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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所以现在他又成了逢喜,  不仅得替她去刑部当值,还得天天对着她那个姓延的师兄?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虽然他现在成了逢喜,逢喜就不会跟延鹤年朝夕相对,但他也很不想看到延鹤年啊。


 算了,  就这样吧……


 他爬起来,  很熟练的给自己洗漱换衣服,然后吃早饭。


 好在延鹤年早上出门见朋友去了,  因此才避免了和他见面。


 刚到刑部,  迎面便碰到左侍郎,  他见到萧琢,十分热情,  快步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  鼓励道:“好好干,将来会有前途的。”他指指刑部的门房:“那有你的东西,你去看看。”


 萧琢摸不着头脑,依言去了门房,  见桌子上放着块大牌匾,用红绸包裹着,守门的人见着他十分高兴:“小逢大人!这里有人给你送东西来了!”


 萧琢走过去一看,牌匾上写着“包公再世,  刚直不阿”八个大字,“这是什么?”


 门房嘿嘿笑了笑:“今天早上凉水镇的人快马送来的,  前天抓捕犯人时候闹出好大的动静,  听说您只身犯险,  勇入贼窝的事情都在凉水镇传开了。于是他们连夜筹钱做了牌匾来感谢您,  听说越王殿下也有一个。”


 萧琢敲了敲牌匾,  发出砰砰的木质响声,  逢喜收到这东西是个好事,他收到可就不见得是好事了。


 “那先放这儿吧,等我晚上临走再取。”


 今天刑部忙成了一锅粥,主要还是因为逢喜和萧琢那两桩案子,刑部人人看见萧琢,都有些尴尬,不敢面对,甚至说避之不及都不为过。


 真是羞愧,当时他们以为逢喜这桩案子肯定办不成,结果当着人家的面口无遮拦就说的那么大声,好家伙,结果人家不仅案子办成了,还顺带破获了困扰多年的拐卖案,说不准马上就能升迁呢。


 萧琢自然知道他们为什么躲着自己,无非就是因为多嘴多舌,结果尴尬了。


 他坏心眼极了,见着一个大人就非拉着人家打招呼,然后给他们讲在凉水镇是怎么办案的,弄得他们更尴尬了。


 刑部的大人们忙归忙,当然今天最忙的还是处在刑部大牢里的王员外。


 他先是被人通知翻案了,还没等高兴呢,又被通知他因拐卖人口,马上就会被处斩。


 王员外当场晕了过去。


 供词是撒拜尼和冯夫人写的,将罪行老老实实都交代了,人证是逢喜和王双娥。


 逢喜自己都深入虎穴了,这人证当得自然是没什么问题,萧琢语速飞快地将事情一带而过,讲得明明白白。


 但王双娥作为王员外和冯夫人的女儿,能作证还真是让人有些意外。


 她看起来更憔悴了,脸色也更蜡黄,像是一个随时就会晕倒的纸扎人,看着瘆得慌。


 也的确是,她还没交代完自己全部知道的事情,便倒在了地上,几个刑部的主事连忙叫了大夫,将她又抬进去。


 大夫捏着胡子道:“这位娘子有喜了?”


 众人大惊,王双娥悠悠转醒,凄惶地苦笑了一下:“喜从何来?”


 这语气这神态,其中必然有事。


 其中一个主事见她醒来,于是捏着笔,继续问:“请问罪人是你的父母,你为什么愿意作证?”


 王双娥眼神中突然迸出强烈的恨意:“因为他们不是我的父母,我的一生,都毁在了他们手里。王员外他是个天阉,天生就没有生育能力,所以心理扭曲,仇恨女人,所以才和撒拜尼一拍即合,专门贩卖女子。


 但又不想别人知道他没有生育能力这件事,算到我的生辰八字能旺他,便从我父母手中强抢的我。”


 他们再问,王双娥也并不想说,至于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时时刻刻活在监控之中的闺秀,是如何怀孕的,孩子的父亲是谁,王双娥便更不肯说了。


 王家来来往往的,除却亲眷便是做生意的熟人,若是往深里挖一挖,也并非挖不出来。


 “若是因为强迫才……”那个做笔录的典事人不大,于是建议她:“还是报官吧,总要讨个公道。”


 王双娥摇头,小声说了句:“记不清了。”


 典事抿了抿唇,目光中多了几丝怜悯,便又在笔录上加了一句。


 王员外的案子到底好说,他虽有钱却无势,判得容易。


 刑部最后以拐卖人口、逼良为娼等罪名他和冯氏、撒拜尼处以极刑,秋后拖到菜市场斩首示众。


 陈帮工的案子却不好弄,虽然人证物证俱在,但凶手是齐国公的侄子,洛阳里一等一的权贵,这才是最让人棘手的。


 陈栓子的尸体也从湖里捞出来了,已经泡得不成人形,浑身高度腐烂,可见骨的手掌里握着一个帕子,帕子里裹着一双碧绿的耳坠,也许是给陈小乔买的,还没来得及送出去。


 崔尚书自打见到人证物证的那一刻,老脸就一沉,活脱脱像个饱经风霜的倭瓜。


 他见了萧琢,狠狠将他瞪一眼,然后转头而去。


 明明简简单单的事情,只要随便结案就行了,逢喜这个死丫头非要说有问题,结果还真让她查出来了,真是该死。


 他现在已经是见到逢喜这张脸就觉得晦气的程度,今天大家都议论纷纷的,那些议论声就像是往他脸上抽巴掌。


 他一个刑部尚书,还没有逢喜一个小小的员外郎办事得力、不惧权贵。


 事情牵扯到吴垦,就要请三司会审,审好审不好都是麻烦。


 萧琢可记得这个老东西不是什么好玩意,抓着机会总得背刺几句,于是走上去,喊道:“崔尚书早上好啊,您老人家不是大神探吗?这案子不用看都能断明白,果然神人,您说是吧?”


 崔尚书甩袖而去,气得脸都歪了。


 三司会审这样重要的场合,按照惯例来说逢喜只是六品的员外郎,并没有资格到场,但此案是她和萧琢一同办理的,因此还是安排了位置,给她旁听,萧琢也有位置,坐在大理寺卿上首。


 萧琢现如今就坐在逢喜的位置上,抬头看着上面的逢喜,两个人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相望一眼。


 逢喜指了指外面,意思是等结束之后,两个人去外面说话。


 于是萧琢变得心不在焉,他想和逢喜说话。前天延鹤年突然冒出来,两个人一路上就再也没说话了。


 吴垦被带上来的时候,还不老实,叫喊着要让他们叫自己的叔叔齐国公来。


 他背后靠山太大,就算是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在,也不好按照一般的犯人对待他。这满堂之中没有一个敢动吴垦一个手指的,都怕被齐国公记恨上,再得了报复。


 人人都被他闹得头疼,萧琢更甚,照着他这个闹法,什么时候这个案子才能断完?


 他巴不得赶紧结束,也不知道逢喜有什么话想跟他说。


 他借着出恭的由头,让人叫了逢喜去外面。


 “你进去,就照着吴垦打一顿。”萧琢嘱咐她:“要不是我现在用着你的身体不方便,早就把他打得哼唧了。”


 逢喜不确定,问他:“这方法管用吗?”


 萧琢笃定:“你放心就好了,之前他招惹过我,我见他就打,他会害怕的。反正越王混惯了,也没人敢管。”


 逢喜点点头,然后见萧琢回去之后,过了一会儿才进去。


 吴垦面容清秀,瞳孔是异于旁人的纯粹的深黑色,黑得甚至有些发紫。


 原本他见着萧琢在上首,并没有管他的意思,他大吼大叫,现在他看到萧琢站在他身边了,开始闭上嘴有点慌。


 逢喜用眼神询问萧琢:都这样了还打吗?


 萧琢点头:打!


 小树不修不直溜。


 逢喜便学着萧琢以往的作态,往吴垦腿弯上一踢:“本王在这儿呢,你哭什么丧?”


 吴垦被踢得跪在地上,连个屁都不敢放,逢喜心想萧琢到底是把他打得多惨,这都不吭声?


 众人见此,也算松了口气,越王肯出头就好,这里头也只有他不怕吴垦背后的齐国公了。


 他们传唤证人陈小乔。


 吴垦心里发毛,他心想叔叔怎么还不过来救他?


 逢喜让人搬了个椅子在吴垦身边,若是他不老实,便补上几脚,案子审得比之前顺畅多了。


 正审着,进来个人,对着大理寺卿耳语几句,便见着他喜笑颜开,整个人都舒展了,清清嗓子对下面说:“齐国公深明大义,他说即便是自己的侄子,犯法也是与庶民同罪。”


 吴垦挺直的身子一下子垮了下去,心想完了完了。


 原本这案子就不难,人证物证俱全的,只不过是要走个形式,再看看齐国公的意思到底是怎么办,既然齐国公不在意,那就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大理寺卿拍了惊堂木,按照律法,将吴垦以通奸罪、故意杀人罪处以死刑。


 吴垦被拖下去的时候,还不敢相信,口中直喊着要他叔叔来,他根本不相信他的叔叔会放弃他。


 刑部的人将他捂嘴拖出去,才算清净。


 逢喜和萧琢在老地方,春潮及海楼后面的小屋里见。


 萧琢来的时候见逢喜已经在等着了,他脚步轻快,拍了一下逢喜的肩膀,见她愁眉苦脸地转过来。


 他问:“怎么了?不都互换了这么多次,你还没习惯?”


 逢喜摇摇头:“我还以为再也不用换了呢,是我想的太好了。”她随后又叹了口气:“换了这么多次了,我还是挺有经验的,但是我现在唯一有点放心不下……”


 “放心不下什么?”


 “放心不下我师兄……”逢喜又叹了口气。


 萧琢正用衣服擦了颗苹果,刚准备递给逢喜,就听见她说她担心延鹤年,他于是将那要递出去的苹果收回来,自己恶狠狠啃了一口。


 他想着自己就是犯贱,非得问这些,上赶着给自己找不快。


 逢喜也没察觉到萧琢的不高兴,于是叮嘱他:“我师兄好不容易来洛阳一次,我也没法好好招待他,你千万对他热情一点,替我好好照顾他。”


 萧琢又咬了一口苹果,一张脸比死鱼还死鱼,“……”


 呸,照顾那个延鹤年,不可能的,他看见延鹤年就不喜欢,没大半夜套麻袋把他揍一顿就不错了。


 问他为什么不喜欢延鹤年,因为他花生过敏,延鹤年爱吃花生酥总行了吧?


 逢喜还在继续说:“我师兄不爱吃鱼,不爱吃荠菜,也不爱吃豆腐,你记得招待他的时候避开。”


 萧琢心想,逢喜倒是对延鹤年很关心,连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记得,还要苦口婆心特意叮嘱他。


 今年春天的荠菜已经下来了,正是鲜嫩的时候,若是不与鲈鱼一起炖了吃,实在暴殄天物,所以今晚便吃鲈鱼荠菜豆腐汤吧。


 “到时候我师兄要是让你陪他出去逛街,你一定要记得传消息给我,我陪你们两个一起去。”


 萧琢抬腿就走,逢喜拉住他的衣角:“我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不听了?”


 他冷哼了一声:“不听了,反正没一句我爱听的。”


 他走了两步,忽然又折回来,逢喜见他似乎有话要说,但欲言又止,于是静静等着。


 萧琢终于鼓足了勇气,问:“你是不是喜欢你师兄?”他的手暗地里狠狠抓着衣角,用了死力气,脸因此憋得有点涨红。


 就这一次,他就问这一次,要是结果不是他想听的,他就再也不问了。


 逢喜摸不准头脑,理所当然地点头:“是啊,我是喜欢我师兄啊。”


 萧琢咬了一下下唇,转身便跑出去了,这次别说他的心了,就连他的五脏六腑都开始漏风了。


 逢喜觉得萧琢真奇怪啊,延鹤年是她的师兄,对她又好人又温和,她为什么不喜欢?


 她也喜欢她爹和她娘啊,还喜欢吃斋的蜜饯,这不都是喜欢吗?


 萧琢一口气跑出去,上了马车,叫车夫快点赶车回家,他现在急需好好调整调整。


 他倚在马车壁上,恹恹地小口小口啃苹果吃。


 马车才停在逢家门口,萧琢刚下车,就被人叫住了:“小喜,真巧。”


 他一回头,果真见着那个令人讨厌的延鹤年,延鹤年的手中拎着一个盒子。


 延鹤年快步走上来,冲他笑着展示了一下手中的盒子:“真巧,我刚和朋友喝过茶,回来的时候想起你爱吃斋的桃脯、桂蜜三禾,给你带来些回来。”


 萧琢站在那里,像是被胶水定住了一样,你说逢喜和延鹤年多好啊。


 一个上届状元,一个本届探花,有无数的话可以谈。两个从小的生活背景和家世也相当,都是在温暖和睦的家庭中长大的,情感健全,乐观积极。


 同门师兄妹,两个人心中分明都是在意彼此的,暧昧不清,缠缠绵绵的,连对方喜欢什么都记得一清二楚,离捅破窗户纸只差一层,他在中间跳来跳去,心里难受个什么劲儿?


 活像那戏本子里的小丑。


 他但凡有点心,就该帮两个人一把,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喝个媒人酒什么的。


 萧琢深深吸了一口气,刺得他肺一扎一扎地疼。


 延鹤年走过来,抬起手,欲要揉他的头发,萧琢下意识退后了两步,用警惕地目光看着他。


 “想什么呢?都愣住了。”延鹤年也不介意,只是打开盒子,将一块桃肉拿出来,抬手放到萧琢嘴边,用柔和的声音问她:“尝一个?”


 萧琢心想,自己要是做成了这个媒人,那可真是功德无量,两个人指定感情可好了。


 呸,他可不是什么好人,没有成人之美。


 何况……何况他讨厌逢喜那么久了,也讨厌延鹤年,才不会帮他们促成好姻缘呢!


 他抬手,将延鹤年手里的桃肉拍开,娇蛮地扬起下巴:“我现在不爱吃了。”


 没想到延鹤年还是不恼,微微弯下了一点腰,平视着他,用那双栗色的瞳孔宠溺地注视,语气更纵容:“那想吃什么?喜欢什么?师兄都有两年没见过你了,所以弄错了,师妹可不要小气地生气好不好?”


 萧琢眼皮一撩,淡淡地说:“我想吃鲈鱼荠菜豆腐汤,师兄,我喜欢的,想必你也会喜欢吧。”


 延鹤年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最终还是轻轻叹了口气:“你呀。”


 萧琢以为自己终于为难到了延鹤年,没想到延鹤年只是认真地和他说:“师妹喜欢的东西,就算我不喜欢,也会努力尝试,让自己变得喜欢的。”


 萧琢咬牙切齿,表情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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