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五十五 章 人民万岁

 小家伙这几天正感冒，刚才好阵忙活，没顾上理他，他因高烧过度晕了过去了。≯＞ ≯ ＜．1zw．杨柳红喊他，耷拉着的长睫毛也不闪动；拉他，软塌塌的手脚也不动弹；摸摸他的额角，象刚出炉的炕地瓜样的烫……


 这可把杨柳红这个年轻的母亲吓坏了，她面孔失色，神情紧张，手脚忙乱了阵，想起老人家说过的办法，忙找个避风的河子，把小孩平放在膝上，用手从上往下，轻轻地抹着他的胸口，又掐了几下孩子的人和脚底，不会，小贵生全身哆嗦了下，嘴唇努了几努，眼珠子渐渐转动起来。


 杨柳红脸上的愁容也慢慢地减退了，她解开怀，给孩子喂着热奶，望着孩子消瘦的小脸，不由得想起往事：


 年前，这孩子刚生下来，杨柳红丈夫周建军是那样的高兴，整天咧着嘴笑个不停，把埋在地窖里的山药掘了出来，天天煎红糖山药茶端给她。每次下地回来，脸顾不上揩，饭顾不上吃，总要先去看看孩子，希望他快快地长大。


 可是，就在孩子满月的前天，周建军挎着篮水虾进城去卖，想卖掉了买两尺布，给孩子做件新衣裳，再割二斤猪肉，弟兄两个约上村里的兄弟，共同庆贺番。谁知群刘黑七的手下正在射击，这班毫无人性的野兽，竟以活人作靶子，把建军打死。


 乡亲们把他抬回来时，周建军那还没有闭上的眼睛，望着心爱的老婆，望着没有满月的儿子，似乎在嚅嚅地说：“给，给我报仇啊……”


 看到这布带，杨柳红心里又升起股怒火，恨不能把小鬼子全杀光！


 在杨柳红十三岁那年，为了减少刘黑七家对妈妈的折磨，杨柳红到刘家去抵债。可是进黑门楼，条捆腰带，把她从胸到腹，紧紧地捆住。前面陷进皮肉，后边打个死结，不好剪，不好解，象毒蛇样，整天整夜地缠在身上。


 就这样，刘黑七不让她喝不足汤，吃不饱饭，年到头，三尺肠子闲着二尺半，繁重的劳动却压在她的肩上。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三年多，直到韩复榘主鲁打下了刘匪，她才跳出苦海，重见天日。


 但是，斗争的道路还很长，要保住胜利的果实，要争取更幸福的明天，正如罗长说的，还得不怕流血、不怕牺牲去斗争……


 杨柳想着想着，浑身鼓起股劲儿，兴奋地亲了亲怀里的孩子。


 小成立吃了几口热奶，圆圆的小脸上又露出了可爱的笑容。两手虽然瘦弱无力，可还是亲热地搂着妈妈。杨柳心里实在是太高兴了！她抱起孩子，赶紧向山里面奔去。


 杨柳红转弯抹角刚走出半里多，忽听身后响起激烈的枪声，她隐到树丛下看，见是我们的战斗组跟扑过来的敌人接了火。敌人仗着火力优势，凶神恶煞地往上冲。战斗越来越激烈。她便抱着孩子返转身，从条千涸的小沟里绕向前去，想到必要的时候给战斗组作个帮手。


 就在敌人最后次向我们猛扑的当儿，杨柳从干沟里跃而起，投掷出那颗手榴弹，从屁股后面把敌人炸懵了头。战斗组安全地撤离了阵地，可是她自己却因此而被敌人现。刘黑七从地上爬起身，指挥个连长：“给我抓，抓活的！”


 于是乎，伪连长带了几个小汉奸追捕，杨柳避开去山里的方向，利用改造过的地形，跟敌人周旋了阵。由于她手上抱着孩子，又奔忙了天，渐渐地体力不行了，眼看敌人追了上来。


 形势越来越急，杨柳红横下条心，决定跟敌人拚了，她暗暗从怀里摸出锥子，待那连长扑到脚后跟，她猛转身，飞起道亮光，把锥子向敌人脸上刺去。那汉奸连长的脸特长，生就个驴脸，杨柳的锥子刺来，他躲避不及，脸上下子被戳了个大窟窿，痛得他杀驴似的大叫。


 杨柳红虽然寡不敌众而被捕，但望着那家伙的狼狈相，心里暗暗笑。


 这群敌人兜了几个圈子才找到进村的大路，又帮助那个驴长脸把伤包扎好，这时孙安详卖大粒丸已罗经开场了，他们才拖拖拽拽地把杨柳带进场来。


 驴长脸连长歪着个缠满绷带的驴头，向刘黑七报告说：“师座，她太厉害了，她太厉害！  ”说罢，歪着头同王西贵站在块，真是天上对活宝！


 此时此刻，孙安详装出副非常不安的样子，走上前去，责怪地说：“大嫂子，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他见对方昂然不理，便软带硬地说：“大嫂子也不用担心，刘师长向来宽宏大量，对你这念之为也不会计较，若是能为我们出力，同样会得到奖赏。你说说，地下党、游击队哪里去了？”


 女村民杨柳红用衣兜包了包手的孩子，毫不犹豫地回答：“不知道！”


 “啊……哈哈……”汉奸孙安详冷笑声，“哼哼，不要欺我离乡日久，对这个泗彦村的情况，我早就了解得清清楚楚，这里是路军鲁南军区的根据地，快说！武工队长宋继柳他们哪里去了？”


 提起宋继柳队长，杨柳红的心里腾起股热浪。她想起他们年时代就结下的姐弟深情；她想起队长宋继柳这次到鲁南区后她家的关心照料她们娘俩人，更想起是宋继柳把讲话精神带给了乡亲，拨亮了人们心头的红灯，照亮了她前进的道路……


 为此，使她深深地认为，队伍的每个干部，都是人民的靠山，都是群众的贴心人，都跟我们血肉相联……她越想越激动，象有股巨大的力量填满了她的胸腔，充满了她的全身。于是，她猛地把头昂，对着孙安详的问话回答得更加干脆：“不知道！”


 狗日的孙安详惊，如同丧家犬似的，连连向后退了两步。


 但这个汉奸并不是个轻易肯败阵的狗东西，用手摸了下头上的长，又以退为进投下另只钓饵：“路军武工队的确也来去无踪，你实在不知道也就算了！不过，村里的年轻人哪里去了？我们只打路军，我们不会亏待你们的，你说说吧！”


 “你说什么呀？是路军！”杨柳红还是理直气壮地道，“不知道！”


 刘黑七要按着两个月前的性子，早就要暴跳如雷了。但为了执行“三分军事，七分政治”的方略，他克制着自己，耐心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这个坏东西觉得孙安详刚才的着使得好，“村里的年轻人哪里去了？”接下就要在柱子山四周构筑封工事，需要批民工，虽然沿途抓到些，可还是不够的呀！于是他装出—张笑眯眯的面孔，插上个叫人摸不清真意的问题，“大嫂子，你怀的小孩真好，真讨人欢喜！他的老子干什么去了？”


 “死啦！”杨柳红象是被揭了伤疤，郁积的仇恨立即就要爆出来。


 刘黑七却耸耸肩膀，装出副同情的样子，假惺惺地说道：“啊，好苦命的孩子，真是不幸得很！”


 “哎呀……是呀，真是好孩子！”狗日的孙安详也上来虚情假意说。


 刘黑七边说边掏出手帕擦着鼻子，眼眶里似乎还挤出了几滴豺狼的泪水。停了会，他又使出套“感化”的本领：“‘我们和平救’第十军第三师，为的是帮助家乡人‘安民’，建立个‘新次序’。以后你们种田的种田，做官的做官，各守生业，也就不至于有此悲剧了……”


 “无耻之徒！”杨柳红跨前步，手指着刘黑七的头愤愤地骂道，“装什么腔！孩子他爹就是被你们这班强盗打死的！你们这伙畜牲，明明是杀人如麻的魔鬼，却要装扮成菩萨神仙。快除掉豺狼头上所的挂佛珠，收起你这套假慈悲吧！”


 刘黑七：“放肆……”


 场边的火越燃越旺，竹节的屋架在火焰“啪啪噼噼”地炸裂，闪动着的火苗照映着杨柳高大的身影，只见她向刘黑七步步逼进，越骂越激愤：


 “……你们要问地下党在哪里？路军在哪里？宋队长在哪里？告诉你们，他们没有走！他们就在这里，在我们老百姓的心里！要想清掉他们，除非大海都干了！可你们自己倒是恶有恶报，决不会有好下场！”


 “好！”全场情不自禁地爆出片赞叹声。这自心底的声音，表达着他们最真挚的感情，象开春后的第声惊雷，划破了沉闷的天空。人们都为杨柳的英勇斥敌，而感到自豪和骄傲……他们随着杨柳移动的脚步向前涌去，道道愤怒的目光象弹雨光鞭直刺敌人的心窝。


 刘黑七如同当头挨了棒，没想到个普普通通的鲁南农村妇女竟是这样不好对付，气得他脸都歪了大半个。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只好对刚才那个小连长努了努嘴。


 那个驴长脸“嗒”地下从杨柳手夺过小成立，向着燃烧的房子里扔了过去。小孩子没有来得及哭喊声，只见手脚阵舞动，就被罪恶的火舌吞噬了。


 杨柳“啊——”地声吼叫，身子颤，陡然问象个无畏的巨人，蹬开双脚，旋起阵风，向着刘黑七“呼——”地直扑！驴长脸连长伸手阻拦，杨柳更是怒不可遏，只见她双眉倒竖，眼喷烈焰，干脆揪住那个小驴长脸，向腾腾的火海之猛地滚，同这个坏东西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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