不弱，要不然也不会在那个家里都呆了一个月了，整个人仍然过的滋润无比。
夏至无意打听这些消息，但是耐不住村里的人十分热情，而且自己的家人对这件事也很热情。
不停的感叹这个秀才的命好，严格说起来就是羡慕：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
虽然之前所有人提起这个秀才，都是一脸不屑的表情，说他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但是现在个个羡慕无比，会读书就行啊，现在一下子什么都有了，连带着一家人全都发达了。
以后再也不用交税了，种多少都是自己的，在村里的名望也提高了，听说还能轻易的见到县太爷呢。
天高皇帝远，甚至有很多人都不知道皇帝叫什么，对皇帝的敬畏远远不如对县太爷的。
看到秀才到底得了多少好处之后，一时间村子里面都想让自己的孩子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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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请教秀才公的时候，他很是傲慢，根本不想教孩子，就是自己的孙子他还得看心情呢，就别说其他人家的孩子了。
他就好像是个守财奴一样，守着书本的世界，好像多对别人说一下，别人就能超越他似的，给人教书在他看来就是在影响自己读书。
不过他的傲慢好像也得到了村里人的认同。
那是，人家身份不一样了，态度自然就不一样了。
村里人想要读书的人很多，夏至家里也一样，不但她的哥哥想要读书，就连叔伯家的兄弟们也想要读书。
夏至的爷爷一锤定音：“明天我就去秀才公家里问问。”
虽然从辈分上来讲，爷爷是长辈，但是出于对读书人的尊敬，所有人都尊称秀才为秀才公。
“他肯定不同意，听说就连他孙子，他都不愿意交呢，秀才公还想继续往上面考呢。”
夏至把自己的饭吃完之后，又忍不住拿了一个窝头。
他们家现在虽然是围在一个大桌子上吃饭的，其实就是分餐制。
窝头菜和汤全都端上来之后，所有人都不能直接动手，得等到管家的奶奶分东西，每个人面前都摆了汤和窝头之后，奶奶首先会把肉夹给自己喜欢的孙子，然后才让开动。
说是开动了，除了受宠的孙子会直接夹肉之外，其他人肯定不会往那边伸筷子的，吃的全都是青菜，如果谁要是夹了一下肉或者鸡蛋，就会引起奶奶的瞪视！
如果收敛了还好，如果不知道收敛，继续开始夹，马上就会引来谩骂，而且还不光骂自己，还会连带着自己的父母，最后让父母也开始埋怨自己。
这是每次吃饭都会遇到的情况，夏至已经熟悉了，她的饭量本来就很大。
不让吃肉和鸡蛋，她就多吃一些窝头，虽然都是粗粮做的，口感不是很好，但是很耐饿。
奶奶马上就把窝头给收了起来，骂道：“小孩子懂什么！人小，饭量也不知道怎么会这么大，没事的话赶紧出去，院子里面的活一大堆呢，有力气出去打听事情，还不如多干点活呢！”
夏至撇撇嘴：“就这点事情怎么还用打听，出去转一圈就知道了！我做那么多活当然饿了！”
她几下把窝头全塞到嘴里面，然后出去了。
这里就是普通的小村庄，也没有什么特产。
虽然不依山傍水，但是凭借着夏至的本事，找些东西吃还是不成问题的。
一般人都追不上的野兔，畏惧的毒蛇，看不上的昆虫，夏至都有办法把它们变成好吃的东西。
只可惜虽然能找到，但是吃起来很麻烦，因为这些东西全都是大油大盐，甚至再带一些辣味比较好，调料很难配齐，尤其是在这个时代普通人吃肉还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
一般只有在重大的节日的时候，才会吃肉，这就麻烦了，做肉的香味一般会传很远。
如果大家都吃肉，你也跟着吃，那就没什么了，但是现在问题是只有你自己吃，那味道被风一吹，能飘的老远，肯定会引人注意的。
所以夏至只能时不时的饱餐一顿，日子过的也不怎么潇洒。
她不是没有想过改善家中的境遇，只可惜没有人相信她，她说什么都是错的，面不了被骂一顿。
夏至虽然不会把打骂放在心上，但总会有些不爽。
毕竟没有几个人是受虐倾向，不讨厌并不代表喜欢。
说了几次之后，夏至干脆不说了。
她之所以还没有离开这里，就是为了摸索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
夏至在外面收拾院子的时候，爷爷带着一个篮子出去了，想也知道是带着礼物去秀才公家里面了。
没多久，爷爷就回来了，篮子已经空了，但是脸色并不好。
“东西已经收下了？”
“收下了。”
“啊，真的？那咱们孙子什么时候过去啊。”奶奶欣喜的说道。
“什么过去！人家说要忙着考试，根本不教！就算是亲孙子也怕妨碍自己考试呢，更何况咱们。”爷爷说话的时候，声音忍不住压小了一些，毕竟这话夏至之前说过了，但他们可没有一个人相信的。
这个时候他又说了和夏至之前说过的一样的话，脸色有些不好。
“那东西都拿过来了吗？”
奶奶赶紧扒着篮子看，结果一看就是空的，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东西他们收了，也不帮着咱们做事，怎么有这么好的事情，既然这样，我去找他们把东西要过来！”
“你好了！还不够丢人是不是！东西没了就没了，怎么好意思去要！”
其实他家拿过去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一条腊肉还有一些鸡蛋而已。
如果是一般人家根本不会贪图这些小便宜，但是现在是秀才公一家原来的日子过的一点都不如意，现在好不容易成为秀才了，虽然立马有人送金银，送美人，送田地，按理说根本就瞧不上这东西了。
可是谁让他们是才进入暴富的阶段呢？
就好像一些人攒上三十年才有可能买得起房子，猛地房子被拆迁了，又是赔房子，又是赔钱的，心满意足的同时心态还有些调整不过来。
现在秀才公家看到别人送金银十分高兴，一点都不嫌弃烫手的，直接把东西给收了，碰到送鸡蛋的，就值几个铜板的，他们照样不嫌弃。
“那怎么办啊，这些东西要是拿到集市上面去卖，那也能赚几十个铜板呢。”奶奶到底还是想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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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他给我们指了一条路，先去找个童生教着，先考个童生再说，人家是秀才，交一个现在一点字都不识的，根本就是浪费，人家怎么说，那是大材小用！”
“也是，咱们孙儿现在只是学着写一些字，就算考不上秀才，当不了大官，那也能出去找个活干干，到时候肯定比其他人都有本事！”虽然目前孙子还没有识字的，但是奶奶对他们比谁都有信心。
“唉，识字是好事，就是咱们现在有五个孙子呢，到底该供谁啊。”
说到这里的时候，房间里面的声音猛地低了下来。
夏至听不到了也不在意，继续收拾柴火，这些都是从外面捡来的，现在尽量弄的大小一致，等到烧火的时候直接用就行，不用再费什么力气了。
和夏至一起听到爷奶两个人说话的还有其他人，夏至听不到不着急，其他人心中倒是着急的很，有的还不敢往前面看，只是小心的偷听，听不到了只能暗暗的焦急。
胆子大一些的，偷偷的跑到那个窗户下面抽着耳朵听里面的事。
有的妯娌胆子小，但也不想让其他人占了便宜，便大着胆子说道：“二嫂在干什么呢！要是找爹娘就赶紧进去吧！”
二嫂瞪了她一眼，急忙往一边跑去。
“就你的嗓门大，我看看这边有没有什么活干！”
“那你往爹娘的窗户那边走干什么啊。”
“谁往那边走了，我这不是离着十万八千里的吗！我说老三家的，你一上午不干活，只盯着我看干什么啊，是不是想偷懒啊。”
奶奶黑着脸出来了：“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呢，赶紧散了，看你们这劲头旺的，竟然还有力气吵架！真是吃的多了撑的，下午做饭的时候少放几个窝头，一个人吃半个就行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爷爷当场说了要把家里的孩子全都送过去读书，先跟着隔壁村的一个童生去读，写点名字就可以，谁要是有灵气，那就接着读，没有这个命，那就回来继续种田。
他这个命令倒也没有让人有什么不满，反正每房都有男孩，都可以占这个便宜，要知道现在还没有分家，一切都是公中出钱。
有的人就算不想去，但是看着别人去了，那肯定也得去，要不然这个便宜不是就让别人给占了吗！
几个哥哥全都去读书之后，夏至她们女孩子身上的活更重了，夏至这一房本来就不是多强势的人，夏至也不爱说话，她身上的活更多，其他的姐妹有意无意的都想把活推到她身上。
干活也是一种锻炼，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放着，到时候挨吵的又不是她自己，夏至也不怕。
夏至家把所有的男孩全都送过去读书，在村子里面也不显眼，毕竟让秀才公这么一刺激，觉得读书就是好的人很多，很多人和夏至家一样，不管孩子怎么样，都送过去读书。
但是才过了几天，有的孩子就受不了，闹着要回家，还把夫子给气的不行。
夏至家两个兄弟闹着要回来，还剩下三个别管到底是不是读书的料子，反正都安稳的在夫子那里静下来了。
但是时间长了，夏至家也受不了了，供应三个读书人的花费实在是太大了，尤其是他们原来还能帮着做点活，现在什么都干不了，一家人的开销更大了。
没有孩子去读书那两房再做工的时候，也开始攒私房钱了，自己的孩子没有去读书，没有花公账，他们凭什么还得交钱啊。
这样一来，家里的日子更加难过，这个时候人伢子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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