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恐怖的偏方

  在众中的注视下，穹东赞的话语，还在喃喃继续。



  “于是，这一对价值连城的顶级蓝宝石，就一直沉睡于大盈库的秘密内库。而自皇帝外逃汉中，煴王登基为监国以来，朝廷为了搜刮更多的钱财用度，便去大盈库中寻找财宝。他们这一找，原本尘封多时的秘密内库，才终于暴露出来。”



  “于是，某作为从吐蕃而来，混入唐廷为小厮的一名间贼，在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内库，趁人不备，潜入无人看守的秘密内库中查找，结果某顺利发现了这对顶级蓝宝石。当时的某欣喜若狂，立刻将宝石盗出，离了长安，前往汧阳。结果，却是合当有事。于今想来，真真后悔莫及。”



  说到这里，穹东赞一声长叹，脸上的神色，是难以形容的复杂。



  “为何后悔？”



  穹东赞咂了咂嘴，继续道：“当时，某自恃已逃离长安，又无人追及，故在路过汧阳一家陶匠店时，见其所雕的泥俑活灵活现，心下好奇，遂潜入其房梁之上，蹲在其处仔细观看。结果不小心，装在袖中的两枚蓝宝石，竟不慎掉入那陶匠的一堆紫泥当中。而某当时一心在看那陶匠制作泥俑，感觉新奇有趣，故也未尝查觉。在房梁上看了一阵，某渐觉无趣，遂离开其房间，回去旅舍居住。”



  “因为当夜太困，某到了旅舍后，倒头便睡，直到次日，某从睡梦中醒来。一摸袖口，这才发现这两枚蓝宝石皆是不见。某心下大骇，仔细回想了一阵，感觉应是昨天黄昏时，在那陶匠房顺看捏泥俑而掉失的。因为某在来到房梁上观看前，确认过这两枚蓝宝石还在袖中，故其所失，俱是掉落于那陶匠的紫泥中。于是，某急急赶去陶匠屋里，想要找回那两枚蓝宝石。结果，某一入其房中，故作无事之状，向其略一询问，才终于得知，那陶匠竟已将这两枚蓝宝石制成泥俑，给售卖了出去。”



  “原来，那陶匠在制作之时，忽地发现，这泥俑之中竟掉了两枚蓝色宝石，那陶匠不知此物为贵重东西，还以为是自家小孩子玩耍时无意掉落其中的什小物件，故而亦未多在意。后来，他忽发奇想，干脆把这两枚蓝宝石制成泥俑的眼睛，制夸泥俑眼睛，一齐售卖出去。而某当时听得这般话语，几乎气晕了过去。”



  “然而，此事已然铸成大错，某就是再后悔，又奚有何益。某只得连连追问，那具泥俑，到底卖给谁了，某愿出高价买回来。这陶匠听某这般说词，顿是大为惊异，某只得骗他说，是因为那加了蓝宝石的泥俑特别漂亮，故愿意买来收藏，别无他意。饶是某反复来问，这陶匠也想不起来，到底是把这泥俑卖给谁了。毕竟这汧阳大街旁，人来人往的那么多，区区一具泥俑，到底是被谁买走了，却是根本难以查找之事。”



  “见那陶匠无法提供任何有效的信息，某心下又气又恨，有想把这厮给一刀宰了的冲动。但某冷静下来，细细一想，便知道现在既已这般情况，哪怕就是杀他，又能有何作为呢？于是，这些天，某一直躲在旅舍之中，苦心构想，思考着找回这对蓝宝石的办法。”



  穹东赞说到这里，深吸了一口气：“最终，某经过反复盘算，想出了一条重新找到泥俑的办法。那就是，搞出泥俑的系列诡异案件出来，引得官府注意，从而顺利地将全县泥俑收集。某再去这些收集好的泥俑中，找到那件内装了蓝宝石的泥俑。此计想好后，某便立即开始行动。”



  “所以，你就去了水汔村，开始偷盗那两个孩子了吗？”段知言厉声喝问。



  穹东赞却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某的计策，其实并非是找这些孩子下手。某当时，首先去找的是县丞陈一纶。”



  “找县丞陈一纶？”听得这话，段知言顿是一愣：“你不是要找泥俑么？为何去找那陈一纶呢？”



  穹东赞一声苦笑：“这是因为，某听那陶匠说，县丞陈一纶长期积患肺痨，医石无效，缠绵病榻，为解聊病痛，遂开始延请巫术，准备作法禳解。而要作法，则需得购买泥俑过来。于是他派了家人，来这陶匠铺中一口气买了七八个泥俑，一齐带回家去。而某听得这个消息，便决定先行潜入陈一纶家中，去看看他们家里的那些泥俑，是不是暗藏了一对蓝宝石。”



  “于是，在一天夜里，某顺利潜入县丞陈一纶家里。某沿着墙角而行，一路潜入正室，四下寻找不见，便又穿过阆巷，来到其卧室的房梁上。这时，某惊讶地看到，那病床上，正躺着气息奄奄的陈一纶，而在他床前的地面上，则摆了七个泥俑，如北斗七星星位排列。在这些泥俑帝边，则是摆了些鲜花香烛瓜果之类，看上去，倒是刚刚完成了一场祈禳之法一般。”



  “某在房梁之上，悄悄呆了许久，眼见得那陈一纶已然睡着，外面又无人进来，便想着此时乃是动手之良机。于是，某从房梁之上一跃而下，准备将泥俑盗走。这时，却出一点意外。”



  “什么意外？”



  “那就是，因为房音光线昏暗，某跳下时，没有注意到脚下竟还有个小果子，故而身子未稳，一跤跌于地上，然后头撞在一个泥俑上。那泥俑瞬间就被撞碎，而我这般行动，顿是被围在外面的一众家丁给迅速发现。然后，他们从门外一拥而入，向刚从地上爬起的某急急攻来。某仓促之下，根本就来不及有效反抗，竟被他们一举擒下，给五花大绑了起来。”



  “这时，那县丞陈一纶，喝退众人，仅留两名心腹在身旁，便开始审问于某。某本不欲多说，只说是偷盗未遂，却被他识出破绽。因为，某在与他说话时，眼睛却一直未离开那些泥俑。陈一纶察觉有异，便问某是否是为了这些泥俑而来。某还不想回答，他便喝令手下将某打了个半死。某恐就这般命丧其手，只得无奈回道，确是因为这些泥俑而来，只不过，是为了其中的宝石。”



  “那陈一纶听完某之所说后，面无表情，某本想着，此人接下来，只怕是要将给抓入官府了。却没想到，这家伙，最终却是跟我谈了一个条件。说只要某同意这般行事，他便可帮我收集全县的泥俑，让某找到那失落的一对蓝宝石……”



  “什么条件？”段知言急问道。



  “这条件么，便是某去抓捕孩童，用孩童的心肝，来给他治病……”



  听到这里，李夔心下一凛，双眼瞬间圆睁。



  他听过许多这样的故事。



  比如《封神演义》与《西游记》里，都发生过许多吃人心肝的事情。



  在西游记中，比丘国国王身染重病，为了活命，听信妖怪所言，要用一千个男孩的心肝做药引。后来唐僧师徒来到比丘国，幸得孙悟空及时出手搭救，这些男孩才得以保全性命。



  而在封神演义里，和石矶娘娘一起在骷髅山白骨洞修道的一气仙马元，十分喜欢吃人心肝。



  还有狐狸精附身妲己之后，常在皇宫内悄悄吃人。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便是妲己为了害死比干，联合胡喜媚，以自己有病需要玲珑心治病为由，逼得比干剜心而死。



  这么看来，无论是封神演义还是西游记，统统都说明了一个问题，人的心肝可以治病。



  那么在中国古代为何会产生这种说法，有这种拿人心做药引的恶习呢？



  这是因为，从古至今，很多人都坚信吃什么补什么。



  比如气血不足，就多吃猪血、鸭血。



  比如一些男人为了补充某一方面的能力，就喜欢吃腰子等食物。



  至于吃这些东西，究竟有没有效果，效果究竟有多强大，却是不得而知了。



  由于神话里都是如此，那这样的愚昧而野蛮的观念，自然也就顺理成章地进入古人的精神深处。



  所以，一个有权有势者，假如心肝不好，知道吃人心肝能活命，他一定会吃的。被病痛长期折磨的陈一纶，现在终于也打算走这条邪路。



  这时的李夔，又想起了一个故事。



  在北宋末年，河间府有个书生，名唤王进，他有个年迈的老母亲，年过七旬还整日在地里劳作。只因王进身子十分羸弱，走路三步一喘，五步一咳，站久了还胸痛如锤，呼吸困难。偏巧这个病秧子还中了举人，这般一来王进更是乡里乡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得。



  这王进年幼丧父，和母亲相依为命，母子二人过得好不凄苦，眼看着王进当了举人好日子就要来了，偏巧这王进的旧疾发作，只能终日卧床等死，世人皆同情母子俩人，却也无力相助。



  一日大雨倾盆，王进在家中躺着，王母在院中洗菜，突然听到有人叩门，王母将门打开。只见门外是一妙龄女子，自称是山上猎户的女儿，今年刚嫁做人妇，前几日回家见了父亲，赶巧今儿回夫家，没曾想路遇大雨，想在王家借宿一晚，不知王母是否愿意。王母见女人孤苦伶仃，外面又大雨瓢泼，心生怜悯，赶忙开了门让女人进来，暂且进屋避雨。



  女子进屋后，王进坐起招呼人坐下，王母也歇了手中的活，三人聚在一起闲聊。



  女子瞧着王进这身量匀称，也算人高马大，怎就在床上躺着，反而让佝偻着腰，头发苍白的母亲做活？



  王进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姑娘莫怪，小生身体欠佳，单坐着就已胸闷心悸，不敢起身。”



  这时王母悲从心起，老泪哭道：“姑娘也别嫌我老婆子哭嚎，老天爷夺了我老汉的命，还不放过我儿的命，他才刚中举人，就终日卧床，再有个三长两短，可叫我怎么活啊！”



  王母哭得伤心，王进也跟着默默落泪，只恨自己不能身强体壮。



  女人听了心生怜悯，又念着二人收留自己之恩，说道：“我未嫁之时，曾听爹爹提起过，生食野猪心肝，能让体弱之人变得强壮，也可让心肺不好之人重获新生。”



  见王母与五进俱是看着自己，女子又道：“我父亲是猎户，从他家回来时，父亲正好给了我一份野猪心肝。承蒙婆婆您大雨收留我，我就把这野猪心肝送予婆婆吧。”女人说完，就从随身包裹里，掏出那用布袋裹着的野猪心肝，递给了王母。



  女人还特意嘱咐，这心肝生食得配上热酒，王母遂拿了热酒和碗筷，把这心肝递给王进，王进吃时，竟发现这心肝还冒着热气，味甘微苦，就着酒渍着盐吃完了，不一会儿这雨就停了，雨停之后，这女子就拿了包裹离去了。



  王进吃罢，竟真有效似的，可以下床行走了，只是这重活累活还不能做罢了。



  约莫过了半个月，一樵夫上山竟发现一具孩童尸首，肚膛被剖开，不见心肝，吓得樵夫赶忙报官，官府遂派人进山彻查此事。



  很快，官府派人进村，查找孩童下落。王进听说这件事觉得很奇怪，怎么自己刚吃了心肝，就有人丢了心肝，就将当日自己所遇之事告诉官差。



  结果官府查了一下，未能找到这名女子，更不知她是何方人氏，为了尽快结案，便说是精怪所为，将案子草草结了。



  众人皆以为，此事就此过去了，没想到，不久后，新知府上任，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子不语怪力乱神，新知府发觉此案甚是荒谬可疑，遂派人彻查，最终发现，哪有什么精怪与女子，不过是王进母子听了什么人心人肝治病的土方，将这孩童骗杀，取了心肝之后就抛尸荒野，遂编出来的一则故事。



  接下来，王进母子被关进大牢，王进的身子一如既往地差，那孩童心肝的药方其实哪能治病，不过是一点心理安慰罢了，结果没熬到问斩那天，就瘐死在牢中。其母没了儿子也没了牵挂，儿子死的那天，她也一头撞了大牢的铁栏杆上。



  据传闻，母子二人死后，尸体被抛在乱葬岗，竟然也没了心肝，只是不知是不是被野狗吃了，还是真有精怪来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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